张鼠当即冲过来,左手揪住老道衣领,右手握成沙包大的拳头。
他举着拳头在老头眼前晃了晃,阴森威胁:
“你敢咒我们命不过十日?信不信老子让你命不过当日?”
老道士右手握上张鼠抓自己前襟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慢慢掰开。
张鼠表情渐渐惊愕,手腕处传来剧痛,他竟挣脱不开老头的钳制。
老道面带和煦笑容说道:
“小郎君即将为人父,也该为小儿积福,怎地如此蛮横?”
“你说什么?”张鼠不解问道。
孙艳艳听到这句错愕一瞬,然后两步上前,抓住老道手臂询问:
“此话当真,我真的有孕了?”
老道捋了捋胡须:
“女居士七个月后便可喜得麟儿,福气不浅啊。”
见张鼠还要动手,孙艳艳慌忙拉住制止。
“张耗子,你没听见吗?我们即将为人父母。”
“你傻啊?咱们成亲五年都没怀上,他胡诌你也信?”
孙艳艳气得一把揪起张鼠的右耳,提到自己嘴边。
她凑唇过去小声对张鼠耳语了几句话。
“真的?”张鼠的瞳孔逐渐张大,“你怎么不早说?”
“我怕让你空欢喜一场。”
张鼠不顾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呜嗷嚎叫一声,将老婆亲亲抱抱举高高。
“娘子,你简直太能干了。”
“快放我下来,你这憨批,别惊了胎气。”
张鼠放下孙艳艳的同时忍不住又在老婆的俏脸上亲了一口。
张虎、张豹围上来询问:
“是真的有了吗?”
孙艳艳面带羞怯地点点头,答:
“十有八九是真的。”
她两个多月未来潮了。
张虎和张豹激动地抱在一起欢呼:
“我又要做伯父了。”
“咱们张家的第二个孩子。”
“这次起名可不能让老七掺和了。”
其余人也猜到大概,李安平、林九蓉、密羯过来给孙艳艳道喜。
刘异、公孙笔、第五甲、毛台、布兰则给张鼠道喜。
张鼠一把搂过刘异狠狠抱了一下。
“小六一,谢天谢地,你没抢到我前头当阿耶,否则下一辈我儿子就要管你儿子叫阿兄。”
“死耗子,你还要辈辈占我便宜?不过九嫂这样,还能继续南下吗?”
孙艳艳霸气道:“没问题,我的儿子胎里就不可能娇气。”
李安平本来挺高兴的,听到小哥俩对话忽然有些失落,不自觉抚摸了下自己平坦的小腹。
她成亲快两年了,明明每晚很努力练摔跤,为何至今没有怀上?
李安平走向老道士身前,面带羞怯询问:
“老真人,你看我何时才能为人之母?”
老道士仔细端详面前女子的面相,忽然惊道:
“神哉,神哉,女居士拥有千古第一面相,此生贵不可言,你比当年武皇帝的命格还要贵上一分。”
所有人听到了愣了一瞬,随后哈哈大笑,连李安平自己都噗嗤出声。
他们原本还当老道是得道高人,现在看来不过是个骗子。
武则天自己为天子,丈夫为天子,儿子还是天子,世间不可能有比她命格更贵的女人。
见刘异满脸讥诮不信,老道士到他身侧,轻声说了一句话。
刘异听见后满脸震惊地瞪着他。
老道士说的是:“那女子父为天子,兄为天子,夫为天子,子为天子,比武皇帝命格贵否?”
刘异眯了眯眼睛,这老家伙难道是老爹派来的?
