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跟娘说了一会儿,眼见得天色越来越晚了,杜氏道:“你休息吧,娘且先回去睡了,明儿还得去理国公府贺寿呢!”
采薇道:“那棵人参我已经打发人去拿了,明儿一早就能拿回来,不能耽误事儿的。”
杜氏放心的点了点头,打着呵气出去了。
娘前脚刚走,她的窗子便开了,南宫逸飞身闪了进来。
采薇倚在靠枕上,低声嗔道:“你越发的胆大了,万一我娘杀个回马枪,忽然杀回来了,看你怎么处?”
南宫逸走过来,一边儿去了靴子一边儿上了榻:“那正好,咱们下个月就成亲,省得还得让我多跑两个多月!”说着,凑了过来,在采薇的细嫩光滑的脸颊上摩挲着,爱不释手。
采薇乖巧的靠在了他的怀中,低声问道:“我问你,你哪来这么多的财帛,下恁般重的聘礼,是不是把家底儿都拿来下聘了!”
“嗯!”男人诚实的回答,“还找父皇母后外祖外祖母借了些。”
“你这个傻瓜!”
采薇戳了戳他的额头,娇嗔道:“你明知道我不缺这些的,还下这么大的力气干啥?”
男人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中,蹭了蹭,低沉的说:“那你缺什么?说出来,我却帮你找来。”
采薇心中感动,随手抱住了他结实的腰身,喃喃的说:“我什么都不缺……”
不然,她想到了昨儿在牙行买的廖姨娘一家,便道:“安国公府的人都处决了吗?”
“还没,大晋国律,处决人犯需在秋后,所以还得等上几个月,娘子可是有什么事儿吗?”虽然这会儿说这些事儿有些煞风景,但采薇问了,他还是很有耐心的回答。
采薇翻了一下身,平躺在他的怀中,望着他的俊彦,说:“我想救一个人,方便吗?”
南宫逸好奇的问:“你想救谁?”
采薇说:“安国公有一个庶出的儿子,叫什么名字我给忘了,是个二十多岁的瘸子,他的妻小老娘已经被我买回来了,你若是方便,便把他也救出来吧,好让他们一家子团聚,令他们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再者,我救他们还有用处。”
南宫逸道:“这倒不难,只是救出来后,他得隐姓埋名,道一处偏远闭塞的地方去生活,以免被人发现。”
采薇说:“正好,我原本就是想让他们一家子去岭北的,岭北偏僻荒芜,而且那个瘸腿的庶子平日也不出去结交走动,嫌少有人认识他,到了岭北,一定不会有人认出他们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乏了,才相拥着睡去了……
四更时,南宫逸离开了。
他走后,采薇进了空间,在树林中找了一颗上千年的老参,挖了出来。
好家伙!这千年的老东西就是跟寻常的东西不同,只见那老参一尺多长,呈人形,四肢俱全,五官依稀可辨,再养几百年,大概就能成精了!
这样的好参在整个大晋国也绝对找不出第二棵来,用它做寿礼,绝对比任何一个宾客送到礼物都要贵重!
她又找了个大小适中的锦盒,将那老参装了起来,老夫人和蔼仁慈,平易近人,待她们姐妹也是极好的,所以,她心甘情愿的把这老参孝敬给她!
装好了人参,采薇去了库房,在从前洗劫李知县和律家的物品中,分别给穆连奎和穆白氏找出了两件看起来体面富贵的绸缎衣衫,还给穆白氏找了些贵重的头面首饰,只不知这些头面是那位夫人或那个得宠的小妾戴过的!
出空间后,她叫来唤秋,让她把两套衣服和几件头面首饰送到后院儿去,自己则洗漱穿戴好,到外面去吃早餐。
穆仲卿和杜氏已经起来了,还把两个小娃子也弄了起来,待会儿都要去理国公府赴宴了,所以大家都表情都很兴奋,只有穆仲卿的眼神里有几分不安。
吃饭时,穆仲卿瞄了采薇一眼,试探着说:“待会儿得让张镖头先到集上去雇两辆车,不然今儿去理国公,咱们这么一大家子人,再加上你们带的丫鬟什么的,一辆车装不下!”
