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菜都上好后,饱餐一顿,外面走廊人来人往,脚步声很匆忙。
估计跟踪她的人要追过来了,顾南烟打开窗户,从外面的支撑板边缘来到隔壁房间的窗台。
窗户是关着的,依稀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音,但很快那声音消失了。
原来的房间伸出一个脑袋,是刚才追踪她的人,也动作迅速地跟了上来。
与此同时,顾南烟面前的窗户被人从里面打开。
迎面对上一张清俊的脸。
两人皆是一愣,都没想到是对方。
在追踪的人快要触碰到顾南烟之际,她从窗台跳了进去。
二皇子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凝滞了一瞬。
见到这个陌生女人的第一眼,清澈如极纯水晶的眼眸,微风徐徐吹起薄面纱,绝美的容颜转瞬即逝,轻盈的素衣裙摆,如仙女突然降临,但深深印在脑海里,无法忘却。
总觉得在哪里看见过,可又记不起曾经在哪遇见过。
顾南烟先是扫了眼周围,没有看见其他人的身影,心里激灵了一下。
她的眸子蓄着晶莹泪水。
“有人要杀我,求您救救我可以吗......”
二皇子不是谁的边也不站吗,为何会在这和北矜凉私会。
英雄救美的事落在自己头上来,二皇子意动了,但还是先看了眼屏风。
无法确定那人同不同意。
此时外面的人也跳了进来,在看到二皇子那张脸后,那人眼神慌忙,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视线中。
二皇子认出这是大皇子身边的人,诧异不已。
“你和大皇子有何关系?”
顾南烟迷茫地摇头:“小女子并不认识大皇子,在街上那人忽然追着我,没成想竟追到这里来了。”
二皇子半信半疑,抿唇思考。
坐在轮椅上的他略显弱小,但身上的气势不容忽略。
“放心,他不会再回来的,你可以在这等一会再离开。”
他轻声安慰,表情很自然和润。
顾南烟含着恐惧的泪,微点了下头,一举一动皆美得惊人。
就在此时,站在屏风后面的人走了出来。
北矜凉骨节分明的手上捏着佛珠手串,眉眼清冷,一身水蓝色僧衣更衬不染世俗烟火气,是个谪仙人儿。
二皇子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你怎么出来了?”
北矜凉不咸不淡的视线定在顾南烟身上,像是要透过面纱看清真实面目:“嗯。”
二皇子连忙解释道:“这位姑娘可能是被大皇子看上了,才会被跟踪的。”
“救命恩人!没想到能在这遇见您!”
顾南烟强忍着潋滟的眼泪,略显开心。
二皇子懵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事先认识?”
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
有幸目睹了这位女子的全部样貌,向来不近女色的冷淡五弟竟然认识如此美丽的女子。
北矜凉没有丝毫犹豫地摇头。
“不认识。”
见顾南烟有话要说,他又添了句:“你认错人了。”
十分肯定的语气,摆明了想要和顾南烟划清界限。
顾南烟眸子暗了几分,眉眼低垂,似是有些伤心。
“可是你抱我的时候,我明明看见了你的脸,不知过了多久我又清醒过一瞬,看清了你的脸......”
话当然是胡乱捏造的,倒在雨中的时候就晕死过去,之后发生什么一概不知。
故意将话讲得很暧昧。
二皇子眼神意味深长。
原来五弟并不是不近女色,而是早心有所属,保护得很好,所有人都不知道。
他自动脑补了来龙去脉。
五弟藏的事情肯定还有很多。
北矜凉没听出其它意思,只是皱了下眉。
她当时不是失去了意识吗?
“我会想办法报答你的。”
“不用。”
“......”
两人的聊天很生硬,像是完全不认识。
二皇子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演戏’。
装,继续装!
他才不会相信他们互相不认识,刚才女子都说漏嘴了。
这五弟的神情虽冷静,但眼珠子都快贴到人家姑娘的脸上去了!
