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斤赶着马车,慢悠悠的走在清灰发白的街道上,马蹄‘哒哒哒’的敲打着石板路,如同踩在他的心上一般,让他的心跟着马蹄的节凑,‘咚咚咚’的不停的跳着,偶尔,他会回头看一眼身后的车厢,相对车里的人说点儿什么,却又怕说错了惹她不高兴,便只好闭了嘴,默默的继续赶路。
“九斤,这一大早的去买菜啊!”
一位遛弯儿的老人热情的向九斤打招呼。
九斤从纠结的情绪中缓转回来,礼貌的对向他打招呼的老人说:“刘伯,早,我正去赡养堂看看!”
刘伯听了,立刻赞许的说:“九斤真是个好心肠的啊!既能干、又善良,难怪安家的大老爷要招你为婿呢!”
九斤一听这话,连忙回头看了身后的车厢一眼,略显紧张的说:“刘伯莫要打趣我,安大老爷只是随口开个玩笑,做不得数的!”
刘伯乐呵呵的说:“怎么能说是随口开玩笑呢?我听说安大老爷已经找了镇上的胡媒婆,不日就要到你家去说和这事儿了,你小子算是走大运了,谁不知道安家大房的五小姐貌美如花,又娴静知理,我听说,李知县给他的儿子求娶安小姐,安大老爷都没同意呢!”
安家大老爷要招九斤为婿!
采薇听了这个消息,由衷的替九斤高兴起来。
刘伯口中的安家,正是青云镇的首富之家,她如今的赡养堂就是拜托安老夫人在打理的,所以她对安家还算熟悉。
安家的大老爷安启祥,是青云镇上最有名的大夫,镇上最大的医馆——保安堂就是他开的,除此之外,他还在镇上开了两家生药铺,安启祥医术高明,医德高尚,在镇上很有威望,这样的人家,养出的女儿也一定是个知书达理的,这一次,九斤真的是走运了!
和刘伯分开后,采薇挑起车帘,调皮的打趣九斤说:“九斤哥哥真是好福气,能得安大老爷的青眼,我若是男人,我都要嫉妒你了!”
九斤红着脸说:“薇儿别跟着他胡说,根本就没有的事儿,外面瞎传和的。”
采薇笑嘻嘻的说:“所谓无风不起浪,这事儿既然已经在外边儿已经传来了,一定就是*不离十了,你就擎好吧!”
九斤听了,脸上有点儿不高兴,他垂下头,抽了马屁股蛋子一鞭子,低沉的说:“薇儿,别闹了,不管真的假的,我不想娶安家的小姐,以后别再说这事儿了!”
采薇见九斤情绪低迷,只好住了嘴,撂下车帘,坐回到车里。
这傻小子,这么好的姻缘不去把握,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看来,她有必要开导开导他了!
