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不禁摇头对张懋说道:“你净瞎胡闹。”
“当年您不也让弟子跑么?那时弟子才九岁,九岁……”张懋低头喃喃地分辩。
“你生得跟头熊一样,那时说你九岁有人信吗?”丁一放下朱见深,头也没抬就这么回了张懋一句,说将起来,这跟于谦找茬说他贪图享乐又带坏军兵,来发作他的事,实则上也是差不了多少。
张懋当着皇帝和皇后的面,起居注舍人又在边上,他是不敢跟丁一耍闹,只好闭嘴。
不过钱皇后脸上的笑意就是些牵强了,她并没有如历史上一样又瞎又瘸,所以也并没有如同原本的历史上一样没有小孩,她带着小孩过来,明显就是想拉丁一为臂助的了,但看着丁一对朱见深颇为喜爱,她哪能开心得起来?
再看着丁一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些小礼物来给朱见深,例如西方各国的钱币啊,专门制作的海盗船长的帽子啊,西式佩剑啊,钱皇后感觉很不爽,尽管这母仪天下的女人还能维持着表面上的架子,但心里是真不痛快,直接对身边女官使了个眼色,那女官是她心腹,当然是领会皇后的意思,便对三两岁的小孩儿低声说道:“看着好新奇的物件……”
小孩本就看着眼馋,此时听着,自然就踉跄向前,也吵着要。最后丁一给了他一串西式的项链和两个骑士团戒指。又跟他讲了一通十字军东征的历史故事,才算功劳圆德,皆大欢喜。丁一是看得出钱皇后的企图。此时也不必无故去树敌,至于英宗要传位给谁,丁一却是不打算理会这种皇家事的。
钱皇后是识相的人,看着丁一有所表示,至少没有不理会她的孩子,她也就达到此行的目的,便说不打扰英宗和丁一商议军国大事。领着那些宫女内侍辞了去,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在宫门外候着的魏文成,还蒙皇后娘娘打赏了一柄玉如意。
“溺……”丁一向着英宗开了口,他本来是想说“你”的,却发觉弟子与内侍、宫人、起居注舍人都在殿里。只好改口道,“……之太过,绝非良策啊!圣上不可不察,张懋年幼胡闹,皇帝怎么可任他带着太子去跑障碍?”
英宗是看丁一临时改口,忍到肚子抽筋,却点了点头道:“如晋所言极是。”
“你别再带太子去跑四百米障碍了,听到没有?”丁一对着张懋又叮嘱了一番,这大明储君要是在训练场摔死。别说还没立宪,就是立了宪,作为精神象征国家吉祥物的太子在训练场摔瘸摔死。这责任丁一也是担当不起吧?
张懋应了之后,连忙岔开话题,以防丁一继续发作他:“先生,刚才您说勋贵要加入舰队,有三条路,去两广接受培训是一条路。还求先生把另外两个法门也授予弟子,以便日后那些男女问起。弟子也好有个说辞。”
“去两广培训,是最安全的事了,我请了葡萄牙的亨利王子来当教育长,那人于航海的推广和教育,绝对是当世之雄,若能在他主持下的海军学校毕业,依我看来,在海上生存机率是大大增加的。”
这时便听着又有脚步在宫外响起,却是夏时领着御膳房的人,端着参汤过来,当着英宗和丁一的面,夏时取了小碗,在那两盅参汤里各打了一勺出来,进行人体试毒,这事本也不该他来做,只不过他要讨好丁一和皇帝嘛,又是他一路监督着做出来,自然也不怕有毒。
“如晋你为国事操劳,这身体别看强健,只怕内里也是虚困得要紧,这参汤你多喝点,早日开花结果。”英宗仗着起居注舍人在一旁,丁一无法和他对喷,故意嘲讽了一起,然后自己就乐了起来,一屋子人,除了丁一之外,都不知道这皇帝突然满脸笑意在乐啥。
丁一觉得还是不要理会这家伙为好,喝了参汤向张懋说道:“还有两条路,无非就是出钱,自己打造一支船队,跟随着大明远征舰队,如果去了美洲、非洲,就可以自己圈块地起来,到时看看皇帝和户部怎么个措施,在海外圈了地以后,给点登记费,这地就是他们自家的了,不过他们得自己守卫那土地,有土著、野兽来攻击什么,远征舰队也不可能长久在那里,就算留下守军,也支应不过来的,但美洲那边物产很富饶,到什么程度呢?基本没人种地,海边或是野外就能捡到吃食,如果投钱进去,两年来回一趟,运些海外的物产回来,或是淘金,那是很赚,不过风险也是极大。”
张懋听得很认真,毕竟对于怎么弄钱,勋贵可没有士大夫那么遮掩着的,有来钱的门路,当然得弄清楚,再说张懋自己开销也不小,他是极为好色的货,现在还没娶妻都不知有多少个侍妾了。
“第三条路,就是沿着舰路开拓好的航道,去跟西方各国做生意,那个风险小些,赚得也不少,就是给舰队交点钱,遇着海盗之类,他们就躲后面好了,通过风浪区听指挥之类的,就是不知道他们乐不乐意,因为我发现华夏的人,对于土地有着一种发自于内的渴望,我觉得第二个法子,可能他们会更喜欢一些。”
张懋想了想,起身向丁一行礼道:“先生,弟子有二十人想去两广接受培训,不知道几时能成行?”二十人,就是平时和他走得近,又以他为首的勋贵子弟,张懋可以直接替他们做决定的。
“让他们去找老曹吧。”丁一这当口怎么可能自己去处理这些事?
