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归?”
韩湘和慧远异口同声喊道。
尽管故人已不再是风华少年,他们还是一眼认出了昔日好友。
刘异看清来人后直接翻了个白眼。
“你咋不再多等一会儿,等我死了好给我收尸呢?”
韩湘和慧远和尚将目光转向刘异,疑惑问道:
“你们也认识?”
刘异语气嫌弃道:
“不认识,特别不想认识他。”
李归大脸上顿时笑成一朵菊花,朝大殿里的慧远喊:
“子由兄,我有儿子了,就是这臭小子。”
韩湘和慧远同时震惊,他俩都曾派人去刘异家乡调查过他的身世。
俩人好奇为何全部村民替这对父子扯谎呢?
慧远看到故友,激动地往前爬了一段,终于挪到大殿门口。
“远致,你真的还活着?还有了子嗣?”他激动得老泪纵横,“太好了,为兄真替你高兴。”
远致是李归的表字。
“见到子由兄尚在人间,我也很高兴啊。”
裴归的刻意忽略让韩湘很是气恼,他也往前走了两步。
“裴归,你果然没死。哼,我早该发现刘异这小子奸诈油滑、心术不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的无耻简直与你如出一辙。”
刘异皱眉看向韩湘,随后又气鼓鼓瞪向老爹。
“你看看,你把我风评都搞差了。”
李归走到儿子近前,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随后语气平淡道:
“伤势没有大碍,暂时死不了。”
刘异气得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质问:
“喂,臭老头,我是你充电话费送的吗?”
李归听不懂儿子的新名词,板着脸回:
“今日是为了给你个教训,这就是做事不动脑子的后果。”
“你说谁没脑子?人家天罗地网是为你织的,我代你受罪,而你居然还骂我?”
“老子需要你带我受?从他最初往延福坊调拨人手时,我就知道了。”
全长安每家有道观的坊区,发生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能瞒过他。
韩湘因为再一次被无视而愤怒大吼:
“裴归,你……”
“你住嘴。”
刘异和李归同时扭头,异口同声呵斥。
呵斥完父子俩再扭回头继续掰扯。
“若没有我,人家根本不会这么早暴露实力。”
“若没有你,不等那些杀手冲出来,就被解决了。”
“唉,你意思多留他们一会儿性命,就为了让他们冲出来给我个教训呗?”
“没错,小孩不听话就要打。”
“你个死老头,你等着,将来你不能动那一天,我一定拔你氧气管。”
话出口后,刘异恍然意识到这个时代没氧气管,又迅速改口:
“等你老了,我决不伺候你。”
“我用你伺候?”李归语带嫌弃,“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没有你坑我,我怎么会保护不了自己?”
“老子是在磨砺你,哪知你这么笨,别人是吃一堑长一智,你是吃一堑吃一堑吃一堑……”
“你……你你等着,我生的儿子以后不管你叫爷爷。”
“本来就不叫爷爷,叫阿翁。”
……
现场众人目睹爷俩在这父慈子孝,纷纷露出困惑表情。
他俩真的不是仇人吗?
近距离观看吵架的江小白,面无表情提醒:
“大殿里有炉子、陶罐、茶叶,你俩若吵得口干舌燥了,其实可以进去润润嗓子。”
若是其他小伙伴得知刘异突然冒出个老爹,现在肯定已经吃瓜吃到浑然忘我。
江小白是小伙伴中唯一除了对佛门敏感,对其他任何事都毫无波澜的人。
刘异感觉江小白提醒的有理,抬腿正要往大殿方向走,却被老爹一把摁住。
“你先在外面待会吧,喝茶还轮不到你。”
“喂~老头……”
刘异喊叫时,李归原地弹射而起,一个纵越跳出几丈,几个纵越便来到大殿台阶上。
韩湘见裴归扑过来,还想与其拆招,不料只一个回合就被李归掐住脖颈,拖入大殿。
大殿的门也随之关上。
刘异欠欠的想跟过去偷听,肩膀却被后面人摁住。
“上一辈的恩怨,就由上一辈人自己解决吧,你要喝茶我给你煮。”
刘异回头,发现说话的是李十针。
李十针拉着刘异和江小白往北面大雄宝殿走,又命令属下道士回玉芝观取煮茶用具。
江小白定身不动,问:
“我不喝茶,你有酒吗?”
大唐道观不像佛门,几乎都不禁酒。
“我自己酿的霹雳春可以吗?”
“可以。”
江小白这才心甘情愿随他去大雄宝殿。
此时,道士们已经将大雄宝殿里的灯火点亮。
刘异发现这所大殿正中的佛像也被人搬走了,两侧供奉的十八罗汉像可能因为不是铜制的,遭到嫌弃没搬,不过每尊佛像都被人砸得肢体不全了。
江小白见到佛像被破坏得如此严重,顿时攥起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刘异拍拍他肩膀安慰:
“你放心,这仇我一定给你报。”
“那还能回到从前了吗?”
“怕什么,李瀍之前也有几位帝王灭过佛,可佛教灭亡了吗?”
他上辈子时,全国人民有信仰的就少,可佛门香火仍是很旺。
在那个时代没有大学毕业文凭,不找点关系,还当不了出家人呢。
玉芝观的道士回来后,江小白倚靠在大殿柱子旁喝酒。
李十针在旁边给刘异煮茶。
刘异看李十针动作娴熟地炙烤茶饼,碾碎茶叶,熬煮茶汤,记忆一下子回到六年前他跟老爹分别那夜。
当时李归就是如此细致而过程繁琐地给他煮茶。
那天老爹煮的也是仙崖石花。
刘异知道死老头将自己的好教养和雅趣通通传给了李十针这个弟子。
扬汤止沸后,李十针将头杯茶隽永递给刘异。
刘异接过茶盏忽然八卦问道:
“你真名不叫李二愣吧?”
李二愣是他们村老李家的瘫痪儿子。
李十针自己也饮了一口茶,表情很是满足。
“嗯,这次煮的茶香。我确实不是李二愣,我到九合村时,李二愣刚死,师父给了李家一笔钱,让他们秘不发丧,从此我便顶替李二愣的身份在九合村住下来,以方便师父就近教导我。”
刘异饮茶时,嘴角泛起一丝嘲笑。
李二愣瘫痪那么多年,大概除了自家人,村里其他人都快忘记他长相了。
李归不仅自己鸠占鹊巢,还如法炮制给徒弟也弄了个假身份。
“那你真名叫什么?”刘异问。
“李帅,字东破。”
“哈哈哈哈~”刘异忍不住大笑出声,“李帅?谁给起的名字啊,太不要脸了。”
李十针被笑得一脸无奈。
“我是孤儿,名字和表字都是师父给的。”
“死老头审美可真差劲,对了,你今年多少岁?”
“下个月即将三十八。”
“这么老?”
“喂,刘异,你别总嘲笑我,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
“我可是你们盟主的儿子。”
“那又如何?”
然后两个人竟真在大雄宝殿里追逐打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