车子行到了一家点心铺子时,采薇让九斤把车子停了下来,打算买点儿点心带去。
镇上的点心铺子很简陋,只卖一些常见的、便宜的点心,如桂花糕、江米条、冬瓜条、炉果等,像香酥卷、花生牛乳糕,艾窝窝这类的高档点心,在这里根本看不到。
采薇挑拣了一会儿,买了几斤桂花糕、几斤沾着糖霜的姜米条,又买了几斤松松软软的千层糕……
赡养堂里人多,每个人的口味都不尽相同,多买几样,谁爱吃什么,就让他自己按照自己的口味去挑好了。
付钱时,没等采薇把钱掏出来,九斤就抢着把一块儿碎银子交到了掌柜的手里,抢着买了单,付完账,便拎着几样点心率先走了出来。
采薇跟在九斤的身后出来了,出门刚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头戴大红花,穿着大红色绸衣的半老徐娘,扭着水桶腰走过来。
那婆子她不认识,不过看那身打扮,再加上脸上的妆容,一张抹得通红的香肠大嘴,溜圆的大脸上扑着厚厚的一层粉,一说话脸上的粉还簌簌的往下掉渣,笑的时候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这副尊荣,就是正宗的古代版媒婆。
一见到九斤,那媒婆就尖着嗓子叫起来:“呦,这不是九斤吗,一大早就出来买点心啊!”说着,还往九斤这边儿凑过来,立刻带来了一阵呛鼻子的劣质香粉的味道。
九斤后退了几步,离她远了些,勉强的笑道:“胡妈妈早,我要去赡养堂一趟,赶时间,就不陪您老人家唠嗑了。”
说着,将手里的点心放进了车厢里,挑起车帘,扶采薇上了车。
胡媒婆扬了扬手里的丝帕,笑嘻嘻的说:“无妨无妨,你只管去吧,待会儿我到你家里说也是一样的,只是记得叫你娘给我烫点好酒留着……”
九斤没吭声,绷着脸坐在车辕上,打着马走开了。
胡媒婆“切”了一声,自语道:“小子,你还拽呢,等你知道老娘要给你提的这门儿亲事,包你乐出大鼻涕泡……”
赡养堂还跟从前一样,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采薇和九斤到达时,赡养堂的人正在吃早饭,早饭是每人一碗煮的稀烂的玉米粥、一个素包子和一碟咸菜。
见到采薇来了,大伙儿都乐得顾不上吃饭,围住了采薇问长问短。
“薇丫头,你咋回了呢?”
“还走不走了?能待多长时间?”
“家里的夫人和小公子们可好,他们咋没跟着回来呢?”
“丫头在京城住的惯吗?定亲了没有?”
“……”
前面的几个问题,九斤都没怎么在意,只是最后一个问题,让他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采薇笑眯眯的回答了大家的问题:“因为想家了,所以回来看看,住几天就走,家里人如今都很好。两个弟弟在学堂读书,娘在家里安胎……”
对于最后一个问题,她着实纠结了一下,她跟南宫逸之间,算不算是订婚了呢,想了一会儿后,她还是坚定的做了回答:“我定亲了!”
虽然他们之间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他们的心中已经认定了彼此,而且,他在三军将士的面前也给了自己名分,他们之间就算是私定终身了,私定终身也是定,所以,就算是定亲了。
九斤听了她那脆生生的三个字,身子顿时僵住了,脸上的笑容也冻结起来,耳边嗡嗡作响,只有她那“我定亲了”四个字的回音在不停的缭绕着。
大家对最后一个回答都很感兴趣,立刻都八卦起来。
“哎呦,是哪家的后生这么有福气?能娶到薇丫头这样好的姑娘!”
“丫头,那后生家还有什么人?有多少亩地?可是正经的过日子人家?”
“说没说什么时候成亲?定日子了没?”
“……”
采薇被大家七嘴八舌、长枪短炮的轮番轰炸,不禁有些头疼,况且,有些问题是她没法回答的,所以,就拎过在路上买点点心,晃了晃,说:“我和九斤哥哥在路上给大伙买了些点心,大家先去吃饭吧,等吃过饭,再来一起品尝一下。”
“嗨,你这丫头,又破费了,我们能吃饱肚子就已经很知足了,买这些稀罕物做什么呢?这东西金贵着呢!”
