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没有马上决定要怎么应对,黄萧养匆匆喝完杯中茶,颇有些着急地催问着丁一,到底要怎么办?尽管他本来是海贼,但他也知道,有人往朝廷说丁一的不是,总归是件麻烦事:“一哥,听讲你和皇帝是手足,只不过离得甘远,若是有人成日讲你衰野,讲耐左,都唔好啊!”
“大明,不是皇帝说了算。”杜子腾很无奈地,一边换着淡了的茶叶,一边低声这么说道,“只怕这奏折,会给朝廷里的大佬,发作的由头。”这话倒让张玉对他点了点头,原本以为丁一用杜子腾镇着广西,是因为他的忠心和军略出色,现时看来,杜子腾倒也有几分大局观的。
“这是第一封弹劾我的奏折。”丁一喝了茶,放下茶杯笑道,“但不会是最后一封。以后有人弹劾怎么办?如是在河南,在山东,就跑去杀了他们?要是我们的情报网没有收到消息呢?不要太慌张,我信得过他。”
外面在这时远外就传来了爆竹声,丁一对众人道:“走吧,让府里也把鞭炮点起来。”
一直没有抬头的天然呆,这回倒是反应极为神速,其他人还没动静,她一下子就扔下糕点跑到门口,急急道:“快去、快去!我来点,要让我来点!”说着又跑入来拉柳依依、雪凝、丁如玉等人,还催促着丁一,“师兄,快点啦!别象个老头子!”
丁一笑了笑。招呼着其他人也出来,看着天然呆不知从哪里寻着的线香,寻过去点了鞭炮。又大呼小叫捂着耳朵跑过来,鞭炮声响起来,在这年关的夜里,把一丝丝寒意都驱走了,把空气染上了硝烟的味道,这是新的一年的开始,也许。在这新的一年里,丁一觉得。硝烟的味道,将长时间地陪伴着他,熟悉而让他安心的味道。
他环视着身边的人们,他所关心的人们。丁如玉低垂着头,张玉却正好转过头来与他对望,这教丁一心头暖意生起,他鼓起勇气,展开双臂,把张玉和丁如玉都拥入怀中,在鞭炮声里,天然呆看着却蹦跳了过来,不由分说的也挤进丁一的怀里。似乎嘴里还叫着:“见者有份!吃独食的不是好汉!”之类的话。
丁一突然有了一种归属感,一个明朝人的归属感,不必为了什么将来。不必为了什么华夏,便为这怀中人,他也要让这大明,长久地站立在世界之巅!
正月初一皇帝是要上朝的,而且是大朝会。不过揭稽弹劾丁一的奏折还没送上京师来,直到元宵过。那奏折才送了上来,而一送上来。吏部实际视事的王翱就跳了出来,开始就着这折子攻击丁一,勾结宦官和与王振叔侄相称那一节,他倒没有去提,因为揭稽不知道,王翱是知道的,英宗对于王振,哪怕到了现在,也仍觉得王振是忠心的臣子;而英宗在南宫,丁一利用宦官接济和传递物品的事,王翱也是略有所闻。
此时来以这一节弹劾丁一,是没有什么好处的,所以王翱一开始就是喷八大处的设置:“……此运输处所设,不能自行处理相应事务,还要向布政使衙门照会……实为冗官之举……不若于忠国公身边,添若干幕僚为好,直接由忠国公行文到布政使司,更为便捷……”
而有了这位天官起了头,后面御史也就不缺跳出来的人了:“忠国公以八大处行文照会布政使衙门,实为藩镇之行,此为国之大患!”、“应派总兵官统率军兵,以免行藩镇之实!”、“当革八大处,此与祖制相违!”
王翱的弹劾还算是理性,就是冗官,不管他说的是不是道理,还算就事论事;后面跳出来这些人等,却就是明显借题发挥,想把丁一开府的特权削除去,根本就是对人不对事了。至于勾引宦官和劳民伤财这两条,压根就没有人弹劾。
因为大家都很清醒,要搞就集中火力搞一项,丁容城这时节,是没办法完全搞臭的,打下云远、安西两地,除非皇帝硬要动手,要不然的话,这样的功臣,除非真的不要脸到赵构那样的,或是开国君主,刘邦、朱元璋这样的,不然稍有点底线的朝代,怎么也不太可能搞下去吧?那拓土开疆的功劳怎么削得掉的——汉朝霍去病虽说死得早,但他弟弟霍光后来不就成了能废立皇帝的权臣么?
