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呢喃着,仿佛一个毫无心机的小女孩,诉说着心中的依恋。
柳叶儿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听见她掏心掏肺的真情吐露,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抱住她,伏在她胸口呜呜大哭。
“好妹妹,我对不起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被猪油蒙了心,竟然相信了那个男人的甜言蜜语,把自己最好的姐妹都给出卖了,我情愿他杀了我,为什么他要对我这么残忍?我现在该怎么办,我多少次都想死了算了,可是一想到肚子里孩子,我就犹豫了,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张氏跟着哭了,却找不到任何话安慰她。
她很想告诉她,就算没有男人,女人也不会怎么样,可她转念又想到,假如这世上没有了甄命苦,她也是决计不会一个人独自活着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动弹不得,只能陪着她默默流泪,脑袋渐渐地沉重,昏睡了过去。
……
天亮了。
张氏睁开眼,手脚已经能稍微活动,“柳姐姐!”她惊呼一声,用力坐起身来,四周张望,却不见柳叶儿的踪影。
低头一看,胸口还一片潮湿,隐约就是昨天晚上柳叶儿抱着她哭湿的泪痕。
她试着起身,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只见床头挂着几件衣服,正是柳叶儿平常最爱穿的样式。
张氏已经知道昨晚柳叶儿来看她的事并不是梦,鼻子又有些发酸,取了衣服穿上,走出卧房来,房间外的大厅里,几个丫鬟正守在门口,见她出来,急忙吩咐下人去端来几盘热腾腾的饭菜。
张氏已猜到这都是柳叶儿的安排,也不再多想,反正现在也没力气逃跑,只能听天由命,走一步算一步,幸好禹诡似乎并没有要立刻将她交给邴元真的意思,她还有时间。
她强迫自己吃了不少东西,刚吃几口,肚子里一阵翻滚,一股恶心涌上喉头,吐了起来。
一旁的丫头吓得惊呼一声,急忙上来询问,一名丫鬟飞快跑出屋厅,给人通报去了。
不一会,盛装打扮的柳叶儿挺着一个七八个月大的肚子,雍容华贵地推门进来,脸上洋溢着笑容,哪还有昨天晚上那个不知所措,伤心悲观的脆弱模样。
张氏见了,惊喜万分地站起身来,迎了过去,紧紧挽着她的手。
柳叶儿笑着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的眼角瞄见了地上的呕吐物,眼中闪过一丝疑色,接着一把抓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嘴角渐渐地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来。
张氏被她盯得怪不自在的,不好意思地笑着问:“怎么了柳姐姐,我脸上脏了吗?”
柳叶儿笑着问:“妹妹,你跟你相公最后一次同房是在什么时候?”
张氏愣了一愣,脸红了起来,轻啐一声,避而不答。
上次甄命苦对她使坏,还是一个多月前在妓营里,他装扮成柴孝和的样子,气她随便用身子做诱饵引他出来,差点被疯熊奸污的那天。
那天的他简直如狼似虎,也不知他到底折腾了她几次,只知道她那天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想起来都让她一阵脸红耳赤。
不过这种事,实在不好跟外人说起,哪怕是这个百无禁忌的柳叶儿,她也羞于启齿。
柳叶儿越看越有趣,又问:“你最近是不是经常起床就想呕,吃东西吃不下,就想吃酸的?”
张氏一脸惊讶,“柳姐姐怎么知道的?”
柳叶儿笑了,又问:“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张氏算了一下,自从入了妓营,她每天都在锻炼,一时也没去注意这些事,柳叶儿提起来,这才想起已经好久没来过了。
柳叶儿见她傻呼呼的模样,忍不住伸出一只手,轻轻在她额头弹了一下,笑道:“你呀,亏你还读了那么多圣贤之书,傻乎乎地却连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
张氏闻言如遭雷击一般,愣在那里,嘴里细细呢喃:“我怀孕了?”
接着,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一把抓住柳叶儿的手,又跳又叫又笑,全然不顾仪态,大喊大叫:“我怀孕了,我怀孕了,我怀孕了……”
打从认识她起,柳叶儿很少见她这样激动,她也怀孕,只是被禹诡换掉了避孕药,有意算计才怀上的,而张氏则是一直都希望怀上,想方设法,还为此跟甄命苦闹了一场别扭,都是怀孕,心情却截然不同。
张氏从得知不能生育,到经历痛苦的手术,经过甄命苦多少个日日夜夜对她的努力耕耘,才怀上这个宝贝疙瘩,她当然不会理解张氏这种欢欣雀跃的心情。
受到张氏心中喜悦的感染,柳叶儿也忍不住笑了,低头看了看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突然觉得怀上孩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尽管这孩子不是她想要的。
怀胎六月,她心中早已没有了对肚子里这个陌生来客的怨恨,取而代之的是血脉相连的喜悦和忐忑,一个新生命即将降临,也让她怨恨的心渐渐地消失,归于平静。
看着张氏这欣喜若狂的模样,她心中某个一直解不开的结突然像开了锁一样,啪嗒一声,云淡风轻。
她拉住兴奋乱跳的张氏,笑骂道:“别那么激动,小心动了胎气,你是不是想让你肚子里的小东西就这样被你给跳没了呀?亏你干爹还是洛阳神医呢,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张氏登时被吓了一跳,不敢再乱动,小心翼翼扶着还不见踪影的肚子,轻手轻脚地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副就快要临产的模样,惹得柳叶儿笑个不停,喘气道:
“你可真真是要笑死我呀,我怀了八个月还没你这么小心,还不快来扶我,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哪里像个博览群书的才女,有时候就像是缺了根筋似的,莫不是床头板撞得太多,才女的脑子都给撞坏了?”
张氏闻言红着脸轻啐一声,站起身,走到柳叶儿身边,扶着她坐下。
柳叶儿说:“你也先别太高兴,明天我请个大夫过来给你把把脉,万一不是,你可就空欢喜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