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眠脚步微顿,想了想,还是转身看向柳雯槿,“我究竟是谁,这并不重要。如今尸魔宗的阴谋被破坏,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你有什么问题?”
强势惯了的柳雯槿,听到解释后,只是冷笑一声,“依照庆申先前所言,浩然宗此刻必然是处在生死边缘,而你身为浩然宗的弟子,岂有临阵脱逃之理。”
言语之中,显然已经认定了楚眠的身份。而楚眠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脑袋确实比黄珊儿强了许多。
可是,这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浩然宗与我之间,并没有丝毫恩情。”
楚眠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她的眼睛,平静的语气诉说着事实,“无论是我加入浩然宗,亦或是家师、师弟身死,期间三年有余,浩然宗未曾帮我分毫,反而是我一直在遭遇危险。”
“叶家的事情,与你、与我,与他们都无关,却搭上了徐师兄的性命;今夜王府惊变,如果不是你处心积虑的想要得到凝脉丹,不顾明显至极的陷阱,又岂会惹来滔天大祸?而我不计前嫌的进入府中救你,应当是浩然宗承了我的情,而非我欠浩然宗之恩。”
黄珊儿眨巴眨巴眼,脑瓜子懵懵的,暗道:“陷阱……很明显吗……”
而楚眠却不知道黄珊儿的想法,只是静静地诉说着,没有半分愤怒、恼火,激动,平缓的就像与他无关。至于自己进入王府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救柳雯槿的小事,这时候说出来,岂不是大煞风景。
道德制高点之所以能够屡试不爽,正是因为它的无耻啊。
因此,楚眠丝毫没有做了亏心事的觉悟,而是认真地反问道:“所以,收起你那傲慢的语气,我不是你的下属。”
倒也不是不能回去,但最起码近期之内,楚眠是不想回去的。
“你!强词夺理!背叛宗门者,死!”
被劈头盖脸的一顿输出,柳雯槿已经有些恼怒,声音瞬间冰冷,杀气自长剑之中隐隐流露。
“师姐!师兄!你们少说两句吧!”
眼见着两人就要拔剑相向,黄珊儿连忙拦在两人之间,焦急地解释道:“师姐,师兄必然不是这个意思……师兄,你倒是说句话呀师兄!”
楚眠神色怪异地看着黄珊儿,“黄师姐说笑了,你比我入门早,应当我称你师姐才对,上下尊卑,不可轻废。”
“啊?”
黄珊儿眨巴眨巴眼,喃喃道:“可是……可是喊你师兄,我就很有安全感啊。喊你师弟的话,就总觉得需要保护你,好烦的……呸呸!现在不是说长幼有序的时候啊!师兄你赶紧跟师姐解释两句,解除误会才是最要紧的啊!”
这个小姑娘,还真是憨啊……
楚眠心中颇为复杂,因为举手之劳帮了她一次,对方就转变了对自己的看法,这种憨憨,等实力再强一些的话,还真是上等的工具人呢……
收,还是不收?
楚眠罕见地陷入了纠结之中。
“珊儿,你与此等叛宗贼子说些什么?还不让开!”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黄珊儿为楚眠说好话,柳雯槿的内心之中,就异常不是滋味,总觉得是楚眠抢走了应当属于她的光辉。
如果楚眠知道她内心想法的话,一定会中肯地评价一句:“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与这种人相处,要么万事都顺遂着对方的安排,要么就像现在这样,针锋相对。楚眠连算计他的师父都杀了,表面温和如玉的他,骨子里却透着十足的傲气,又岂会因为区区一个女人,就放弃自己的坚持?
因而哪怕黄珊儿从中调和,他都未曾怯懦半分。抖了个剑花,温声道:“都是成年人,说话要负责任的。谁说我要叛宗了?只是因为需要照料家人的关系,近几日无法成行罢了。”
看似服软的言语,无论话里话外,却依然表达了同一个意思:回返宗门?不可能,最起码现在不可能。
尸魔宗有很大几率正在围攻浩然宗,他是疯了还是傻了,要回去送人头?
没这个道理啊!
而且,从更深层去想,楚眠一直以来都有所怀疑,倪奉天夺舍的行为,宗主莫苍天真的不知情?
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修仙之人,当斩断尘缘,岂有弃宗门于不顾的道理?”
先前那番言辞,哪怕只是以此为借口,可在听到柳雯槿的质问后,楚眠依然惊了。
“阿弥陀佛。”
觉玉吟了一声法号,看向柳雯槿,摇头道:“施主此言差矣。”
“天地人伦,纲常有序,修仙问道所为长生逍遥,却也不得无视至真亲情。”
“无父无母者,天地共弃,就如那传说中的妖王石猴,饶是有镇压万古之勇力,却依旧难逃灾厄。”
身处修仙者的世界,自是少不了缥缈传说的流传。楚眠知道,觉玉所谓的这个‘石猴’,跟前世的神话故事并不一样,甚至毫无关联,却依旧像是在心湖之中丢下了一颗小石子,荡起几分涟漪。
恍惚中,他似是曾经领教过,那石猴的卓绝武力。
将脑袋晃了几下,他的眼中重新恢复清明,对觉玉施了一礼,郑重道:“多谢法师出言相助。不过,修行当修逍遥,若是为了区区恶语,便急切的想要为自己正名,倒是落了下乘。”
说着,他的腰杆挺立了起来,脸上挂起几分笑意,风轻云淡道:“我行之事,向来恪守本心,不为恶语所动,不为恶行所伤,自寻逍遥。”
凭借一个浩然宗,就想把他困住,未免太过天真了。
场中众人面色怪异,那几个幸存下来的野修,此刻看向楚眠的眼神,似乎也泛起了亮光。此时他们也已经看出来了,楚眠哪里是什么野修啊,分明就是根正苗红的正统修仙者啊!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楚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跟‘根正苗红’这四个字,还真的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归根结底,浩然宗并没有培养他,而他也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忽悠住的圣母。
一番话说罢,楚眠扭头便走,没有丝毫迟疑,独留下柳雯槿呆愣当场。
这个人,她真的掌控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