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命苦的马飞奔到东厢居所的庭院时,几百个人头已经滚溜溜地落了地,连同婴孩一起,都做了无头的冤魂,血流了一地。
他望着满地的妇孺尸首,浑身发抖,突然手握钢刀,飞身下马,朝李元吉走了过去。
柴绍见他如杀气腾腾的眼神,登时吓了一跳,李元吉也是浑身一颤,急忙一夹马肚,飞奔出去,甄命苦二话不说,从身边一名士兵手中取过一把弩弓,取箭拉弓,发射……
箭嗖地一声,正中李元吉的手臂,李元吉发出一声哀号,从马背上摔落下来,倒在地上大声咒骂甄命苦,“甄命苦,入你娘,你要反了吗!有种的你就射杀本王,总有一天,本王会让一百个乞丐把你的女人**得体无完肤,让你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你面前被**,脏得连狗都不想舔……”
“不好意思,射偏了,你稍等,我再补一箭,这次保证偏不了。”甄命苦说着,又从旁边一名士兵的箭筒里取了一支弩箭,上了弓弦,瞄准……
李元吉此时再也骂不出话,眼神充满着恐惧,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当着他那么多属下的面,对他弩箭相向。
胯间一股热流,湿透了他纨绔做的衣裤,歇斯底里地朝周围的卫兵嚷叫:“你们这些饭桶都是干什么吃的,他要谋杀本王,给本王杀了他,杀了他!”
甄命苦一挥手,身后几百名骑兵纷纷抬起了手中的弓弩,瞄准了李元吉的那些卫兵。
“谁敢动一下,就给我射杀!”
随着甄命苦一声令下,他的身后响起轰然应诺:“是!”
那些卫兵真的全都不敢动弹,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眼看着李元吉要被射杀,竟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护主。
甄命苦瞄准了李元吉,嗖——
箭射在了李元吉的大腿上,李元吉发出一声惨叫……
甄命苦检查了一下弓弩,自言自语着:“没有瞄准器准头就是差了些。”
李元吉已不敢怀疑甄命苦要射杀他的决心,而且是要活生生地虐杀,涌起一股迫切求生欲望,朝正骑在马背上左右为难的柴绍嚷道:“柴绍,你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杀了我吗,我父王要是知道你见死不救,你永远也别想娶我三姐!”
柴绍闻言如醍醐灌顶,猛然清醒过来,急忙拦在甄命苦的面前,喝道:“甄将军,不可胡来,他可是齐王,就算有错,也轮不到你这样犯上,皇上若是知道,非砍了你的脑袋灭了你的族不可!”
甄命苦此时已决意要射杀李元吉,就算是阎王,他今天也杀定了,正要推开柴绍。
就在这时,从身后园林的一座小山丘上传来一声悲愤至极的怒吼:
“畜生!我跟你们拼了!”
箭矢破空的声音响起,李元吉带来的十几名亲兵中箭倒地,甄命苦抬眼望去,只见山丘上现出十几个骑兵来,领头的是一个跟单雄信容貌相像的汉子。
甄命苦见过这人几次,正是二贤庄的另一个庄主,单雄信的哥哥单雄忠,二贤庄的名头也正是由这两兄弟而来,只是单雄忠一向不怎么理会军务,一心习武,招纳江湖人士,跟瓦岗军诸将不怎么来往,不知为什么没有跟单雄信等人一起离开,看样子始终还是舍不下家小,回来查看,却看见满地的家眷尸首。
“我杀了你们!”
他状若疯狂地策马从坡上奔了下来,十几骑紧随其后,脸上无不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保护齐王!”柴绍一声令下,一百多名弓箭手排众而出,瞄准了哪些飞奔过来的骑兵。
甄命苦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他本来是为了单雄信而来,没想过要迁怒他的家人。
只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不受人控制,死仇已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别的可能,战场一向就是这么残酷,道德和仁慈早已成了奢侈品,唯有生存下去,才有资格跟别人讲仁慈,胜负之间,阴阳相隔,身在局里,谁也不比谁高尚,谁也没有必须生存下去的道理,胜者就是道义。
沙场征战多年,他也不是没有干过杀战俘的事,对于冥王不灵的恶徒,恩不能感化,情不能动容,只有死亡才能消解他们的罪恶,此时他的疲倦,比任何人都来得强烈,若不是家中有温柔娇妻在等着他回去,他的神经早已在这残酷的战场上崩溃,变成了嗜杀的恶魔。
人一旦熬过了这种精神的折磨,就会慢慢变得麻木,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心中也激不起一丝的波澜。
事情已经如此,无可挽回,胜负已定,他突然冷静下来,原本要射杀李元吉的怒气,渐渐变成了诸多考量,他是凌霜的弟弟,又是李唐的皇子,历史上的李元吉不应该死在这里,他应该死在李世民的手里,他倒不惧李渊追究,只是若是连累凌霜无辜受罪,却是他不愿看见的。
罢了。
他转身上马,勒转缰绳,带兵离开。
“放箭!”
身后传来柴绍一声令下,百箭齐发,那些冲到跟前的十几骑骑兵连人带马,齐齐倒在了离弓箭手十米远处。
单雄忠却在这些人用性命掩护下,冲进了弓箭手中,挥舞关刀,登时砍伤数人,状若疯狂。
此人武艺之高,只怕连单雄信也略有不及,唐军瞬间死伤多人。
李元吉已被他的亲兵给抬上了马车,飞窜逃远,单雄忠找不到发泄的对象,登时盯上了带兵离开的甄命苦。
“甄命苦!我要你命!”
“苦”字尚未说完,一支利箭从背后穿过他的胸口,他低头看了一眼带血的箭簇,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回头看着正将弓箭收起的柴绍,所有豪情和壮志都化作了懊悔和绝望。
他下了马,朝自己那些家眷的尸首走过去,甄命苦此时已勒住缰绳,回过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悲哀,朝那些挡在单雄忠面前的士兵喝道:“让开一条路给他!”
路让开了。
单雄忠踉踉跄跄地走到自己的家人身边,拾起其中一个小男孩的头颅,跟他尸身拼凑在一起,搂在怀里,大哭三声,轰然而毙。
很多士兵都静默着,默默垂下了手中的兵刃。
甄命苦无意再逗留此地,转身带兵离开。
柴绍见此间事已了,下令把二贤庄能搬走的东西都搬走,然后将这些用民脂民膏建起来庄园一把火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