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婚,菲儿不到四更就起来梳妆准备了,为了防止在婚礼中如厕,直到现在,她还水米未进,加上穿戴了一天的沉重的礼服、花冠,现在的她又累又饿,几欲发昏。
正难受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和一阵乒乒乓乓的摆放碗筷儿的声音,接着,一阵香味儿飘了过来,闻到那香味儿,菲儿的肚子又极其响亮地叫唤了两声,她羞臊的不自禁捂住了。
“少夫人,您累了吧?快把衣服换了,吃些东西垫补一下吧。”
耳边儿,一个嬷嬷的和善的声音传来:“老奴是期公子的奶娘尤氏,奉期公子之命来服侍您的。”
菲儿犹豫了一下,没有掀自己的盖头,只羞涩的问:“尤嬷嬷,他呢?”
尤嬷嬷打趣儿:“嗳哟,少夫人这会儿便惦记着期公子了么?少夫人莫急,婚礼宴客都陆续来了,期公子前厅接待呢,不忙到天黑,估计是进不来的。”
菲儿听了,咬了咬嘴唇,自己掀起了盖头。
原本,她是想等他来了由他来帮她掀盖头的,但是她现在又累又饿,他又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她着实撑不住了,真不知那些新娘子是怎么撑到晚上的?
视线逐渐清晰,菲儿抬起头,向自己的这间婚房瞄了一眼,见这里一片红彤彤的,比她在娘家的房间要大两倍不止,隔断成三间,每一间都用松竹锦帘拦住。
她这会儿坐的地方在最里面一间的寝卧,拔步床边香几上的龙凤喜烛,前面就是一张花梨木弯腿食桌,桌上摆着一盒软糯的糖蒸玫瑰酥酪,一碗珍珠翡翠小汤圆,外加一壶解甜腻的冻顶乌龙。
“少夫人,您一定饿了吧?公子吩咐过,让您到了新房就把喜服和花冠换了,再吃点儿东西,睡上一觉养养神…。”
尤嬷嬷笑眯眯的絮叨着,她个子不高,身材略矮胖,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尤嬷嬷是莫子期的奶娘,从莫子期出生到现在,一直在莫子期身边儿服侍着,是个既忠心又善良的女人,深得莫子期的信任,多年来一直把她留在他的身边儿,她也是唯一能近莫子期身的女人。
菲儿听了尤嬷嬷的话,客气的说:“有劳嬷嬷费心了。”
说完,望了伺候在一边儿的琉珠一眼,琉珠会意,急忙上前,赏了个沉甸甸的荷包。
莫子期的奶娘身份跟别的下人不同,所以,这个荷包是菲儿特意为她准备的,里面足足装了一两金子,大方的很。
尤嬷嬷没有推辞,笑眯眯的收了荷包,袖起来后,让她身后的小丫头子们把带来的衣裳交给琉珠琉璃等人,自己则福了福身,带着自己的人退下去了。
人一走,琉珠便喜形于色的说:“小姐,姑爷待您可真贴心,连您戴着这花冠坠脑袋的事儿都想到了,这样贴心的夫婿真是天上难找,地下难寻,竟然被小姐您给碰到了,小姐真真是好福气呢!”
嘴里说着,手上也忙碌起来,帮菲儿卸掉花冠,脱掉喜服,换上了男人事先为她准备好的宽大的玫红棉布常服,头上也只给她挽了一个松松散散的坠云髻,并未戴任何首饰,连耳坠子和镯子都卸下去了。
换好衣服后,她觉得身上轻便了许多,好像一下子卸下二三十斤的货物似的,她饿坏了,一换好衣服就急忙奔向弯腿儿食桌儿,她捞起起筷子吃喝起来。
糕点和汤圆是费了一番心思做出来的,大小正合女子的檀口,一口刚好一个,不会花了妆容。糕点甜糯嫩滑却不黏牙,甜度恰到好处,汤圆饱满硕圆,一咬就滚出热乎乎的芝麻馅儿,再呷上几口乌龙,除腻又防止肥胖,绝了。
吃饱喝足后,琉璃上前来服侍她漱口、擦手,菲儿将口中清凉馨香的牙盐吐在金丝痰盂里,擦了擦嘴说:“你们两个也跟着忙活了一天了,快下去吃点儿东西,早些歇了吧,这儿不用人了,告诉元春她们几个轮流守夜就好,余者,都去歇着吧。”
菲儿是个很宽厚的主人,因为自己也是穷苦出身,所以总是能设身处地的为下人着想,下人们都很感激她,对她也都忠心极了。
琉珠和琉璃听了,福了福身,收拾了采薇吃过的碗筷儿,下去了。
人都走了,屋里消停了,也清净了,菲儿按照莫子期嘱咐的,懒洋洋的爬到了榻上,睡觉、养神……
夜幕降临,天黑了,菲儿不知睡了多久,恍恍惚惚中,听到尤嬷嬷率着理国公府的婢子走进来,好像拿了些什么进来的,莫子期的脚步也由远而近。
菲儿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一眼便看到了一身大红的男人,她呆萌的望着他,带着浓浓的床气问:“你怎么回来了?前面完事儿了吗?”
