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季恒从清晨走到傍晚，也就中午时找了处背风的地方歇歇，剩下的时间都在赶路。
一路上虽然没缺吃少喝，却是受了不少苦，尤其是金宝、凌一，在外面被风吹得，手都哆嗦了。
也幸亏凌季恒将自己的手套、手闷子借给了俩人，不然等回去，不得是俩大猪蹄子？
万一被冻得太厉害，截肢都说不定！
那俩随行兵士也感慨雪天难走，原本五六个时辰的路，走了将近两天。
这要是让青山村往军营里送蘑菇，估计人家宁可不赚这钱，也不遭这罪！
也幸亏是傅头儿派他们过来探路，不然等吃上蘑菇，都要地老天荒了！
临近云柔县城时，凌季恒让金宝将车赶到如意楼。
一路颠簸，家里不一定留了饭，还是在外头吃口好了。
金宝没意见，一甩鞭子，马车就调转方向。没多久，停在如意楼门口。
凌季恒下车，邀请两位兵士一起。
那俩兵士之前就听傅焕平说过凌家人大方，却还是有些拘谨，毕竟以他们的薪资待遇，来吃酒楼，还是有些勉强。
凌季恒却不在意，笑着让小二找了个包间，还点了一大堆如意楼的招牌菜。
掌柜的见熟人上门，还特意进来打了个招呼：“凌公子，你是不知道，这两天如意楼名声大噪，老虎肉都快卖疯了！”
不经意地搓搓手，将小心思暴露无遗。
上来聊天，一方面是真的感激对方，另一方面，也是想问问，凌家还有没有其他野味。
凌季恒笑着点点头：“恭喜彭掌柜，我回去看看，家里要是还有野味，就让小厮送过来。若是已经吃完了，就等下次吧！”
掌柜的开心了，笑着拍拍凌季恒的肩膀，还说：“那成，你们吃，我让方大厨多做点，顺便赠送一壶咱这儿最有名的梨花白。”
凌季恒拱手道谢，等人出去后，才和两位兵士介绍如意楼。没有夸大，没有贬低，就实话实说，觉得味道不错。
两位兵士点头，开始期待起了接下来的饭菜。
没让他们多等，小二就把饭菜陆续端上来。
还说方大厨听说他们来了，特意给插了个队，增加了不少饭菜分量呢。
“凌公子，你们吃，今晚客人多，方大厨就不过来打招呼了！”
金宝给了对方十几个铜板，小二便乐呵呵离开了。
凌季恒招呼大家吃饭，两位兵士稍微推拒一下，就大口吃起来。
没办法，外头太冷，中午将就那顿根本不顶事，他们早饿得饥肠辘辘了。
金宝、凌一也是，丝毫不顾及主子还在身边，就将筷子伸向最中间的蜜汁烧鸡，看得两位兵士心肝儿乱颤。
凌季恒却不在意，笑着给他们夹了两块儿鸡肉，自己也吃起来。
如意楼的饭菜确实好吃，不过，他更喜欢小媳妇儿亲手做的。
一顿饭菜很快吃完，外面也彻底暗下来。
凌季恒跟两位兵士商量：“这里离青山村不远了，让凌一带二位回凌家休息可好？在下有一点私事需要办！”
凌季恒不清楚这俩兵士是否可靠，也不知道周成宇愿不愿意旁人知道他给崔家照顾，只能用这么拙劣的方式，支开对方。
这俩人可能被傅焕平叮嘱过，非常配合：“凌公子不必顾忌我们，有什么事，忙就好了。接下来，就有劳凌一兄弟了！”
这么一路接触，两人也多少发现了凌季恒和其他大户的不同。
他对下属很温和，不会动不动以势压人。
更何况凌一身上有股冷冽的气质，威严不容侵犯。所以两人亲切地，连兄弟都喊上了。
凌季恒带着金宝离开，顺便结账。两人赶走了那辆满载物资的牛车，径直朝大河村而去。
路上，金宝还跟主子说起了第一次遇见崔婉儿时的场景。
结果还没说到关键地方，就被凌季恒打断：“想活命，就把这件事忘掉。以后再也不许提起！”
金宝一哆嗦，还以为主子要杀他灭口。可随即想起大河村那帮人的身份，生生打了个激灵。
他不是傻白甜，甚至非常聪明。出于信任，在主子跟前口无遮拦，被提醒，才发现自己犯了大错。
有钱有权的，谁愿意被人记住自己最狼狈的时刻，尤其是大姑娘差点被侵犯。
就冲周小将军对待崔家人那态度，将来两家结亲，也不是不可能。
金宝立马严肃了神色，只不过有点不解：“主子，既然咱们不能提起崔家女的往事，您为什么不带凌一出来呢？”
凌季恒轻笑：“不提归不提，可也得让对方记住，咱们帮过她。”
既然注定要跟周家人、崔家人牵扯，就要把救命之恩、雪中送炭的情意牢牢霸占住。让对方心里有数。
凌季恒没说太多，金宝便只能意会。
小鞭子轻轻甩在老牛身上，牛哞了一声，就朝缰绳拉扯的方向走去。
静谧的乡间小道上只有两个人和一辆牛车，速度不快，甚至说有些慢。