采薇垂着眼帘,一边儿喝着粥,一边儿道:“除了我之外,咱们家这几个人,再加上老爷子老太太和几个丫鬟,两辆车尽够了,用不了三辆车子的!”
穆仲卿咳了一声,讷讷的说:“薇儿,爹的意思是,让你大伯他们一家子也去理国公府见识见识,毕竟老夫人当时也邀请他们了不是,再说,你大伯他们都知道自己从前错了,也正在改过自新,你没见吗?这些天他们在咱们庄子里只管埋头干活儿,一点儿事儿都没惹,咱总不能得理不饶人不是?”
采薇放下碗,看着穆仲卿,冷冷道:“爹,您读了一辈子的书,难道没听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吗?他们之所以没有生事,那时他们没那个胆儿,他们之所以改过自新,那时他们迫于形势。我可从来都不信他们能改好,让老爷子老太太参加寿宴已经是我的极限,老夫人诚意邀请,不得不让他们家去两个人意思意思,至于别人,还是乖乖地呆在家里踏实,您别忘了,理国公府是菲儿未来的婆家,万一他们在那生出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于菲儿的将来可是大大的不利。”
提到了菲儿的将来,穆仲卿明显的底气不足了,但还是勉强的说道:“不至于吧,理国公府是什么样的地方,你大伯和你大伯娘又不是傻子,怎么敢在那里生事?”
采薇冷笑:“事关菲儿将来的幸福,我劝爹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说罢,站了起来,“我吃饱了,要到城里去一趟,老夫人的寿礼在我房间的案头上,你们自己去拿吧。”
张镖头要到城里去雇车,还要到八福点心铺子送点心,采薇便带着唤秋,跟着他的马车去了。
因为采薇已经定了婚期,按大晋的规矩,定了婚期的闺女不能随意参加各府的宴席活动了,因此,今天理国公府的寿宴她无法参加,正好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便先家人一步进城去了。
杜氏看着女儿清冷的背影,不安的说:“相公,薇儿是不是生气了?要不就别让他们……”
“美娘!”
穆仲卿叹了口气,撂下筷子说:“昨晚我都答应爹娘和大哥他们了,这次就让他们去一回吧,昨天薇儿下聘没让爹娘和大哥参加,爹娘都伤心哭了,今儿个要是在拒绝他们,我真的是于心不忍啊!”
杜氏见穆仲卿架在女儿和爹娘之间为难,心疼的很,便悄声说:“这一会顺了大房的心思,薇儿心里肯定会不痛快的,记着啊,没有下回了!”
穆仲卿郑重的答应了一声,起身去后院了……
穆连奎夫妇一早收到采薇送来的衣服首饰,高兴的嘴都闭不上了!
特别是穆白氏,她一辈子都没带过金子打制的首饰,前些日子偷卖了采薇的家具,咬牙买了一支银镀金的簪子,个头儿不大,样式也不好,她还稀罕的什么似的,今儿得了这几件赤金镶宝石的头面首饰,简直都稀罕到心尖儿里了。
还有那套湖蓝色绣菊花的织锦褙子,比她们上次在当铺里买的死当绸衣舒服多了,穿在身上贵气十足,再戴上满头的珠翠,真个像个富贵人家的老安人似的。
还是有钱好啊!
穆仲礼夫妇和穆崇福兄弟却不高兴了,因为采薇只送了老爷子老太太的衣裳饰物,却没有他们一家子的份儿,这不明摆着不让他们一家子去吗?
所以,当穆仲卿一进门儿的时候,穆崇才就委屈的叫起撞天屈来:“二叔,您昨儿说的妥妥的,今个让我们都去的,可大妹妹只送了爷奶的衣裳,跟本没我们的份儿,这是什么意思呢?”