“嗯,完事儿了,客人都走了。”莫子期说着,伸出手,把她从榻上扶起。
菲儿听了,扭头看了看窗户,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自己也不知睡了多久了。
“哎,怎么都睡到天黑了,你们怎么没叫醒我呢?她懊悔的抱怨着。
莫子期道:”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叫你做什么呢?“
尤嬷嬷笑道:”要不是行合卺礼的吉时到了,公子到现在还舍不得叫少夫人起来呢,可巧少夫人自己醒了,就请公子和少夫人准备一下,行合卺礼吧!“
菲儿听了,低头看了看被自己压得皱皱巴巴的棉布袍子,急忙抻了抻压皱了的褶子,发现抻不平后,抬头说:”要不,我再把吉服换上吧?这一身儿也太不像样子了“
”不用了,这样天然去雕饰的模样正好。“莫子期拉住了她,将尤嬷嬷托盘中的合卺酒给她一杯。”
花烛融融,烛光中,菲儿稚嫩的娇颜宛如天人,肌肤吹弹可破,一双美眸集聚山水风情一般,正好仰面看着面前的男子,神色叫人心动,只是……
莫子期含笑,用手指蹭掉她红唇边的一颗糖糕粒子,飞快俯下身,低沉着在她耳边道:“贪吃的小馋猫儿。”
热气喷在她的耳根子上,暖烘烘的,菲儿被他暧昧的举动羞到了,她的小脸儿倏地红起,羞涩的低下头去,专注的看着自己的酒杯。
酒杯啊酒杯,你是干什么用的呢?
莫子期见她囧了,便不再逗她,伸手揉了揉她绯红的头发,暖声道:“菲儿,来,咱们喝交杯酒……”
绣金床榻不远处的尤嬷嬷和丫鬟们看到二人的举止和神态,都掩嘴笑起来,伺候完他们饮了交杯,尤嬷嬷弯下腰,将杯盏扔到了地上,酒杯若是一仰一俯,寓意便是天覆地载,阴阳和谐,是为吉利之兆。
这个动作,尤嬷嬷练过许久,自然知道怎么能丢出好彩头,于是,哐啷一声落地后,尤嬷嬷笑起来:“恭喜公子、少夫人,是吉兆呢!”
行了合卺礼,尤嬷嬷将早前捧进来的五色花果与铜钱等抓在手里,撒在帐下,念出祝语,末了方才道:“公子和少夫人大喜,还请早些歇下,奴婢今儿便就在婚房边的耳房,若有什么需要伺候的,喊一声即可。”说着,领着婢子下去了。
帘幕深闺烛影红,房间内只余呼吸。
菲儿有点紧张,局促的站在地中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开口又不知该说什么,不说话又觉得气氛有点儿尴尬。
出嫁之前,母亲教过她,万一男人要跟她亲热,一定要想办法拒绝了她,告诉他自己尚且年幼,不宜与男子亲热,若他心中真的有她,就请他耐心些,等着她长大。
所以,当她僵在地中间,看到他向她走来时,反射般的退后了几步,嚅嗫:“莫子期,我娘说我还小,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莫子期挑了挑眉,明知故问。
其实,莫子期之所以急着把菲儿娶过来,就因想将她带在身边儿,亲自养大她,保持住她心灵的纯洁,免得她被世俗迷失了纯真的本性,至于男女之事,他不是没想过,但不是现在,他会等,至少等到她十四五岁,天葵以至时,在跟她行敦伦之乐。
因此,菲儿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男人因为爱惜她,所以不会伤她一分一毫的。
不过,菲儿并不知男人所想,还扭扭捏捏的解释着:“所以,你不能对我…。那个……哎,就是那个…。”
“那个是哪个?”莫子期明知故问,好笑的看着她。
‘那个是哪个’菲儿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她绞着自己的小手儿,紧紧的抿着嘴儿,把头压得低低的,不敢抬头看男人。
“呵呵——”
莫子期笑出声来,抬起手,突然捏住了她的小鼻子,道:“小东西,你想多了,我本来也没想把你怎样的!”