“可不是咋的,我听说这桂花糕卖十五文钱一斤呢,都快赶上肉贵了。”
大家嘴上谈论着,又都回到了自己的餐桌上,去吃自己没吃完的饭了……
通过实地调查,她发现,在她不在的日子里,赡养堂依旧管理的很好,安老夫人不时亲自来照看,自己不来时,就打发安府的大管家来,而且九斤一家也经常抽空前来,每次来都不空手;几个小娃子也都上了学,在邻村的一家私塾里读书,如今都会背《三字经》和《百家姓》了,几位卧床瘫痪的老人,因为得到了极好的关心和照顾,有两个居然能拄着拐杖走两步了…。
吃过早饭,采薇把点心分给了大家,老人们分到点心时,都喜滋滋的,像小孩子似的,舍不得大口吃,还有人小心翼翼的将自己分得的一份儿包了起来,留着以后嘴馋的时候再吃;几个小娃子乐得眼睛弯成了月牙,也将点心包了起来,声称待会上学堂时送给先生吃。
赡养堂里一切安好,采薇亲眼见了,也就放心了,又呆了一会儿,和老人们说了一会子的话,就辞了大家出来了。
待会她还想到安老夫人府上探望一下,她不在的这些日子,老夫人把赡养堂打理的很好,于情于理,她都该去表示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九斤赶着车,一路消沉的回到了镇上,情绪低迷得不像话,显然是被采薇的一句“我定亲了”的话给打击到了。
到了镇上,采薇让九斤把她送到安府,让他先回去忙,待会儿自己回去。
九斤把她扶下车,一声不吭的赶着马车去了,宽厚的背影无限落寞。
采薇无奈的摇了摇头,打算抽空再跟这熊孩子好好的谈谈,眼下,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安老夫人听闻采薇来了,很高兴,忙令身边的大丫鬟如意亲自迎了出来,将采薇接了进去。
老夫人的屋子还是那样热闹,没等进门儿,就听见一阵年轻女子清脆的笑声。安氏的年纪大了,怕寂寞,就将大房的几个孙女儿都拘到身边,每日里陪着她,给她解闷儿。
采薇进去后,恭敬的向老妇人见礼。
“采薇给老夫人请安!”
安老夫人笑道:“丫头不必多礼,几个月不见,你这丫头出落得越发的标致了!”
采薇直起了身,笑眯眯的说:“老夫人谬赞了,若说标致,您家的几位小姐才是真正的美人儿呢!”
安家的几位小姐的确都生的很美,特别是其中一个穿着粉蓝色织花褙子的女孩儿,更是比其他几个美上许多,只是不知她是不是要保给九斤的大房五小姐,这会儿,采薇好奇的很,恨不得亲口问问她,好替九斤把把关。
安老夫人听了采薇的赞扬,慈爱的笑了笑,对几个孙女说:“你们几个且先出去玩儿吧,我和穆丫头有几句话说。”
几位小姐听了,都起了身,一起翩然的向老夫人福了福身,悄悄的退下去了。
“老夫人,刚才那位穿粉蓝色织花褙子的小姐生的可真好看,只不知是府里的几小姐?”
几位小姐一出去,采薇便忍不住八卦。
“那是大房的五丫头,生的模样倒还算整齐,人也温柔知理,在我这几个孙女中算是拔尖儿的了。”老夫人怜爱的看着几个孙女消失的方向,向采薇介绍说。
“原来是五小姐啊!”
采薇了然,果然是她!原本这些小姐里,她最看好的就是她了,这样一位大家出身的美人儿,上赶子要嫁给了九斤,想来周叔周婶一定乐坏了吧!
“丫头,想什么呢?”
安老夫人忽然叫了一声,原来采薇刚刚光顾想安五小姐和九斤的事儿了,竟没有听到老夫人跟她说话。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刚刚看到五小姐的容貌,给看呆了,想不到这世间竟真的有这样标致的人呢。”
老夫人叹了口气,说:“女儿家生的太标致了倒不好,所谓红颜命薄,还不如那些生的粗粗笨笨的省心呢!”
采薇一怔,不知安老夫人为何忽然说出这样消极的话来,正愣着,安老夫人忽然话锋一转,说:“丫头,我老婆子有一件事情要问你,你只管如实回答我,不许恼的!”
采薇更是发懵,不知老夫人为何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既然老夫人既然说了,她少不得要给她这个面子,所以,便坦然笑道:“老夫人只管问就是了,采薇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很好!”
老夫人对采薇的态度很满意,端起案上的茶杯啜了一口,润了润喉咙,方才开口。
“我有一个娘家侄儿,姓律名俊臣,在咱们镇子上开了不少的买卖,不知丫头听说过没有?”