那雪时大时小，风一吹，将飘落在半空中的雪花席卷到天上，给人造成一种雪停了的错觉。
尤其是通往大河村的路，雪厚得快能将半个车轮埋住。
这边虽然不算偏僻，可因为大多落户的都是各地流放过来的，平时不怎么能出来，所以路上并没有多少车辙印。
凌季恒和金宝，可谓艰难跋涉。许久，才看到了冒着白烟的地窨子。
要不是先前就查探过崔家人的所在，怕是这会儿还得挨家挨户打听呢。
不过，牛车的动静，到底是惊扰到了还没睡觉的人。不少人都从地窨子里出来，看这牛车将要去往何处。
金宝在凌季恒的指挥下，径直将车停到崔家的地窨子门口。
金宝狐疑地瞅了自家主子一眼，不明白他怎么知道人家姑娘住在哪的。
难道是起了什么歪心思？不应该呀，夫人那么有本事，换他，也得扒着不放！
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丝毫不显，轻拍崔家大门，丝毫没有催促的意思，静待在旁边。
“谁呀？”屋里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
金宝立马应声：“崔老爷好，我是过来给您送东西的！”
在凌季恒的示意下，并没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
里屋的崔婉儿却是犹犹豫豫走出来，总感觉这声音，似曾相识。
“爹，我出去看看！”崔守庆穿好棉袄，得到崔敬忠的首肯后，起身去开门。
崔婉儿站在崔母跟前，目光期待地看着上方，想证实，是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样。
崔守庆喊了句“稍等”，就快步走上台阶。
将门闩拔下，挪开门板，就看见了站在雪地里的两位男子，一辆牛车，以及不远处，若有若无的探究眸光。
崔守庆见两人气质温和，便知不是过来找麻烦的。门口不是说话的地儿，便邀请两人进屋说话。
金宝压低声音：“周公子托我家公子给崔少爷捎了点东西，不知道放哪里比较方便？”
崔守庆眸光一闪，明白了金宝所指何人，笑着点头，和他一起去搬牛车里的东西。
凌季恒也来帮忙，完全没有当主子的架势。
崔敬忠见几人迟迟不进来，也出来查探情况，这是他和凌家人的首次会面。
在崔敬忠眼里，凌季恒身形挺拔如松，面对他们这群以前的高官、现在的流放犯，没有丝毫鄙夷或者畏惧，不卑不亢。
凌季恒眼中的崔敬忠则是满脸风霜，却难掩曾经的位高权重。气质儒雅，仿佛还是曾经那个户部尚书。
凌季恒打量过后，简单地点头示意。因着在外头，手里又拿着东西，并没有多言语。
等一行人将东西搬到屋内，才坐在桌旁聊起天来。
崔婉儿再三确认，金宝就是那天救她于水火的人，双眼含泪，径直走到对方跟前，就要跪下。
金宝立马往旁边躲，还说：“小姐这是做什么，在下可受不住这么重的礼！”
崔婉儿抿抿唇，声音有些哽咽：“中秋时，您和林老爷......”
金宝赶忙打断：“这位小姐怕是认错人了，在下中秋时节并未来过大河村！”
崔婉儿垂下头，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怎的。
她能确定，自己没认错人。金宝不承认，大概是用这种方式保护她。心中不禁更加感激。
崔家人听后，也都惊讶地看着金宝和凌季恒，崔敬忠还问了句：“敢问公子贵姓？”
若是萍水相逢，凌季恒肯定会隐瞒。可现在，没啥必要了。
“在下凌季恒，乃江宁府人士！”
一句话，把崔家人说得愣在当场。
他们被流放，哪能不打听。得知江南首富被自家连累，惭愧无比。却又联系不上，亦或者说，联系上也无能为力。
一家人活在愧疚中，根本不敢提有关凌家的话题。
现在知道，人家不仅被流放，还救过他家姑娘，大雪天的过来送东西，更加惭愧了。
凌季恒却不在意，压根儿没提被连累的事情。笑着说起了周成宇。
“周公子最近有些忙，没法亲自前来探望。托在下将东西捎来，还请各位能够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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