菲儿鼻尖有些痛,顾不得害羞,抬手拍开他的手:“鼻子要被拧掉了。”
“让我看看。”莫子期松开手,一脸都是认真之色低头看她鼻尖。随后,极其严肃的说道:“似乎真的不能再拧了。”
菲儿一愣,有些呆住,动都不敢动一下:“怎么了?”
莫子期看着她有些被吓住的模样,唇边的笑意忽然有些坏:“再拧,你的鼻涕都要被拧下来。”
“……”菲儿一阵咬牙看着他,有些哭笑不得:“莫子期,你这个坏蛋!”
……
夜深了,一轮银白色的月悬在苍穹,今夜无云,月显得格外恢弘壮丽,天上缀满了闪闪发光的星星,像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青色的天宇上,大地已经沉睡了,除了阵阵春风刮过的声音,整座皇宫里再无一点儿声音。
采薇惦记着菲儿有没有跟莫子期行敦伦之礼,一直没有睡觉,想派鹦哥去瞧瞧,又觉得不甚道德,就算去了,人家正在做那件事儿,她又能如何?就算她是皇后,是菲儿的姐姐,也没有权利管人家夫妻被窝儿里的事儿啊?
“哎——”
她默默的在心中叹了口气,心烦意乱的翻了个身,翻到一半儿时,却顿住了,两只手死死的抓着被角,发丝微动,脖颈间很快便渗出一丝丝汗意。
她痛苦的咬住了嘴唇,随后两只脚微动,痛感在小腿处格外明显。
“唔……”
采薇低声呻吟了一声,却不敢挪动一下。最近,可能是孩子渐长,她的身体钙质大量流失的缘故,腿总是抽筋儿,痛得她冷汗都下来了。
即使她的动作已经足够小了,旁边的南宫逸还是察觉到了,他睁开眼,看到神色痛苦的采薇,忽的坐了起来,抬手抚了抚她的小腿,问:“是不是很痛?”
“嗯……”采薇一只手下意识的抓住南宫逸的衣角,额头上都是汗意。
“来人,传太医!”
南宫逸坐起身子,看着采薇皱眉痛苦的模样,大手格外温柔的替她揉着小腿,采薇的疼痛倒是得到了缓解,只是并没有完全消除,痛的呼吸都快不顺畅。
南宫逸见她还是痛,便唤来潇芷,让她去打了一盆热水,拿了两条热毛巾来。
潇芷很快把南宫逸要的东西带来了,南宫逸用浸热的毛巾替采薇擦了擦脖颈和额头上的汗意,另一条毛巾盖在采薇的腿上敷了敷。
“来,小心点。”南宫逸扶着采薇坐起来,在她的身后塞了软枕,让她躺着更舒服一些。
采薇微微睁开眼睛,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南宫逸将她两只脚放到了刚端过来的热水盆里,用热水小心的替她揉着腿。
“逸,我自己来……”采薇试图要弯腰,南宫逸毕竟是皇上,堂堂的一国之君,让他给自己做这样的事儿,要是传出去,她这个皇后就不用做了。
南宫逸抬头看了她一眼,阻开了采薇的手,笑她:“已经是老夫老妻了,还怕什么?”
南宫逸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替她揉着。心疼的很。
采薇抽筋的腿很快得到了缓解,忍不住猛松了一口气,目光里洒进了柔柔的光亮,遍布着感动两个字。
太医过来了,替采薇诊了一会儿脉,奏道:“皇上,娘娘她凤体安康,腹中的小皇子们也都平安无虞,就只是小皇子们长得太快了,娘娘的营养供应不上,所以,娘娘偶尔会有抽筋儿的现象……”
不止是太医这么说,连老乌龟也是这么说的,古代可没有钙片儿之类的补钙药品,想要缓解这种状况,只能食补,比如多喝牛奶,多饮大骨汤什么的,但是,采薇又怕她吃喝的太多,孩子长的太大了,她的小体格生不成来。
所以,宁愿每晚忍受腰酸背痛腿抽筋儿的痛苦,她也没有按照老乌龟的吩咐去大吃二喝,更没有过多的摄入营养,谁叫古代没有剖腹产的手术呢!