英宗也挥了挥手,示意张懋就和杜子腾、王越先出宫去,他又留着丁一在乾清宫,问了许多西行的趣事,直到看出丁一的精神实在太过倦乏,才没留下赐晚宴,只是对丁一说道:“这葡萄牙的王子,若是真有才干,等两广那边安置好了,召其上京,教礼部那边安排一下,赐其金印吧。”
丁一听着自然也无异议,不过英宗接下来所说的,就让丁一有些不爽了。
“如晋先休息几日吧,不过终归是要上朝的,到了奉天殿,只怕他们是会发难,如晋要先有个章程,之前就有这样的苗头了,说是郑和下西洋,虽是耗费国帑,但是宣扬天威,遇事也多调停,极少有征伐之行;如晋虽得财货,但是却不宣礼义,说甚么堂堂天朝,难道以掠夺藩邦财物为荣么之类的话。”
“被瓦剌年年犯边打草谷,就很光荣?”丁一听着真是翻起白眼,这什么逻辑?打赢了别国,得了战争赔款,还不爽?别人抢华夏时,这些人在干什么?
他是听着有火气的,也不顾起居注的舍人就在边上:“何况还是诸夷组织联合舰队先行犯我大明天威,若我上朝时,有人敢发此论调,臣到时就奏请圣上,教他去云远或爪哇、关外任职就好,看看他如何用圣人礼义去教化狄夷!”
英宗听着失笑,点头道:“倒是不谋而合,当时朕也如是说,彼等无言以对,不了而了之。”
“无论立宪之事,到底推不推行,皇帝切记,要振兴华夏,铁与血是唯一的道路。”
“现时进入大航海时期,世界各文明国家面临着一次利益的瓜分,想和平崛起是不太可能的。”
“若大明不用坚船利炮,去敲开别人的国门,而是一味闭关锁国,不思进取的话。那么以后别人就会用坚船利炮,来砸开我们的国门!”
丁一颇为激动,而英宗听着也连连点头道:“甚合朕意!”
起居注的舍人在边上便录了下来:上偕一定计于乾清宫,谓不进则退,须以铁血之道,以保华夏之万年太平。
在丁一辞出的时候,英宗送到乾清宫外,突然叫住了丁一,向他问道:“这是什么物件?”
“鳄鱼的牙齿磨出来的小玩意。”丁一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英宗问的是他戴在手上的手串。那是丁一杀了那些鳄鱼之后,取了那条大鳄鱼的牙齿,在木骨都束弄租界赌场时,无聊磨制出来。
打磨成手指头大小的一块,二三十块,钻了孔用牛皮细索串起来,上面有九枚是细朱文篆字雕刻出阳文,合起来就是:“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别说跟宫里的物件比起来,就是跟西方的哥特式雕刻来比,精致什么那是差得远了,也就是一个粗犷、血性的味道,加上丁一自己动手,那几个字尽管用细朱治的,却也颇有几分杀戮气味。
“归我了。”英宗直接动手抢,反正起居注舍人还在殿里没出来。
丁一忍俊不住,笑道:“你讲不讲理?这又没什么艺术价值,我不过是一场恶战,作个纪念罢了。你弄过去做什么?”
英宗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没有回应丁一的问题,却是笑道:“我看看谁出息些,到时就把这赏给他。”
“你家里事我不掺合!”丁一听着就急了,他很明白英宗这话的意思。
那是说他属意谁来继承大宝,就以这手串为凭,到时要求丁一来帮扶。
“那不赏人?我先留着自己把玩?”看着丁一忙不迭地点头,英宗笑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有事么?什么东西还给你?这手串刚才不是说了留着我把玩,你拼命点头么?”说着他就对夏时道,“送如晋出宫吧!”
丁某人一时竟无言以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