北矜凉始终看不出顾南烟面纱下的容貌,只能看到个轮廓。
他移开视线,不想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施主,你可以出去了。”
他甚至有点头疼,手持佛珠手串缓缓弯腰鞠了一躬。
这位施主的两次追杀,次次运气好碰到他。
看来是命不该绝。
“我会安排人保护你,提醒一句,施主可以找份安分活,先不要出来露面,还会有人来追杀你,那些人如果发现你还活着,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顾南烟知道死缠烂打会遭人厌烦,要慢慢来,让他习惯她的存在。
她感激地说了几句话,随后犹豫片刻,转身离开。
二皇子胸有成竹,预料到这只是在他面前演。
呵,他们骗不到他的。
估计他一走,这两人就会背着所有人偷偷约会了。
不得不赞扬五弟做事的严密性,之前居然一点风吹草动都没露出来。
还用这种语气对待意中人,那么美的姑娘是怎么看上这种男人的?
北矜凉:“等等。”
二皇子:果不其然,在我炽热的目光下,终于演不下去了是吗?
二皇子小声咳嗽两声,默默背过身去,假装什么都听不见。
但那双耳朵竖得高高的,生怕错过了什么。
都快成招风耳了。
顾南烟轻盈转身,面纱随之荡了下,露出一秒不到的半张脸。
可以看到樱桃小嘴和流畅的下颚线,唇形很标准,结合那双漂亮的眼眸。
美得窒息。
北矜凉心跳漏了一拍,同时升起疑惑。
按照当时的伤口程度,顾南烟的脸上应该会布满凹凸不平的伤疤,可刚才看到的皮肤白皙又细嫩,不像受过严重的伤。
难不成是因为下颚的伤口不够深,伤疤褪去了?
“在酒楼的拍卖会,你摇头,是在提醒我那件清明上河图不是真迹。”
这是肯定句。
顾南烟的困惑解开了。
也就是说,就算她不提醒,他事先就知道不是真迹,当时是在故意抬高价格,让那个大皇子当大冤种。
这次竞拍,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北矜凉为对手大皇子准备的圈套。
利用大皇子的胜负欲,盲目加价。
顾南烟清明单纯的眸子眨了眨:“我看出来了,这幅清明上河图做得实在太假了,模仿的师傅画技有待增强。”
看戏的二皇子突然被艾特:......
“哪里假了?我画得明明好,那么多人都没发现,其中还包括许多资历深的老收藏家。”
他替自己发出不满的提问。
“等等,你居然能认出那是赝品?!”
顾南烟微歪了下头:“其实不怎么难,可能是因为赝品太假了吧,看过真迹的人一眼能认出来。”
事实确实如此。
但凡那件赝品画得好一点,她都不至于多看几眼就能认出真假。
“你见过真迹?”
“你见过真迹。”
两句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语气也不一样。
顾南烟点头:“见过。”
还摸过呢。
但这不能直接说出来,会引起怀疑的。
北矜凉和二皇子面面相觑。
难以想象这么令人震惊的话是如此平淡地说出来的。
面前这个女子见过真迹,那会不会知道真迹现在在何处?
场面一度沉默无比。
顾南烟自然知道他们都想知道清明上河图的信息。
她虽不知道,心却一点不慌。
大不了扮猪吃虎,就算她说不知道,他们也不会轻易相信,会觉得她在隐瞒。
“我知道你们想要我走,那我就不在这久待了,两位公子,我先行离开,救命之恩我会一直记在心里,虽然我根据刚才的交谈已经了解到你们并不在意我是否会还恩情......”
顾南烟没有犹豫,来到房间门口。
北矜凉:......