穆仲礼也情绪低落的说:“老二,是不是薇丫头瞧不起我们,怕我们去了给她丢人,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不去了,也省的你为难。”
说着,叫过两个儿子:“你们两个就甭为难你二叔了,咱们是庄稼人,到了呢侯门公府,没的给你俩妹妹丢脸,还是乖乖的跟爹下地去干活儿吧。”
李氏则顺手扎起围裙,面色悲苦的说:“你们聊着,我先去喂鸡了…。”
穆仲卿忙说:“大哥,嫂子,这是说的哪的话?我就是来告诉你们,让你们好生的梳洗一番,待会儿张镖头雇了车来,咱们一起去安国公府呢!”
“真的?”
一家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穆仲卿说:“当然是真的,我先到前面等着,待会儿你们拾掇完了,就到前院儿去吧!”
穆仲卿说完就走了,大方一家子乐开了花,穆仲礼对两个儿子说:“知道爹为什么非得让你们参加这次寿宴吗?”
穆崇才和穆崇福摇摇头,一副茫然的样子。穆仲礼道:“就是趁着今儿个人多,让大晋国的达官显贵们都认识了咱们一家子,到时候,对你们哥俩儿将来做官儿会有帮助的,而且,大伙儿都知道了咱们住在老二家,他们就不好意思再赶咱们走了,呵呵…。”
穆白氏笑道:“还是你脑瓜儿灵光!”
穆仲礼说:“没办法,那死丫头仗着得了势,不肯认咱们,咱们就得另辟途径,向想别的发子在这立住脚儿,京城多好啊,我可舍不得走呢!”
“对呀对呀,我们也舍不得走。”穆崇才和穆崇福附和着,京城繁花似锦,比穆家村和青云镇热闹多了,特别是在这儿大鱼大肉的可劲儿吃,还用出去干活儿,他们自然是乐不思蜀了!
……*……*……
城中,破旧的老宅里
安国公庶子杜永奇已经被南宫逸派人送了过来,正和老娘妻子儿女团聚,采薇进去后,一家人齐齐的跪在了她的面前,痛哭流涕,杜永奇道:“穆小姐,杜永奇能留下这条命回来跟妻儿老母团聚,全仗穆小姐大义相救,杜永奇虽是个瘸子,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往后小姐要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永奇,永奇必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他的浑家刘氏也哭道:“本以为这个家就要四分五裂,死的死,卖的卖,今生再无相距之日,得蒙穆小姐拔救,使我们一家子没有骨肉分离,往后,我们就都是小姐的人了,上天入地,只小姐一句话而已。”
廖姨娘抱着儿子连哭带笑,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月娘和那七八岁的小妮子都呜咽着,望向采薇的目光里充满了感激。
采薇扶起他们,说:“上次在芳菲馆中我曾和大家说过,你要你们跟我合作,我定会让你们翻身的机会,让你们平安的离开这里,一辈子衣食无忧,不知大家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不知小姐是什么意思?”
采薇说:“我和蒙奴的大汗拓跋奎做了一个交易,收购蒙奴出产的玻璃,可是,我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在那边儿驻守,所以。”
“我们去,我们一家子都去。”没等采薇说完,廖姨娘便淌眼抹泪儿的率先表了态,杜永奇和浑家刘氏也纷纷表示,他们都愿意去,随时可以去。
正说着,唤秋已经领着孙豹和孙虎走了进来,朝云跟在了他们的身后儿。
采薇说:“就是你们这几个人,具体怎么分工,朝云告诉你们,往后,你们都要听从赵云的安排,到了岭北后,万一遇到了什么事儿,可以找一对儿叫顿珠和丹珠的姐妹,她们是我的人,会尽力去帮助你们的。”
孙虎说:“大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采薇说:“今天就走,到临安的时候可以邀请你大哥跟你们一起去,他在数日前已经被秦王救出来了,如今人还在临安府中。”
“真的?”
孙氏兄弟惊诧的瞪大了眼,采薇笑道:“真的假的,到了临安府你们自然就知道了,快收拾收拾这准备出发吧!”
“是!”
几个人一起应道。
采薇拉过朝云,道:“往后岭北那儿就辛苦你了,等那边儿打开了局面,我在吧里调回来!”