一听老夫人提起律俊臣,采薇就已经知道她要问什么了,不过,她早有准备,所以一丝慌乱都没露出来,只是笑意盈盈、若无其事的回答:“大名鼎鼎的律家,但凡镇上的百姓,有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呢?”
老夫人接着说:“数月前,小侄家遭了劫,一夜之间,万金的家当尽数被盗了去,侄儿疯了,侄媳妇儿的容貌也被毁了,可谓是家破人亡,丫头,你可知这事儿是谁做下的?”说着,一脸严肃的盯着采薇,一瞬不瞬的观察着她的表情。
采薇坦然的说:“律家被盗之事已经人尽皆知,我怎会不知道,只是盗窃律家的人,老夫人请恕采薇愚昧,采薇实在是猜不出来!”
安老夫人见采薇是一副坦坦荡荡的表情,放下心来,道:“你这丫头倒还安稳,你可知当时调查的结果显示,件事儿竟然跟你有关,侄儿为了此事一直卧病在床,人已经疯癫,已经几个月没出门了;侄媳妇儿知道你家里搬去了京城,非要闹着到京城去告御状呢,被我生生的给拦住了,我不信丫头是这种人,所以刚刚已经派人去把侄儿媳妇叫了来,待会儿你们二人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话说清楚,也省的误会了,对你的清誉也有所影响。”
采薇笑道:“多谢老夫人体谅,本来采薇今日是特意来感谢老夫人帮我打理赡养堂的,没成想倒累的老夫人为我费心,实在是采薇的过错!”
正说着,丫头来报:“禀老夫人,律夫人来了!”
安老夫人说:“让她进来吧。”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带着纱帽的女子旋风般的冲了进来,一边的疯了似的叫骂着‘贱人、毒妇’,一边儿冲到采薇身边,抬起手就向采薇的脸上掴来。
采薇怎会被她打到,一抬手,精准的接住了她扬起的胳膊,冷冷的说:“老夫人是让我来跟律夫人对质的,可不是让我来挨打的!”
说完,一甩手,狠狠的将于氏甩到了一旁,差点儿将她甩了个跟头。
于氏踉跄了一下,头上的纱帽甩了下来,露出了一张锅底一样黑的脸和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犹如庙里的夜叉一般。
见到她的这幅尊容,采薇故作惊恐的惊叫了一声,捂住了嘴巴,眼睛也瞪得大大的,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于氏狼狈极了,慌忙的捡起地上的纱帽扣在了脑袋上,但是,她那副鬼一样的容貌已经被屋里的人看见了,几个年轻不知事的丫鬟还轻轻的低呼出声,也像采薇似的捂着嘴巴,露出惊恐的模样。
安老夫人已经知道她被毁容了,却没想到她竟变成了这副夜叉的模样,也被吓到了,半晌才回过神儿来。
“于氏,不得无礼!”
安老夫人一回神,便中气十足的喝了一声:“我好心好意的找了穆丫头来跟你对质,解你的心疑,你竟这般不知好歹,当着我的面就敢放肆的出手打人,你眼里还有我这姑母吗?”
于氏戴好了纱帽,才咬牙切齿的说:“姑母莫怪,媳妇儿并非不敬姑母,只是我律家跟这贱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媳妇儿只恨自己不能手刃了这贱人,一时失态,还望姑母恕罪!”
安老夫人怒道:“糊涂东西,事情还没弄清楚,就在这妄下结论,难怪臣儿不待见你!”
采薇笑道:“老夫人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的,既然律夫人一口咬定我就是贼,就请律夫人到官府告我去好了,到时候官府自然会给律夫人一个公道。”
于氏气愤的叫道:“你道我不想告你吗?谁不知你如今攀上了大晋国的首富霍渊霍公子,连李知县都不敢惹你呢?我又到那里去告你?”
“呵呵!”
采薇冷笑起来:“既然我攀上了霍公子,又何需去偷你家里的那点儿银子,霍家金山银海,难道还需要我出去偷吗?”