被抽筋这么一折腾,重新躺到床上后,采薇睡不着了,她靠在南宫逸的心口,抚着自己的肚子,感受到里面的动静,轻轻勾了一下嘴角:“逸,他们也醒了。”
南宫逸听到她的话,顺手也抚上她的腹部,感受到小娃子们的活泼,南宫逸看向采薇的腹部,颇为认真说:“在肚子里就这么不安分,让你们的母后受委屈,等你出来,看父皇怎么收拾你们几个小坏蛋。”
“不止你们父皇要收拾你,母后也要收拾你们的。”采薇带着笑意补充了一句。
肚子里的宝宝们像是被父母的话威慑到了,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南宫逸笑道:“瞧,这几个小东西,还怪会看眼色的!”
刚说完,采薇的肚脐附近突然鼓起个小包,像个小脚丫似的,很突兀的显出来。
南宫逸先是楞了一下,接着笑了起来,伸出食指,带着宠溺的笑意,在那个凸起的包上轻轻的按了一下:“小东西,胆子倒不小,跟父皇母后示威呢!”
包倏地消失了,但随即又在很近的位置凸出两个,大概是双脚都提出来了,南宫逸又带着笑容去按,包平了,但很快又在别处凸了出来。
于是,腹中的三个小家伙儿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手蹬脚刨的在采薇的肚子里撒起欢儿来,一会儿在这儿凸起个小包,像个小拳头;一会儿又在哪儿凸起个大包,应该是哪个小家伙儿的小脚丫儿;一会儿又凸起一个硕大的,不知是哪个小坏蛋的头或者屁股…。
南宫逸像是打地鼠似的,乐此不疲的跟孩子们玩儿着,一边玩儿一边威胁:“小坏蛋,往哪跑?服不服……”
把采薇逗得‘咯咯’直笑。
被莫太后派去伺候采薇的一位嬷嬷,听到龙帐里传出皇上和皇后的嬉闹笑声,以为皇上在和皇后做什么不该做的呢,她尽职尽责的咳了一声,道:“时候不早了,请皇上娘娘歇了吧,小皇子的安康要紧。”
采薇的脸一下绿了,顿觉自己比窦娥同学还冤,她隔着帐子,对外面大声说:“皇上,还是别逗这几个小家伙玩儿了,您总这样按他们,他们也不肯好好睡觉啊!”
经验告诉她,有误会必须马上解释清楚了,不然明儿太后又该转弯抹角的跟她谈了。
帐子外的嬷嬷听闻此言,知道是自己误会皇上和娘娘了,不禁吐了吐舌头,乖乖的闭了嘴,不再吭声了。
“哎,真是的,在自己的床上还得被监视。”
采薇低估了一声,扶着大肚子慢慢的转过身去,她的肚子比正常五个月的孕妇看起来大很多,像是要生了似的,毕竟有三个孩子在里面呢,而且如果这三个小东西像他们的爹似的,一定块头儿都不小,真是难为她这个肚子了。
南宫逸揽着她的肩膀,低声道,想不被打搅还不简单,只要咱们进去,他们自然就听不到了。
“嗯,是个好主意!”
采薇握住了南宫逸的手,倏地将他带进了空间里……
……
新婚之夜,菲儿跟莫子期下了半宿的跳棋,困倦后就跟莫子期相拥着睡了,有高床,有软枕,一整夜,还有个人肉枕头靠垫,好像一直被他的臂弯圈抱着,舒服得要命。
要不是有人进来,脚步和说话声,吵醒了采菲,只怕还能睡下去。
她迷迷瞪瞪地摸了摸旁边,空的,他比自己早起来了,顿时睡意消散了大半,再一睁眼,窗外天已经亮了。
菲儿的心一沉,完了,今儿第一天嫁过来,就起来晚了,这个时辰了,还没给老夫人和夫人敬茶呢,莫子期这人怎么回事啊,也不叫自己一下!
菲儿坐起来,趿着鞋,刚披了件衣裳,只听外面的琉璃的声音越来越近:“这可怎么办?咱们姑娘才过门儿第一天,就比姑爷还起得晚,万一老夫人和夫人见罪于她,这可怎么好?”语气痛心疾首。
琉珠道:“哎,是姑爷不让咱们叫的,见罪也没辙啊。”
“要我看,咱们还是偷偷的把她叫起来吧,反正小姐不会怪咱们,咱们也是为了她好。”
“别,万一被大将军知道了,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你没见大将军宝贝咱们小姐宝贝的吗?非但不让咱们叫醒,连窗帘子都不让开,就怕刺了她的眼,要是咱们不知死活的违拗了他的意思,我看咱们离被逐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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