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开始之前,整个玉山县的风景都在阳光的普照下辉映。
苏逸和杨枫如约前往了这次交易集会的中心,玉山国贸中心。
到的时候还是下午三点,但是已经摆起了好大的阵仗。远比地下世界还要杂乱的摊子胡乱支起,也根本没个讲究。
每个摊子上都摆着一堆杂七杂八的玩意,只有个别的檀木盒子才值得留意一二;但是据杨枫所言,这就跟开盲盒差不多,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东西。
期间还有人看交易的差不多了,卷起摊子就溜掉;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反正有种见不得光的感觉。
苏逸和杨枫转了一个角,单是一角就摆了十几个摊子,琳琅满目的材料随意摆放着,看得苏逸心里直痒痒。
倘若这些材料收集起来,起码一个六阶的契阵摆出来都是没有问题的,要是有宗师级的人物出手,再提一个台阶也并非是不可能的。
“这集会有乡镇赶集那味了,东西真不少。”
稍作点评,苏逸跟着杨枫算是见识到了王国这个组织关于交易集会的形式,原来也是取材自底层人民。
对此,杨枫早已是见怪不怪。
当前来交易的人越来越鱼龙混杂的时候,整个集会就会变得喧闹。
随处可见的争吵、砍价和难堪,虽然和苏逸没什么关系,但是这些经历却像是一个缩影,映照着封妖界最原始的形态,其实也没有脱离这个社会本身。
“喂,老板。这个东西怎么卖的啊?”
苏逸拾起摊子上一个红木盒子,他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逛了许久,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有这么个红木盒子,而且仔细感知一下,会发现上面有至少三层的精细契阵封印其上。
能够完成这样的封印者,怎么说也得有六阶的契阵造诣了。
七阶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宗师级的契阵大师一道契阵封印就足够了。
摊子上的老板是个眼睛浑浊的老人,穿着深绿色的衣褂,有一种少数民族特有的面容和气质。
老板抬头,用一双浑浊不清的眼球打量了一下苏逸,淡淡道:“小娃,不卖。”
“只摆不卖?老板这是什么道理?”
虽然将盒子放下了,但是苏逸的手依然放在盒子上面,目光灼灼地看向老板道:“要不这样,按照集会的规矩,我付出一定的定金,你就让我看一眼。
至于我要不要,您卖不卖我,这个另论如何?”
听到苏逸这样讲,杨枫站在一旁都有些皱眉,实在是这个盒子里放着的,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东西。
像是妖灵的残肢或者结晶,那都有可能带着诅咒的。
尤其是这种带有封印的盒子,多半是一些妖灵的诅咒物。
不过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杨枫确实不好说什么,关键人老板此刻也是紧锁眉头。
若是杨枫来买,老板或许不会这么为难,可一个不过三阶的小子都想染指这东西,那他可就要好好打量一下了,万一看走了眼,那他这双青浊眼不就是成笑话了。
“可以,不过这定金的分量若是不够,就不要怪老夫不讲尊老爱幼的道理了。”
老板松口,苏逸当即笑道:“这是自然的。尊老这种事情,还得我们来做。”
揶揄老板一句,苏逸也不是吃亏的主,你看不起我,我也不乐意抬你一手,不过这交易还是要的。
从储存空间中掏出一个结晶,苏逸压在摊子上。
当结晶掏出来的那一刻,苏逸完全不担心周围人的好奇和窥视,因为着急的是那位老板。
一道契阵随手亮出,整个摊子都被笼罩其中,外人不可视也,连杨枫都被挡在外面了。
堂堂一位六阶契阵大师,居然看到这结晶也会慌乱?
这几十年的修行都修哪去了!
苏逸面不改色按住这结晶,他确实不知道这玩意的来历,可看老板这反应,显然他知道一点。
“老板,够不够?”
有些失神的老板压下心中的惊异,看向苏逸道:“结晶给我,这盒子里的东西归你,如何?”
嘶,苏逸倒吸一口凉气,他可没想到这玩意居然会让这老板如此失态。
“可以。”
见苏逸点头答应,老板有些松垮的皮肉抬起,浮现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道:“这东西小兄弟从哪得到的?还有多少?”
