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口站了许久,才平复心底的酸涩,笑容浅浅地走进青砖大瓦房。
凌管家很是热情地将王江渡迎进院子里,先是到荣思院给老太太请了个安,说了说自己在下河村的光景。
然后在小荷的带领下,去找池兴月。
而此刻,池兴月正在院子里和舒慕云讨论图纸。
还有按图纸,用丝绸裁剪出来的衣裳。
见王江渡过来,池兴月与他点头示意,还跟舒慕云耳语了几句。
然后带人去后院,看着刚刚收势的凌季恒,笑着挽住他的胳膊。
扭头对王江渡说:“王公子,你看下,这些东西可合用?”
王江渡“嗯”了声,挨着检查池兴月买到的原料。
最后点头:“品质还不错,不知凌二少夫人,想染什么颜色?”
池兴月摸摸耳朵,总觉得对方的语气,有点怪怪的。怎么说捏,有臣服,有不甘,有委屈。
但也没多想,给他形容了下自己想要的颜色。
王家染布,喜欢用饱和度高的颜色,像大红、深紫、明黄这些。
池兴月喜欢的,却是饱和度没那么高的。
王江渡虽然诧异,却也没说什么。
他能被推举过来调色,无疑是个中高手。
只琢磨了两三天,就调出了池兴月想要的颜色。
染色这天,王江渡才明白了凌家人要染什么。
根本不是布,而是线,摸起来毛绒绒的线,有些震惊。
没打听这玩意儿怎么做的,沉默着按照池兴月的要求染色。
这一忙便是七天,池兴月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看着屋子里,颜色各异的毛线,池兴月开心地西子捧心。
在家里休息了一下午,才开始忙碌。
拿出一些不太好的毛线,给工人们练手。
至于工人哪里来?当然是从青山村的小媳妇儿、大姑娘里面现招!
池兴月这回是不打算折腾家里人了,一个个平时就够忙的了,别给累坏了。
跟宋里正说了声,让他帮忙张罗。
还提出要求:“要手巧、听话的。最好手上没老茧,不然会把毛线勾坏。”
宋里正不明白毛线是啥,可想也知道,跟丝绸差不多。估计是找人做衣裳呢。
当即问了几家娇养着姑娘的,刚开始,大家都很抗拒,不想让闺女抛头露面。
听说是凌家牵头,一个个变了态度,纷纷点头:“好啊,凌家人品我们信得过。”
除了这些大姑娘、小媳妇儿,还有一些想赚银子的老太太毛遂自荐。
“兴月啊,你瞅我们行不行?
虽然我们几个年纪有点大,可手巧啊,衣裳被子啥都会做,就是活儿干的多,这手有些糙。”
池兴月不得不承认,有底子和没底子不一样。
老太太们虽然走起路来不利索,可这手指,跟装了定位器一般,稍微一学就会了,还能做到分毫不差。
更绝的是,六婆手指在胸前飞舞,眼神儿还能来回乱瞟,嘴巴不停歇地讲着村里八卦。
池兴月佩服地五体投地,就将她们都收了。
如今天气虽然有些凉,却不冷,一群人围坐在凌家门口的空地上,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有好事者过来凑热闹,看了半天不明白她们在织什么,便回去了。
小年轻和老太太们却学得热火朝天。
池兴月教了她们整整三天针法,又进行了考核。
通过的进院子里,正式开启打工生涯。没通过的就继续在外面练习。
再给她们三天时间,要是还做不好,那就只能取消录用资格。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得辣。六婆几人织出来的毛衣,质量远超那些小年轻。
就是亏在手上,又是茧子,又是裂口。
池兴月让程大夫做了点药膏,要求她们每天涂抹,并且少做点家务。
老太太们自是答应,回去后以做工为借口,将活计分摊给了儿媳闺女,就连老头和儿孙们,都没能幸免。
只要闲着就摆弄那双手,可宝贝了。效果也是挺显着的,只过了五天,手就明显细腻了。
当然,这些天她们也没闲着。
池兴月让她们织围巾、手套这些练手。
等到技术纯熟,再开启古风毛衣。
看到图纸,以及舒慕云做的丝质成衣的瞬间,一个个发出赞叹声。
因为真的好美,跟她们穿的暗色棉质衣服很不一样。
六婆摩挲着细软的毛线,有些眼红。因为,她也想穿漂亮衣裳。
池兴月看着大伙儿羡慕的神情,直言:“在凌家做工,收入还是不错的。
我们按件发薪资,每半个月结算一次。
你们要是喜欢,可以按内部价购买这些衣服。”
六婆问了嘴:“那这一件多少钱?”
池兴月犹豫片刻,说道:“长款毛衣五十两一件,丝绸同款十两一件,棉布的,你们自己做做就好。”
凌家赚的是富人的钱,没必要将手伸向这些劳苦大众。
六婆一听都愣住了:“这么贵?”
池兴月叹了口气:“是挺贵的,不过值得啊,瞧见没,这么点毛线,我们收集了整整一年。
再加上设计、加工、储存,付出的心血,真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
六婆盘算了下屋里的毛线,发现真的织不了多少毛衣后,点点头:“是得卖贵点,不然回不来本。”
池兴月“嗯”了声,让大家继续。
这回,没人再流露出渴望的眸光了,顶多暗暗记下样式,回去拿棉布缝一件。
池兴月之所以没要求她们保密,是因为这批货的卖点不在款式,而是材料。
大雍朝还没人用羊毛做衣裳呢,他们顶多用羊羔皮,鞣制后做成袄子穿身上,也毛绒绒,暖烘烘的。
可那皮子厚重,适合下雪天。初秋根本穿不出来。
池兴月织的毛衣,就是为了度过这段时间准备的。
凌家大宅里,针织事业进行得热火朝天,都不晓得,幽州城快变天了。
北辽军潜入幽州城,杀害县令,劫走军粮的事到底没瞒住,在百姓嘴中越演越烈,差点引起动乱。
如果不是余庭章和周老将军提前布局,怕是真会被敌人从内部瓦解。
虽然控制住了局面,可也存在一个现实问题。
那就是县令没了,该重新派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