朝云道:“小姐不必多心,朝云孑然一身,在哪儿都是一样的,这会儿,有这么多人听我调遣安排,朝云高兴还来不及呢,想不想回来还是两说的呢!”
听她这么一说,采薇才放下心来,将一叠银票交给了朝云,作为他们到岭北的活动资金,又给了他们那每人五十两银子,留给他们私自花销之用!
孙氏兄弟本就是客居此地,朝云也再此没有什么牵挂,廖姨娘一家戴罪之身,巴不得早点儿离开呢,因此,采薇吩咐下不久,一行人就雇了两辆马车,直奔北边儿去了……
……
此时,穆仲卿一家和大房一家子,浩浩荡荡的来到了理国公府。
这会儿的理国公府门前,已然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前来祝寿的朝中大员、各府女眷们络绎不绝的进入了府中,老夫人的长孙莫子净和二房的长子莫子离一左一右的站在门口,迎接前来祝寿的宾客。
穆家的人一下车,大房一家的眼睛就不够使唤起来,理国公府是一座上百年的古老的宅邸,门口有四棵有些年头的门槐,有上马石下马石,拴马的桩子,对过儿是磨砖对缝八字影壁;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古韵,上面悬着一块乌木的匾额,上书‘理国公府’四个大字,金钩铁画。
透过敞开的大门,可以看到院之中两棵百年素馨花树冠盖如伞,交错生长,葱翠的阔针形叶片压着形态优美的枝条,树桠顶捧着一簇簇生的红花,花冠漏斗,裂片回旋,朵朵高雅端庄,芬芳自若。树下,华衣锦服的客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大家子啊院子中高谈论阔,嘻嘻哈哈,一片和谐喜悦的景象。
穆家人走到大门前,早有那日虽老夫人去穆家的小厮认出了他们,便偷偷的将他们的身份告诉了门口儿的两位公子,莫子净便笑着迎上前来,口称前辈,谦逊有礼的将穆家一大家子迎入了府中。
一个奉命引他们进府的小厮带着他们,进入了院子,穿过回廊,往后面走去。
穆仲卿一家之前在霍渊的碧水山庄住过一段时日,也在秦王府里呆了几天,所以对这种气势磅礴、奢华壮丽的宅邸已经见怪不怪了,可大房一家却从没见过这么恢弘壮丽的宅邸,一个个张着嘴巴,脑袋像拨浪鼓似的来回摇着,东瞧西望,看个没完。
进入二门儿,一个笑容可掬的矮胖婆子迎上来,引着女眷们,从左侧的游廊接着往后去了,男人们被小厮请到了右边,顺着右边的垂花门儿,往花园的方向去了。
两个小娃子因为年幼,跟着娘呆在了一起,几个女人在众丫鬟的簇拥下进入了府中三进的院落。
院里有对对花盆,石榴树,茶叶末色养鱼缸,九尺高夹竹桃、迎春、探春、栀子、翠柏、梧桐树,各种鲜花,花香四溢、美不胜收,真有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草。正房五间为上,房顶的彩色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绚烂的光华,前出廊,后出厦,东西厢房,东西配房,宽敞通阔,四通八达。
李氏看了,心中暗暗叫好,这样的人家,菲儿这上不得台面儿的小蹄子怎配嫁进来,要是她的瓶儿能嫁进来该有多好啊!
正心猿意马的想着,忽然听到正房里一阵笑声。引路的婆子对门口的几个丫头说:“快进去报一声,就说穆家的女眷到了!”
小丫头“诶”了一声,笑眯眯的进去了,片刻后,门帘儿挑开了,大夫人武氏和大儿媳妇杨氏亲自迎了出来,武氏亲热的拉着了杜氏道手,道:“杜妹妹可算是来了,老夫人正念叨着呢,快进来吧!”