为了清明上河图,他必须留住她。
可刚才他都那样说了,不太好再开口让她留下。
二皇子眼珠子转了转,看出了北矜凉的纠结,无奈叹了口气。
人家一对闹别扭,五弟这个木头不好意思主动给台阶下,最后还得他来调和。
“姑娘先不要走,可否告知我芳名,如此有缘分在这遇见,就当交个朋友了。”
顾南烟不能爆出真名,因为顾这个姓一出来,二皇子就会猜到她的身份。
要编个名字,思考两秒,新想的名字呼之欲出。
但一个声音比她更快。
北矜凉:“她叫上官烟雨。”
二皇子张大嘴巴,恍然大悟般拍了拍手中的扇子。
“是个好名字。”
“好难听。”
顾南烟评价道。
烟雨...
如果身体里还是原主的灵魂,听到‘雨’这个字,估计都会应激了。
上次在雨中受重伤差点死了,每次遇见下雨天,就算不打雷,这具身体会不受控制的颤抖。
不得不说,北矜凉是会取名字的,挑人家痛处戳。
二皇子讪笑道:“上官姑娘的名字很好听,谦虚了。”
顾南烟汗颜,是在夸自己,但实则在夸瞎取名字的北矜凉。
她看了北矜凉一眼,发现他很冷静,撒谎都不带脸红的。
看样子这男人坏得很。
北矜凉感受到注视,眼眸澄澈无情绪,淡淡地望着她。
二皇子默默扶额。
这两人这么明目张胆了吗,当着他的面深情对视。
“上官姑娘,敢问你是否知道清明上河图真迹的消息,我可以花重金购买。”
“不知道。”
顾南烟回答得很快,在二皇子话还没说完就迫不及待地回答。
这样反而很有问题,像是在刻意遮掩。
见北矜凉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二皇子再次悟了。
这五弟估计早就在上官烟雨那得到了清明上河图的消息,所以才会不在意。
“我突然发现我还有事,先走了哈。”
外面的侍卫走进来推着二皇子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北矜凉站在窗前盯了许久。
“那个人还没走,你的伤刚刚好,怎么会招惹到他?”
他低声问道,眉头轻皱,有点头疼。
“那个人是谁啊,好可怕,我之前没见过他。”
顾南烟怯怯地望着楼下角落里的黑影。
北矜凉的语气像是宣判死刑:“他并不可怕,他的背后之人手段残忍,如果被他盯上,你大概率是没了,节哀。”
顾南烟:“......”
说实话,她很少这么无语。
特别是听到最后面两个字‘节哀’时。
“那我要去买棺材,和安排给我下葬的人了,恩人,在死之前我的心是很想报恩的,奈何时间可能不太够。”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委屈巴巴的眼神。
北矜凉盘佛珠的手顿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其实,你可以向我求救。”
顾南烟摇头:“这怎么好意思呢,之前已经麻烦过你一次了,而且你是太子殿下,我现在只是一个什么身份都没有的平民。”
以退为进。
她都这么可怜了,再加上北矜凉想要清明上河图真迹的消息,应该会选择帮她的。
“嗯,好,尊重你的命运,这些都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所得到的造化,就算以后结果不太如意,也不要后悔。”
言外之意是,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
北矜凉的凉薄似乎是凉到骨子里去了,看起来对任何人的生命都是无所谓的态度。
与其说是情绪不外露,用无情无欲来形容更加恰当。
经过试探,顾南烟大抵知道适合用哪种方式和北矜凉相处了。
不管什么事都要直来直往,千万不要欲擒故纵,这男人压根不上套的。
“那我先回清尘寺了,恩人,请您以后保重,希望以后有缘还能再遇见。”
“等等,不要回清尘寺。”
“为什么?”
“寺庙里死人不太吉利,你可以在城里租个小院子,没有银子的话我可以给你,估计也租不了多久的。”
人命关天的事情,都这时候了还在想着吉不吉利和晦气。
顾南烟:“......”
她好像被嫌弃了。
她真谢谢他了。
是个好人,但又有点坏。
北矜凉站得笔直,看着她吃瘪的小表情。
罢了,倒是个可怜人。
“或者,你可以来新置办在宫外的太子府避一段时间的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