“没了,就这么一颗。”
苏逸满不在乎道,右手按住结晶,左手抛出一枚徽章,徽章在半空中打转,老板的眼力一眼就识别出这是王国成员的徽章。
一面王国,另一面...手掌握住徽章,苏逸将其收起来,望向老板道:“这交易做不做?”
“做!”
老板咬牙道,他也不确定苏逸说的几真几假,但是摆在他面前的这一颗,却绝对是真的。青浊的双眼滴溜溜地打转,无数的心思翻转不停。
苏逸也不着急,王国的集会中,从不限制前来寻求交易的任何人,但是敢对王国成员动手,这个后果绝对是老板必须要三思而后行的。
不说别的,这次集会背后的主导者,是夜!
七阶顶尖的夜,可是连同阶都斩杀了不少,更遑论一个六阶专修契阵的封妖师呢。
倘若是契阵师的主场,给他个把月的时间布置下去,就算是七阶他也敢于挑衅一二,但可惜,这里是王国的集会场所,他连布置的可能都没有。
最后,老板将整个摊子余下的东西都送给苏逸。
“倘若还有,记得告诉我青浊一声,这东西我估计你不知道什么来历,但你既然有恃无恐,那我也乐意送你一个人情。
这玩意来自一个曾经的妖灵皇者,至少要两个血晶组合在一起才能体现出其价值。”
老板又指着那盒子道:“一个结晶其实是不值这个价的,但是这东西已经不在各种交易场所上流通了,我也舍不得错过。盒子内的诅咒物,来自一只怨生者,慎重慎重!”
言毕,这位青浊老板挥手散去契阵,向后逐渐退隐。
苏逸掂起盒子,没有贸然打开。
关于这位老板的好心提醒,苏逸只信八分,倘若真的和怨生者有关,那么这东西可不是简单几道契阵就能锁住的。
所谓怨生者,就是堕落的封妖师。
起码要是七阶以上的封妖师,才能自我堕落成妖灵;同被妖灵侵染而成的妖灵化不同,自我的堕落是外物不可逆转的,除非怨生者解开自身的怨结,否则他比妖灵还要可怕。
这盒子内的,应该多少沾染了一些那么怨生者的气息。
苏逸心下有了判断,也不管别人的注视,直接收起来,然后继续逛着。
在王国集会中,只能交易,不能抢夺;当然,出了这个地界,那王国也管不着你做什么。但是只要还在这个集会的范围内,任何人出手抢夺都会受到制裁。
也正因如此,四周窥视的目光在凝望了一会儿后,也逐渐隐去。
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东西,在集会上贸然出头显然不值当;这才只是开胃菜,真正的重头戏还没开始呢。
...
“青老头溜了?”
草莓姐站在国贸中心的大楼上,遥望一道浑浊青光隐去的方向,有些不解。
夜没有看向青浊离开的地方,对他来说,这场集会的意义只是一场游戏罢了。
谁来谁走都不重要,但是不能出事,这样会显得主办方很没有面子,而王国很在乎面子。
“不是还有拍卖会嘛?怎么这样的六阶大高手都跑了?”
金三元显然是知道流程的,对于青浊这样的人,整个集会名单上少说也有十几位之多,七阶都有几位等着拍卖会呢。
可青浊不知道和人交易到了什么,居然先溜了!
“王国的新成员,总是会给人一种惊喜。”
夜的喃喃声散进夜空中,草莓姐有些了然,金三元依然是一脸迷糊。
“开戏吧,大家都等得够久了。”
国贸中心广场,一场黑色的大幕落下,好戏开场。
戏幕起。
集会上无论做的什么买卖人,目光都落在了这中心,看台的上方更是茶饮蔬果俱备,此时闲着无趣,也当个乐子。
一桌一椅一位说书人,一台一架一群戏子。
那年风雪映冬夜,有一才子拜师门。
才子有三才,人才、学才和道才,三才鼎立不可谓不是一个好苗子;再说师门,乃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家,其内名师无数,学子无数,名学无数。
可偏偏这雪之大,掩了山门,才子无路便无往。
只得卷衣衫,踏风雪,吟一句:天道黄粱,莫不是一梦,与成空?