说着,将这一家子让了进来。
进入了堂屋,只见安老夫人正红光满面的坐在花梨木嵌象牙雕山水的拔步床上,跟一群衣着华丽的夫人们说笑着,屋子里乌泱泱的坐了一屋子的人,地上还竖叉叉的站了一地的丫鬟婆子等。
还好这是一间极宽敞的屋子,中厅明间只设着屏风,待客间在左右次间,东西次间跟明间都是用落地花罩隔开,西次间和东次间都是打通的两间房,极为宽敞明亮。若不是这般设计,还真个搁不下这么多的人呢,饶是如此,这屋子里也显得有些拥挤呢!
杜氏带着一家子向老夫人问了好,又从身后拉出文儿和武儿给老夫人磕头。
两个小娃子都穿着大红的排穗褂,梳着圆圆的冲天鬏,脖子上带着金锁片,白白嫩嫩的脸蛋儿上,配着一对儿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可爱极了!
老夫人一件,喜欢的什么似的,一叠声的叫着赏。立刻有一个穿着粉蓝色比甲的大丫鬟上前,从荷包里拿出两个金锞子赏给了两个小娃子。文儿和武儿立刻抱着一对儿小拳头向老夫人鞠躬致谢,跟一对儿年画上的娃娃似的,众位夫人看了也都喜欢的紧,纷纷让自己带来的丫头给两个小娃子打赏。
不多时,两个小娃子的荷包竟然装不下了,只好让刘嫂子帮着拿,老夫人还嗔怪着,怪杜氏把两个小娃子藏着掖着,上次去的时候都不得见。
杜氏刚进屋子时,还有点紧张,但见到大家都这般和善可亲,紧张的心情便平复下去了,她温婉的笑道:“这两个皮猴儿淘气得很,上次是怕冲撞到老夫人,所以没敢让他们上前儿,今儿是老夫人是寿诞,不拉他们来给老夫人磕个头我这心里不安,所以就硬着头皮把他们拉来了。”
宁丞相的夫人见老夫人喜爱这两个小娃子喜爱的紧,便笑着打趣道:“老姐姐不用眼馋肚饱的看人家的娃子,等你的孙媳妇儿娶回了家,照样能给您生出这么两个玉雕儿的小重孙来!”
老夫人笑道:“既这么着,回头儿我就叫离小子上建安侯府提亲去,尽快把湘云给娶回来,没准儿明年的时候就生出来。”
建安侯夫人自嘲道:“嗨,老夫人高看那丫头啦,那丫头皮的很,生也生不出这么乖顺的娃儿来,不生出俩活猴来闹您就算好的啦!”
一席话,说的大家都哈哈哈的笑起来,建安侯府人接着道:“老夫人想这样的重孙,还得求眼前人儿呢!”
菲儿听了,明白是在说她,立刻羞红了脸,局促的揉着帕子,眼睛都不敢抬起来了。
老夫人道:“瞧你们这些个没正行的,都把人家,丫头的脸给说红了,真是该打!”
“呦,瞧瞧,瞧瞧,这还没过门儿的,老太太就护上了,咱们都不是好人了!”宁夫人哈哈的笑起来。
大家也都跟着说笑凑趣,正热闹着,管家娘子忽然气喘吁吁的跑进来,道:“老夫人,皇后娘娘的銮驾就要到府门口了,您快准备准备迎接吧!”
“皇后娘娘来了?”
老夫人急忙站了起来,“怎么宫里没有提前通报?这边乱哄哄的,什么都没有准备呢,怎么接娘娘的凤驾?”
众位夫人都纷纷的起了身,劝道:“老夫人,娘娘定是体恤您,怕您老劳累着,所以才没有事先通知府上,您快去迎接吧!”
“是啊,老夫人,没准儿娘娘是想给您个惊喜呢!”
老夫人心中确实很欢喜,这个女儿虽然性子冷淡些,但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前几个月因为她被皇上斥责、禁足,老夫人不愁得睡不着觉,吃不香饭,如今被解了禁,还风风光光的放出来回家给她过寿,她真是欣慰极了!