“这…。”
于氏被噎住了,瞪了瞪眼,说:“有人在你祖父家里搜出了我家失窃的东西,你的祖父祖母伯父伯母都说是你给的,这事儿你怎么解释?”
采薇说:“夫人也说了,是在我祖父祖母家搜出的东西,并不是在我家搜出来的,采薇不幸,一直不得祖父祖母因待见,数月前又因我出首了大伯家马车撞死人的事儿,致使祖父大伯等人被李知县抓进了大牢里,因此他们一家一直对我们心怀怨怼,所以,他们往我身上泼些脏水也是有的!”
“胡说,你分明是狡辩!”
于氏指着采薇,嚣张叫道:“分明是你勾结了盗贼偷的我律家,你家祖父祖母那些东西都是你过年孝敬他们的,你还敢嘴硬?今日,我便将你拿回律府,细细的拷问你,不怕你不说出实话来!”
采薇冷笑着看了她一眼,转向安老夫人道:“老夫人,采薇是听了您的话,才留在这儿等着跟律夫人对质,可眼见得律夫人根本不是来跟我对质的,而是想抓了采薇,回去滥用私刑,不知老夫人打算怎么处置?”
安老夫人被于氏的态度给气坏了,她拍着案子,怒道:“她敢?我倒是想看看,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放肆,别说是她,就是她男人来了,没我的允许,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人,我也照样把他打出去。”
说着,转向如意道:“唤外面的婆子进来,把这眼里没有长辈的泼妇叉出去!”
于氏见安老夫人护着采薇,不肯让她带采薇回府审问,便一下跪倒在地上,哭道:“老夫人,不是媳妇儿不敬您,只是家里被这贱人害得太惨了,媳妇儿被毁了容貌不说,您侄儿如今也已经疯了,每日里把自己关在后院里,谁都不见,也不肯出来,送饭的丫鬟说,大爷不知打哪弄来个烂人头,每日供在那里,经常嘀嘀咕咕的对那人头说话,好不瘆人呢;家里的生意也没人照管,前几天,家里剩下的一点儿钱财都被老二卷了去,不知跑去了哪里?如今家里就剩下我这一个妇人撑着,那些妾侍们又都是不安分的,媳妇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人头!
烂了的人头!
闻言,采薇登时震惊的嘴都闭不上了!
天机子不见了的人头!竟然会在律俊臣的手里!
难怪了,当初他们怎么找都没找到,原来那颗人头被律俊臣给藏起来了,天机子和律俊臣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邪恶之辈,又都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们勾结到了一起,一定会卷土重来,对自己不利的!
采薇的心拔凉拔凉的,感到自己被毒蛇盯上了!
这边,于氏的哭诉,没有引起安老夫人的丝毫同情和支持,反倒引起了她更盛的愤怒,老夫人怒不可遏的斥道:“即是家里遭了难,你就该扛起主母的责任来,规劝丈夫,把家安顿好。如今家里乱成一团,焉知不是你这主母持家不利的缘故,你非但不能好好的安抚臣儿的情绪,让他疯癫了,还没能照顾好家里的生意,让个庶出的子弟掌家,那些小妾肠子里爬出来的,哪有一个好东西?卷走了你的家产也不足为奇。如今你更是错的离谱,非要把个无辜的丫头带回去拷问,别说这丫头是我留下的,就算是跟我没关系的,我也决不许你做出这样没道理的事情。”
说完,怒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给我叉出去!”
守在门口儿的几个婆子听老夫人发了话,立刻鹰拿燕雀一般,上前拽住于氏,扯胳膊的扯胳膊,拎腿儿的拎腿儿,将于氏给叉出去了!
于氏一边儿挣扎,一边儿哭叫着:“姑母,就是这贱人做的,这贱人本事大着呢,当初我曾派人杀她……”
几个婆子见于氏吵吵嚷嚷的不像话,怕老夫人生气,便堵了她的嘴,将她像一条死狗似的拎了出去,拎到安府的大门外,随手丢了出去。
律府已经完了,律公子也已经疯了,谁还会在意一个毁了容貌,又不得安老夫人心的律夫人呢?