李归见缝插针无时无刻不想动员儿子谋反,真是阴魂不散。
他一把揪着老道衣领,冷声威胁:
“你若再妖言惑众,我就将你送官。”
老道笑呵呵没有还手,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道友要找的人不在北边,在南边,你莫寻错方向。”
刘异一把推开老道。
“少故弄玄虚,满嘴胡说八道不知所谓。”
之后他们便不再理会这个偶遇的骗子,直接去办理了入住。
将行李放进房间后,让刘大拿、豹扑、沙雕看着,他们又离开邸舍重新返回都亭驿找高敏、郑薰、萧邺、孟堂和金吾卫们。
他们到时,那十三人正在都亭驿的餐堂吃饭,桌子上有荤有素。
刘异当即抢了萧邺、孟堂的筷子。
“好不容易来一次,我带你们去外边吃。”
孟堂当即站起,激动道:
“我就知道跟着街使有肉吃。”
高敏客气:“那怎么好?这里提供的餐食其实也不错。”
刘异扔掉筷子,挑挑眉问:
“跟洛阳水席能比不?”
“洛阳水席?”众人异口同声。
有几个金吾卫偷偷吞咽了即将溢出的哈喇子。
他们即便没吃过也听过洛阳水席大名,早些年都是做宫廷宴会用,传入民间没几十年。
洛阳有三绝:游龙门,赏牡丹,吃水席。
后世有位伟人曾盛赞:“洛阳牡丹甲天下,菜中生出牡丹花。”
能生出牡丹花的菜便是指洛阳水席,此宴席诞生于武则天时期。
水席有两层含义,一是全部热菜皆有汤,二是所有菜吃完一道,再上一道,像流水一样不断地更新。
一桌水席冷热荤素甜咸酸辣百味汇集,道道热菜离不开汤水,章法不乱不滥。
刘异身后的少林武僧听见要吃洛阳水席,也忍不住暗暗欢喜,因为此水席最大的特色就是素菜荤做,以假乱真。水席中最着名的一道菜“牡丹燕菜”,现在应该还叫“假燕菜”,吃着感觉像燕窝,实则却是用白萝卜丝做的。
高敏、郑薰、萧邺均家世不俗,平时在长安城里也都出入高档酒楼,此刻听说刘异要请吃洛阳水席,也忍不住心中雀跃。
“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走。”郑薰道。
刘异像导游一样,率领五十多人的大团直接奔赴牡丹楼。
牡丹楼是一座四层酒楼,建在清化坊旁边的立德坊。
牡丹楼是全洛阳吃水席最出名的酒楼,以价格昂贵着称。
刘异之前来洛阳考发解试,就是在立德坊南营的新潭渡口上岸。
他当时着急去北市看黄金甲,都闻到牡丹楼的香味了,却没进去。
这次他终于可以弥补上次的遗憾。
牡丹楼的伙计一见呼啦啦来了这么多人,本想让他们坐一楼大堂,当听刘异说要点昂贵的洛阳水席时,忍不住问:
“客官可知洛阳水席价钱几何?”
刘异从怀里掏出一张飞钱,潇洒地丢给伙计。
“够开两桌水席吗?”
当伙计看清飞钱面额,当即满脸堆起假笑:
“别说开两桌,连吃半年都没问题。”
“一个包房分两桌,其中一桌要全是素菜。”
江小白突然补充一句:
“素菜那桌也是要酒的。”
伙计兴高采烈将他们一行人带上四楼,开了最大一间包房。
从房子南窗能俯视洛河美景,看新潭渡口漕船往来,千里不绝,半天下之财赋,悉由此路而进。
屋里有两张大长桌,每张比刘异家在阿史那邸的大长桌还长。
刘家人和参与南巡官吏的官吏,这些吃荤的人坐一张桌。
另一张桌坐包含江小白在内的少林二十六武僧。
他们各自坐下后,就听东窗下面吵吵嚷嚷。
刘异过去趴窗口看了一下,东面窗能看到旁边的归义坊。
两坊之间的街上聚集了许多披甲兵和衙役站在街两侧,还有乌泱泱一群围观百姓。
伙计进来擦桌子时告诉他们,归义坊北曲有个弘敬寺。唐初时归义坊叫弘敬坊,后来为了避讳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的尊号才改名归义坊。
今天东都留守将在这边主持仪式,将先帝的神主从太微宫移到弘敬寺里。那些老百姓全是过来看热闹的。
刘异没想到李石移太庙就在今天。
他们坐下闲聊一会,就有伙计开始上菜了。
洛阳水席上菜讲究顺序,最先上的是凉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