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倧对于三拜九叩这种事,感觉尚可接受,毕竟,这件事他干过一次,再干一次也是可以的。
但是剃发易服,这可是遗臭万年的事情,他如果同意了,史书上对他的口诛笔伐,将持续百年,甚至千年。
“不行,孤不能同意第三条!”
金自点内心深处也是不同意第三条的,但是他实在没有办法。
“王上,老臣无能啊,不能保王上清誉,更不能保住国体,但是敌军势大,我们不敌,老臣只好舍轻就重,优先保住王上性命和王位!”
“话虽如此,孤可以投降,可以对一个王爵三拜九叩,但为何还要剃发易服?”
“摄政王说,不剃发易服,不能彰显朝鲜归顺之诚意。”
“一旦如此,史书上,会怎么记载此事?孤王是昏君,你,也是奸臣啊!”
金自点垂泪,面色惶恐,悲切的道:“王上,距离正午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了!我们没有时间了!现在城内守军已经没有了抵抗之心,甚至有人准备兵变,推选新主,求得自身平安。再不投降,就不仅仅是丙子胡乱那样的结果了!”
李倧闻言大惊,丙子胡乱的结果就是换一个宗主国,如果被自己士兵哗变拿下,那就是王位不在、性命不保了。
他想到李时白刚刚镇压的2000人,担心起来,如果有更多人参与进去,李时白能镇压的下去吗?
金自点见李倧还是犹豫,大声道:“王上,暂且投降,倘若日后清国衰败,还有可能回归大明,但是倘若您退下王位,回归大明的,就是新的朝鲜王了!”
此话如同一声警钟,又如同一声惊雷,在李倧耳中回响。
“就按大清摄政王的意思去办,你出城……去……禀告……”李倧目光黯然。
“不可!”
就在此时,李时白带人来到王府,听到李倧的话,大声吼道。
“李大人!”金自点大喝:“王上已经决定,你难道敢忤逆?”
李时白不理会金自点,朝李倧跪拜,“王上,不可投降!大明天师肯定会来营救,这个时候不可以投降!”
李倧垂泪,“不投降,不叩拜,不剃发易服,孤,就是身死啊!”
“什么?”李时白大惊失色,“不仅仅是投降,还是跪拜?甚至还要剃发易服?”
李时白用力磕了一个头,额头上顿时布满鲜血,“王上!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区区性命,何足挂齿!”
李倧闻言,浑身哆嗦,区区性命?怎么会是区区性命?孤的性命,仅仅是区区性命吗?
金自点看到李倧神色,立刻来了精神,“大胆李时白,竟然无视王上性命!”
“哼,奸臣!金自点,你就是个奸臣!为了性命,竟然枉顾王上清誉,枉顾国体,枉顾孔孟之道!”李时白大怒。
“王上投降,不是苟且偷生,而是暗度陈仓!将来天师来到,王上自然重归大明!”金自点大喝。
李倧听到暗度陈仓,想到忍辱负重,立刻找到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台阶,“孤不怕死,但是要为城中将士和百姓,留一条生路!”
“王上仁慈!王上圣明!”金自点高声称赞。
“昏君!奸臣!”李时白怒火中烧。
“来人,拿下妖言惑众的李时白,革除一切职务,就地正法!”金自点代李倧下令。
武骧左卫的将士深知李时白的官位,更知道此时拿下他,就是无尽屈辱的开始,更因为李倧没有亲自下令,故没人动手。
李时白大吼:“南汉山城有兵力两万、粮草充足,守城器械完备,可谓固若金汤。但是女真人孤军深入,没有丝毫补给,寒冬腊月更是难以在民间劫掠,必定无法长久支撑。
只要我国上下一心,坚守山城,一个月后,大明天师必定来援助。
史书上会写,王上意志坚定,英明神武,抵抗胡虏月余,与天师并肩作战,最终击溃强敌!
这样彪炳千秋的大功,怎能变成忍辱负重暂且投降?”
见李倧眼神恍惚,一言不发,李时白接着大吼。
“三百年了,朝鲜受大明深恩,且已负过大明,怎能放过眼前一雪前耻的大好时机?”
李倧心里又动摇了,他深受孔孟之道影响,怎能不知道其中利害,一旦投降、一旦剃发易服,史官的笔刀,必定将他凌迟千百年!
同时,他想到城中的兵力和物资,确实有希望坚守一两个月,一旦成功,他就能堂堂正正的回归大明,就能扬眉吐气的坐在朝鲜王座上,享受后世的敬仰。
金自点怕李时白说动李倧,出言厉喝:“李时白,你胡言乱语,如今大雪封山,明国援兵怎么可能在一个月内赶来救援,而且,明国正在辽东与大清交战,还不一定鹿死谁手,你怎么就能确定明国有兵来救?”
李倧闻言又是心灰,对啊,自始至终,他们只知道明军围了盛京城,至于战争胜败,毫无消息,万一明国再次战败,又怎么可能派来援军。
即便明军没有战败,这种国战,又怎么可能是一两年就能结束的,明国有能力分兵过来解救自己吗?
明军是遥远的,清军就在城外,万一自己坚守一个月不见援军,那必定是身死。
这么一对比,还是暂且忍辱负重来的划算。
李倧内心挣扎,始终不言不语,金自点知道不能让李时白说下去了,大声下令:“没看到王上不愿意理睬这个只顾名声的伪君子吗?还不快将他拿下!”
武骧左卫听了,又看看李倧。
李倧察觉到目光,下意识点点头,又突然觉得不妥,可终究没有开口。
武骧左卫见李倧点头,立刻冲向李时白,用绳子将他捆住。
李时白没有挣扎,只是不断大喝:“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们还没到最后关头,怎能就此投降!”
金自点劈头盖脸的大吼,“摄政王给的期限是正午,怎么能说不到最后关头,难道,你要看王上魂归西天吗?”
李倧听到魂归西天,听到正午的期限,闭上眼睛,轻声道:“金卿,准备准备,开门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