所以要集中搞一项,只要废除了丁一的开府之权,第一步就算圆满完成,因为他们也收到广东的信件,说是丁一在调兵过广东来,恐怕又要推行官绅一体纳粮,这让士大夫阶层很恐怖啊,要知道丁一的兵,可是六十一人就能全歼五百零一精锐的素质!
陈循这首辅也不得不站出来,上奏道:“臣以为,请忠国公自辩吧,自辩的折子上来了再议不迟。”这不是为丁一开脱,尽管表面上看着似乎是为丁一说话,但是要知道自辩,就是朝廷认为丁一有错了,所以才要他自辩啊。
若真的要丁一自辩,那就是表明了一个态度,粗糙地说,和后世各大国反贪部门请官员去喝茶喝咖啡,要求规定时间、规定地点交代问题,是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的了。基本就是掌握了干坏事的证据,除非能推翻这些证据,要不就是有罪。
于谦也上前奏道:“臣附议。”有了这么几位带头的大佬,附议者就更多了。
连王佐这些丁一的死忠党羽的声音,基本也被淹没,因为他们品级太小,站得太后面了。
而杨善、许彬这些站在前头,都没有和以前一样,去为丁某人出声。
无他,因为舰队所带着的信函,已经比揭稽的奏折还要早上一天到达,而兵部、吏部都还压着丁一的信函,但信里,要奏请王直、许彬、杨善随舰队西征的事,朝廷大佬里私底下都是知道的了。
阁臣商辂这几日是生了病没法上朝,而许彬和杨善那是恨得咬牙切齿吧,不说打仗会有伤亡,这出海,就是跟流放一样啊!这年头可没人向往西方社会的,跟着丁一搞立宪秘约,结果到现在也没动静;跟着丁一搞夺门复辟,龙椅上是换了人,可丁某人来个不以夺门为功,又扯上首辅和把握相权的于谦,结果政府上结构也是稳定的,杨善、许彬谁也没得了一丁点好处,现在丁某人自己发疯罢了,还要拖上他们去流放万里之外!他们哪里能对丁一有什么好感?哪里还会去为丁一和朝廷大佬扛?要一扛上,于谦、王翱把折子一递,得,都随丁某人去海上飘吧。
所以,一时间要求丁一自辩的呼声群起,并且朝臣开始他们的磕头战术,就是皇帝不答允,他们就要来长跪不起来。
“为何要如晋自辩?”英宗的脸色很不好看,坐在龙椅上,冲着下面群臣问道,“设立八大处,当初也是经过部议,内阁票拟的旨意,也不是朕下的中旨,这过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又成了冗官之举?内阁和诸部院,于国事如同儿戏么?”
这让朝臣集体性失语了一阵,因为的确旨意下去也就个把月,所谓朝令夕改,莫过如是了。就是一县知县,也不能这么搞,别说诸部院和内阁。而且英宗这皇帝可不比景帝,谁发作的时候,他是不会低头的,特别是夺门复辟之后,因为丁一的缘故,英宗并没有为徐珵和石亨所胁的情况下。
但是,朝臣是什么?是士大夫阶层的代言人啊,丁一如果推行官绅一体纳粮,那就是挖他们的根。这八大处,发展起来的话,他们是可以预计得到的,广东必定将和广西一样,到时不愿一体纳粮的人,只怕“侯大苟”就会从广西杀到广东来,也说不定,反正到了现在,如同都督张辄在朝廷公文上,是统领大明第一师一样,侯大苟也依旧在造反,只不过是说被压缩到大藤峡一带,但过了这么久,已经有人开始猜测,侯大苟是否依旧在造反呢?
所以他们很快就接着喷:“圣上慎言,若于国家社稷有害,当断则当,臣等薄名安足挂怀?此事前不曾行,如今看来,当时是臣等议得差了。”就差嚷出吾等爱名更爱真理了,这些朝臣,学的道德文章,所谓官字两张口,便是如此了。
英宗气极反笑,点头道:“若是如此,近来首辅与大司马提及的立宪之事,若是立宪之后,又觉不妥,是否也是随时想改便改么?”
于谦听着立时上前一步就开喷:“立宪是为国本计,安能与这军镇小衙相提并论!圣上慎言!”王翱更为喷得狂烈,“立宪之计,也自当于先做试行,方能定下章程,否则为何延至今日而未定?这八大处之弊,便是当时不曾实地试行,忠国公也算是验出此法不适于国朝了!此时革之,善莫大焉!”
这根本就不要丁一自辩了,直接就要求把八大处革除,甚至还认为诸部院内阁都没错,没试点啊,现在不就是试点发现问题了么?立宪也是一样的,得推敲好才能弄。要不然夺门那夜就搞了,为什么要拖到现在?这是连皇帝一并也喷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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