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铁头妥协了。
傅焕平拍拍他的肩膀,缴了他和其他士兵的武器,准备带回去,另做安排。
问题是,现场除了辰王军,还有山匪。
山匪无底线,吸纳进队伍里,百害无一利。
从刚才的对话中,他也听出了些许端倪。
凌季仁与铁头、毛蛋曾经相识,甚至发生了点摩擦。
事情的真相,可能与凌家兄弟无关,但中间隔着一条人命,公说公有理,已经无法追溯。
如今只怕铁头顾念旧情,这样,怕是得轻轻揭过。
可他不甘心。
如果不是山匪消耗掉太多他们的实力,先遣队也不会溃败成这样。
很多兄弟,还是有机会活下来的。
正当傅焕平犹豫不决,毛蛋跟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噌的一下,撞到了铁头的刀上。
锋利的刀刃穿过他的身体,鲜血流淌了一地。
铁头只是听到“噗嗤”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毛蛋就被扎了个对穿。
他还笑,边吐血边说:“我死了,你应该能往上升两级吧?
剿匪成功,风风光光当你的铁头大将军!”
铁头摇头,将人抱怀里,整个人都很崩溃:“不要啊,你别死。
毛蛋,铁头哥没几个亲人了。
只要你没事,铁头哥带你回村里,咱一辈子不出来,好不好?
毛蛋,毛蛋!”
铁头一声声呼唤着,可毛蛋还是没了。
其他人闭了闭眼,抬手将山匪斩于刀下。
鲜血喷溅的声音没有唤回铁头的理智,直到所有山匪正法,傅焕平说了句:“铁头将军,恭喜,刚刚归顺大周,就勇立战功!”
铁头从悲伤中回神,微微颔首:“承让!”
说完将毛蛋抱走,寻了处开满野花的地方,挖坑把人埋掉。
凌季豪倒出一粒止血药喂给大哥,过来帮忙。
“铁头兄弟,当初那事,对不住哈。我们也没想到,陈家那个纨绔,会把二虎子给......
当初我们被那么多官兵看守,的确不方便动作。
再加上事发突然,想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我知道,当初那位小娘子,给我塞了银子。”
凌季豪一愣:“你说我二嫂啊,她的确挺心善的。
当初如果不是我们遭了难,铁定要请个大夫,帮二虎子兄弟看下的。
不过你放心,陈家那纨绔没过多久,就死了。
淹没在山洪里,尸骨无存!”
铁头将坑挖好,将毛蛋埋好,又立了块儿墓碑,才问:“山火那么大,你们怎么活下来的?”
凌季豪抓抓头发:“阴差阳错掉到一个山洞里,就这么捡回一条命。”
铁头嘴角扯起一抹苦笑:“老天都在帮你们。”
扭身问毛蛋:“所以啊,你在执着什么?”
风轻轻拂过山岗,吹得墓前的野花晃动了一下身姿。
铁头闭了闭眼,跟随傅焕平离开。
重新回到江宁府,发现自己的兄弟们还在,狠狠地松了口气。
只可惜,辰王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这里。
铁头用刚立的战功,换辰王一个葬礼。
周成宇见他有情有义,便应了。
葬礼三天后举行,在此期间,周家军要进行收尾工作。
凌季仁、凌季豪见用不着自己,便告了假,想回老宅看看。
周成宇知道兄弟俩的底细,摆摆手,让他们自己忙活。
凌季仁离开大营,看着熟悉的街道,破败的房屋,感觉自己身处幻境。
富庶的江宁府,何时这般狼狈过?
就算当年遭了水灾,都过去这么久了,难道还没养回来?
幽州城都能蒸蒸日上,江宁府,为何每况愈下?
没人给他答案,凌季仁走啊走,走啊走,终于走到了凌家老宅的位置。
看着那片瓦不剩的房子,心里说不出来的凄凉。
这是他的家,从小长到大的地方,仅仅三年不见,就只剩个空壳子了。
他记得,当初高洪斌并没有抄走所有东西。
那些家具,那些花瓶瓷器,那些被褥棉衣,都锁在宅子里。
他甚至生出过妄想,想有朝一日,将宅子买回来。
如今空荡荡一片,说不失落是假的。仿佛,再也没有了家一样。
凌季豪可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连门和窗户都没有,墙还被拆掉半边的宅子。
心想如果不是屋顶没有瓦,这里八成会成为乞丐窝。
到几个院子走了一遭,如果不是格局没变,他都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看凌季仁站在原地许久没动,凌季豪拍拍他的肩膀:“哥,回去吧!”
就让记忆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
凌季仁点点头,大步离开这个地方。
顺路去看了看陈家老宅、李家老宅,和韩家老宅,发现破败程度,跟凌家老宅不相上下。
奇怪的是,四处宅子均没有被人占领借住过的痕迹。
后来问铁头,才知道,他们被流放后,当地人觉得晦气,对几家宅子退避三舍。
即便后来大雍朝没了,辰王占领了江宁府。
在这里苟延残喘的百姓也觉得,被抄没的宅子是公家的,他们若是擅自占领,轻则被撵,重则毙命。
犯不着,实在是犯不着。
江宁府经历水灾、瘟疫,本就没剩多少人口了。
到处都是空屋子,何必为了一时痛快就犯险,你说是不是?
得知凌家老宅早已不能住人,周成宇安慰几句,让文书给两人出具一份证明,将凌家老宅归还于凌老太爷。
作为两人出生入死的奖赏。
当然,奖赏不可能只一处破宅子,除了丰厚的金银之外,还得加官进爵。
只不过战事未平,暂时只能给两人升职。等将来,天下大定,回幽州再加封赏。
周成宇看着周家军忙碌,问了两人一句:“想回家过年吗?”
“想,怎么能不想!”
凌季仁去年因为腿伤,还在家里过了个年。可凌季豪自打参军后,就没回过家。
每每夜深人静,两人都特别想家。
凌季仁想自己可爱的儿子闺女,凌季豪想对自己如珠如宝的爹娘。
可天高路远,他们回不去,也不敢在这种关键时刻回去。
周成宇高深莫测地“嗯”了声,离开了。
凌季仁摸摸脖子上的绷带,感觉伤口不那么疼了,起身去帮忙收尾。
凌季豪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