雪至深,没过膝盖,才子回望山脚,已是犹如天人看人间,幻影迭生。本以为大梦一场空,却不料有人下山来,渡才子入师门。
正适时,戏子拜山门而入,演一出名门好学,琴棋书画。
有戏子长袍如仙人,台上俯瞰难掩笑意,欣赏有加;有戏子面目阴沉,阴于角落,其目如鹰鹫,其意如毒蛇;有戏子面目温和,眼神饱含深意,对才子颇为赞赏...
待得三年后,明正演武,皇宫招人做那御前统领。
说书人道:才子代师门,演武迎战各路豪杰,其文韬武略压下各大师门一头,唯独遇到故友,心下有千言万语,却道不出一句安好?
故友知其意,放手相搏,终是略胜一筹。
两位戏子,举刀枪你来我往,刀刀致命,看的人惊险刺激。
演武之后,欲被封为正副统领,可二人都没有应召。
才子欲留山门,三拜正师,终日行礼不怠,却从未得其正传,倒是代笔不断,着有明正四解、才疏学论等诸多大篇,以其正师之名流传于世。
世人忘才子惊鸿一面,却只记正师之名。
戏子在师门前痛苦流涕,指着那门匾上明德证道四个大字,骂道:尔等伪善君子安敢欺我天下不富之才,既收我等,为何只重学道二才?
汝等可有为人之才!
说书人又道:是年,正师偷学辩道,杀其人毁迹,自此心神大损。才子趁其不备欲报师门正师之种种不堪,可不料师门皆阴鬼,何有人哉?
戏子茫然四顾,剑从手中滑落。
血如同那年的雪一样,深深印刻在才子心中。
弑师以命,遁逃梁山。
曾经的御前副统领人选,如今被满朝武将通缉;绝学的代笔者,如今被天下文儒大家痛斥不尊师道。
戏子落梁山,卧薪尝胆,终有一日报此仇。
这时候说书人正要拍板喝一声:苍天无有眼!
但好巧不巧,幕后忽然又跳出来一个青衫长褂,唢呐一响,他道:走南边打了个北,这天好呦!
台上众人身前弓形,想要看个究竟,当真不是来砸场子的?
草莓姐欲要出手,却被夜伸手拦住:“不碍事的,就看看他想干什么吧。我的场子也不是这么好借的。”
青衫长褂的说书人带着白狐脸面具,唱喝道:哪管你青的白的黄的黑的,落了我梁山坡,是龙盘着,是虎爬着。可若是有了那歪心思,莫管你什么道上的,都要先入局子,走南边吹个北风破。
唢呐一转一抑一扬,这说书人好不张狂。
气得起先那位说书人手中醒木拍桌,严声喝道:“尔等鼠辈,莫不要坏了一场好戏。”
“看着天地良心,摸摸你的心肝脾性,也不见得撇得干净。”
白狐脸说书人被一群戏子指着鼻子,骂骂咧咧退出了幕前。
好戏最后一场,才子登门,送师门升天。
戏幕落。
国贸中心的环台上,有人轻笑道:“这第二个说书人讲的也蛮有道理,毕竟不是戏里那个年代,乱来可是要关局子的。”
“局子抓的住你?”有人揶揄道。
“那可说不准,我这势单力薄的,可比梁山坡好抓多了。”
“呦,那你干脆诏安得了,兴许以后还得仰仗你一二呢。”
“哈哈哈哈哈。”
苏逸和杨枫在边上随处找了个椅子,此刻好戏结束,苏逸打着哈欠道:“这哪来捣乱的玩意。”
“唔?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干的。”
“那你刚才干嘛去了?”
“上厕所啊。”
杨枫瞥了苏逸一眼,见他脸不红心不跳的,也就不再说什么。
对于大家来说,这只是一个插曲,正菜即将开始。
不过这一搅和,可跟戏班班主吓坏了,散了场就往后台扒拉,愣是一个白狐脸面具都没见着。
就当大家以为这白狐脸说书人是个意外时,一个戏子掂着白狐脸面具刚进来,顿时众人面色具变,班主大喝道:“找打!”
但这真是在外头捡来的。
楼顶上,夜俯瞰广场,轻蔑的目光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轻薄的嘴唇开合道:“你还,真是一个小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