穆白氏和李氏也像做梦一般,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能见到皇后娘娘,她俩跟着众位夫人,云里雾里的来到大门外,等着迎接皇后娘娘。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十来个太监气喘吁吁的跑来拍手儿,大家知道是皇后娘娘的的凤驾到了,只各按方位站立。
理国公领着合族的子弟和众臣众宾客站在西门外,老夫人领着护甲的女眷和女宾们站在大门外迎接,半日静悄悄,隐约有鼓乐之声,少时,一对对身着宫装的妙龄宫女,执着雉羽宫扇,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九凤金黄伞过来,便是冠袍带履,又有值事太监捧着香巾、绣帕、漱盂、拂尘等物,一对对过完,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的一顶金顶明黄的绣凤銮舆,缓缓行来。
老夫人急忙率众人跪了下来。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位夫人低头行礼,只有李氏心中好奇,皇后到底长什么样,是不是像说书的说的那样,长了人头凤尾,还带着一对翅膀儿。
因此,便偷偷的抬起眼,向凤舆上望了一眼。
却见一个样貌极美的高贵的女子,头戴八宝凤冠,身披凤袍,正冷艳的睨视着地上的众位夫人。
似乎觉察到了她的端详,莫皇后锐利的目光冷冷的向她扫来,吓得李氏一缩脖子,急忙低下头去,不敢再抬头看了。
“母亲快快请起,诸位夫人平生!”
莫皇后凉凉的说了一声,早有太监过来,扶起了老夫人,并几位上了年纪的诰命夫人等!
“谢皇后娘娘!”
众人起了身,静悄悄的跟在了凤撵的后面。
太监们将凤撵抬进了大门往东的一所院落,那儿原是莫皇后做姑娘时居住的院子,莫皇后进宫后就一直锁着,每天都有固定的人去打扫,莫皇后每次回来省亲,都要回那院子里呆着。
凤撵落地后,太监跪请更衣,莫皇后下了凤撵,吩咐道:“只留母亲和大嫂说话,其余人去入席!”
于是,老夫人和武氏恭恭敬敬的进了院子,其余的夫人们则在二夫人白氏和大奶奶杨氏的带领下,到园子中的游廊入席。
进入正室,莫皇后欲行家礼,老夫人和武氏急忙跪止,莫皇后亲手扶起了母亲和嫂子,道:“今儿好容易出来一趟,就是想跟母亲大嫂说说体己话,咱们都别拘着礼,不然别别扭扭的,倒生分了。”
老夫人道:“娘娘此言差矣,俗话说:礼不可废,虽说娘娘如今已经解了禁,逸儿的亲事也订下来了,往后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了,但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凡是小心些总归是好的!”
正说着,外面太监来报,国公爷率领阖府的子弟及众臣来拜见娘娘,给娘娘请安。
莫皇后道:“让他们都退下,该吃酒席吃酒席,该看戏看戏,不用记挂本宫,本宫今日归宁,就是给母亲祝寿的,不见他人。”
太监领旨,刚要退去,莫皇后忽然道:“让子期来见本宫吧,余者退下!”
“是!”
太监退下了,片刻后,莫子期走了进来。
他今日穿了一件玫紫色的圆领长袍直缀,墨发高束,用一个镂空的紫玉冠束着,喜庆的颜色,衬着他偏冷的容颜,越发显得他风姿飘逸的绝代风华。
莫皇后越看越喜,见莫子期给她跪下来行国礼,急忙叫陈尚喜将他扶起来,笑道:“时光荏苒,一晃子期都这么大了,记得本宫上次回来时,他还是个半大孩子呢!”
老夫人道:“可不是咋的,那都是八年前的事儿了,一晃,娘娘都八年没有回家了。”
莫皇后说:“是呀,记得八年前回来时,朝阳顽皮,不小心掉进了荷花池子里,还是子期奋不顾身的跳下去把她捞上来的呢,那个时候正是深秋,子期为此还病了一场呢!”
莫子期道:“公主是在理国公府出事,子期作为理国公府的儿孙,自然该竭尽全力保公主平安无虞!”