律夫人在挣扎中,纱帽掉在了安府里,被扔出安府后,立刻引起了路人的围观。
“呀,好丑啊,你瞧这女人的脸黑的,像夜叉似的…。”
“连头发都剪得跟个头陀似的,一定是个疯子。”
“没见到刚从安府被丢出来吗?肯定不是好人!”
“对,不是疯子,也不能是好人,打她…。”
几个顽童捡起路边的石子儿,朝于氏的身上丢去。
于氏带来的几个家丁急忙围过来,护住了她,一面呵斥着几个顽童,一面掩护着她去了。
安老夫人歉意的对采薇说:“丫头,都是我这老糊涂,本是想替你们把这事儿给说开了,也好洗去你身上的嫌疑,哪知这疯妇竟如此偏激,不分青红皂白,还妄想滥用私刑,真是委屈你了。”
采薇勉强的笑了笑,说:“老夫人知道采薇清白就好,既然事情已经说开了,采薇就先告辞了。”说着,站起身来,想要起身告辞。
她这会子的心思都在律俊臣和天机子的人头上,根本没心情和安老夫人说话了,只想快点回去,想一个收拾他们的法子来。
然而,安老夫人见她神色恹恹的,认为是她刚刚受了委屈的缘故,不觉更加自责,便说什么都不肯放她走,非要她留下来吃午饭不可,采薇拗不过她,也不忍拂了老人家的心意,只好答应了。
安老夫人见她答应留下来,才高兴起来,详细的询问了采薇爱吃什么,吩咐厨房按照采薇的口味做了许多好吃的,又吩咐了如意,叫她把采薇带到几位小姐们那去,让几位小姐替她陪着采薇。
如意也道是采薇受了委屈不高兴呢,所以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竟捡着喜庆的话说。
采薇知道她的心思,便趁机问道:“如意姐姐,我听说大老爷要给五小姐招‘周氏烤肉’的周家公子为婿,可是真的?”
如意笑道:“如今整个青云镇都在议论此事呢,怎么不真?”
消息得到了证实,采薇替九斤高兴起来,但好心情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就很快被疑惑给打破了,以安家的地位和五小姐的容貌,完全能找一个更好的男子为婿,为何偏偏找到了九斤呢?九斤虽好,但古人一向重视门第,商人在社会中属于最低的阶级,他们为什么要上赶子把女儿嫁给一个毫无社会地位的商人呢?
思及于此,采薇便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九斤和周叔周婶儿都是简单的人,她可不希望九斤的婚姻里有什么阴谋的成分。
如意听了采薇的疑问,笑道:“说起来,这都是五小姐和周公子的缘分呢,那日,我家大夫人带着五小姐替老夫人去赡养堂,车子却在把路上坏了半,后来不幸碰到了几个无赖,想要欺负我家五小姐,正危急时,可巧周公子那日也去赡养堂,这事儿被他给碰到了,就将那伙无赖狠狠的揍了一顿,救了五小姐,使五小姐免于被玷污的命运,还让大夫人和五小姐坐了他的车子回来了。回来后,大夫人便叫人去打听了周公子的为人,结果那些人回来后,都对周公子的为人赞不绝口,大夫人便禀明了老夫人,要将五小姐许配给周公子为妻,大老爷乃是重人品不重门第的人,听闻了周公子的人品好,也同意了。”
听了这番解释,采薇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公案在里面啊!
怪不得安家会主动把千娇百贵的女儿嫁给九斤呢,原来五小姐是被那群无赖调戏过,后又被九斤救下了,这样的事儿放在现代是很寻常的,但放在古代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儿了,古代对女子的要求极其严苛,女子被几个无赖要调戏一下,也会被看做是毁了名节和清誉,只能嫁给救她的人或者是调戏她的无赖了,若是嫁给了别家,即便是下嫁给低她家很多的人家,也会被夫家瞧不起的!
所以,五小姐最好的归宿,就是嫁给九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