“瞧瞧,到底是长大了,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了,你小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莫皇后笑了起来,一向清冷的容颜多了几分柔和之色。
“那个时候,你可是说,朝阳表妹漂亮的像个仙女儿似的,被淹死了多可惜呀,后来,本宫问你要什么奖赏,你说,你要的奖赏是,要每天都能看到朝阳表妹呢,子期,不知这话你还记不记得?”
莫子期顿了一下,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子期记得。”
莫皇后道:“好,既然记得,姑母就圆了你这心愿,你看如何?”
一语未了,老夫人刘氏,大夫人武氏和莫子期都惊诧的望向她,一脸的疑惑。
莫皇后吸了口气,转向了老夫人,缓缓的说:“母亲,我此番来,就是为了朝阳的事儿,女儿以为,要是朝阳跟子期能亲上加亲,是最好不过的事儿了。”
老夫人呆住了,大夫人武氏也是一脸的皴裂,朝阳任性刁蛮,在大晋国的贵族圈子里人尽皆知,没有人愿意娶这样的姑奶奶回家供着的,更何况她还被萨克努破了身子,名声早就臭不可闻,现在就算把她嫁到普通的人家,普通的人家都未必愿意娶她,何况是显赫的理国公府!
“皇后娘娘!”莫子期拱了拱手,刚要开口。莫皇后就温柔的打断了他:“叫姑母吧,这些子侄中,姑母最疼的就是你,因为咱们娘俩的性子最像,可偏你就是跟姑母最生分的一个。”
莫子期凉唇微抿,没有被莫皇后刻意的拉拢打动心思,他再次拱手道:“回姑母的话,子期怕是要辜负姑母的厚爱了,子期已经向穆家的二小姐提了亲,交换了庚帖,不日就要去穆家下聘,若无意外,等秦王去了穆家大小姐,侄儿就要去把二小姐娶回来了。”
莫皇后的脸冷了下来,道:“莫要再跟本宫提起穆家,说起来,向穆家提亲的事儿本宫已经后悔了,昨夜本宫已经查过,穆家的女人从上到下都不检点,不过是都长了一副好皮囊,这种微贱的女人,根本配不上咱们家的儿郎!”
老夫人勉强的笑了笑,道:“皇后娘娘何出此言,您当日给我写信,让我去穆家求亲时,不是说穆家的采薇姑娘侠肝义胆,为人豪爽吗?”
“母亲!”
莫皇后气愤道:“母亲快别说这事儿了,那时女儿被那逆子给误导了,一时糊涂才做出了那件蠢事儿,如今已经是懊悔不已,穆家的姐妹只适合做以色侍人的妾侍,根本不适合做正妻。”
大夫弱弱的说:“可是,咱们当日提亲时说明就是娶人家女儿做正妻的,这会儿又要让人家的女儿做妾,怕是人家不会答应吧。”
“他们会不答应?”
莫皇后冷笑起来,“就算是侯门公府的千金小姐,给咱们逸儿子期做妾都算不得委屈,他们算什么东西,也敢不答应?”
“姑母,让菲儿做妾,我也不会答应的。” 莫子期忽然出声,莫子期淡漠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他负手而立,一副水火不进的样子。
莫皇后诧异的说:“她做妾你不答应?难道你要让朝阳做妾吗?她可是大晋国的嫡公主啊!”
莫子期直言道:“侄儿从来没说过要娶朝阳,也不想娶她。”
莫皇后抿了抿嘴唇,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道:“子期,姑母知道,你是芥蒂朝阳从前的那件事儿,这种事儿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介意的,可是,朝阳也是受害者啊,姑母就这么一个女儿,把她嫁给别人姑母实在不放心,只有嫁给你自家人,姑母才能放下心。你放心,你喜欢穆家的女儿姑母不拦着你,就让她和朝阳一起嫁给你,穆家要是不同意,姑母亲自跟他们说。”
说罢,对大夫人武氏道:“大嫂,打发人把穆家的人叫进来,本宫亲自跟他们说!”
武氏扯了扯嘴唇,勉强的笑了笑,道:“是!”
随即叫来身边儿的大丫头,让她去席上把穆家的女眷们叫进来。
丫头走后,老夫人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皇后,朝阳的性子是不会容下丈夫有别的女人的,依老身看,还是给她找个一对一的主儿好,免得弄得夫妻反目,就反为不妙了!”
莫皇后道:“经历那件事儿,朝阳的性子已经改了很多,断不会凭空生事的,母亲只当可怜可怜这孩子,也可怜可怜女儿,她不是个有心机的,遭了这样的事儿,若到了别家,别人不待见她可怎么好?只有嫁到咱们自己家里,有您跟大嫂子照应着,子期又是个实诚君子,那穆氏身份微贱,也不敢生什么事儿,我才放心呢。”
说话间,丫鬟已经引着杜氏、穆白氏、李氏和菲儿走了进来。见到莫皇后,娘几个都紧张的跪了下去,磕头有声。
“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莫皇后的眼睛先是定在了菲儿的脸上,当她看到那张酷似穆采薇的娇美脸蛋儿时,眉心不禁皱了一下,随即厌恶的撇开眼,又一眼看到了刚刚偷窥她的蠢妇,莫皇后的眼睛在李氏的身上停留了四五秒,忽然发现一个不寻常的现象。
这四个女人的穿戴有很大的差距,穆家母女穿的都是很价格不菲的浮光锦裁制的衣衫,头上戴的都是价值连城的首饰。那个叫菲儿的小蹄子,居然戴了一套钻石的头面首饰,光这套首饰怕是就值万八千的银子,而菲儿的母亲,则呆了一套紫晶石的首饰,全套的首饰加起来,不值一万,也值八千,而那对年老的妇人,一个穿着普通的绸衣,虽说插带了几件金镶宝石的首饰,但那身行头和这对母女比较起来,仍是有不小的差距,而那个偷窥她的女人则穿的更烂,一件半新不旧的绸衣皱皱巴巴,头上戴着的,居然是一根镀金的簪子。
莫皇后没有问菲儿是否愿意自降为妾,而是直接问道:“杜氏,你跟这老夫人是什么关系?”
杜氏小心的说:“回娘娘的话,是小妇人婆婆!”
“这位夫人呢,是你的什么人?”
“启禀娘娘,是小妇人的大嫂!”
“啪!”
莫皇后猛的一拍案子,怒不可遏道:“大胆杜氏,我大晋过一向以孝治天下,你这毒妇竟然如此大逆不道,苛待婆婆嫂子,自己穿金戴银,却让婆婆大嫂穿戴这等货色,你可知罪?”
杜氏吓了一跳,强撑着说:“回娘娘的话,小妇人不敢苛待婆婆,婆婆住在小妇人家,一日三餐,没有一顿不周全的。”
“住口,证据确凿,你还敢嘴硬,要不要本宫把你送进应天府去审一审,看看你这毒妇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杜氏本就胆儿小怕是,被莫皇后这么一吓唬,不禁吓得浑身发抖,两股瑟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菲儿见母亲吓成这样,便紧紧的靠在母亲身边儿扶着她,以防她跌倒了。
莫皇后看了杜氏一眼,又扫向穆白氏和李氏,道:“你们两个不必替她隐瞒,说,她是怎么苛待你们的,说出来本宫一定听你们做主,若是敢期满本宫半个字,本宫定按欺君罪处置你们!”
李氏一听莫皇后说若要隐瞒,按欺君罪处置她们,当即怕了,再者,她也的确是看不惯杜氏那副假惺惺的贵夫人样子,当即磕了个头,大声道:“皇后娘娘,民妇不敢期满娘娘,民妇说。”
说着,就将采薇怎么对待她们,怎么设计,让他们一家子着了律夫人的道,如今又不许他们去前院儿,要给她们三千两银子赶走他们的事儿添枝加叶的说了一遍。
穆白氏听媳妇儿这么一说,也想起采薇对她们的种种不敬,也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跟着说起来,说到伤心处,还拍着大腿一顿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