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悬在床顶。
“撞……撞天婚了？”
“你醒了？”
伊萨坐在地上，收拾箭匣里的箭矢。
与昨天不同，今天的弓箭银光闪闪，关翎险些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放我下来！”
看到餐盘里的烤饼，她奋力挣扎起来。
伊萨把她从床顶解了下来。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你睡得那么香，根本没发现差别。”
伊萨把一套更加合身的衣服递给她。
关翎在浴室里换完衣服，洗漱好，走回房间，低头看着身上深黑色的新衣。
“……你们是不是给我买了男装？”
“是女装。穿起来像男装，是因为你身材像。”
“骗人！”
关翎抢了块烤饼。
拓食的男女服饰很相似。不同之处主要在于，女子的衣服永远是黑色，而男子服色分为黑、白两种。
伊萨与他的伙伴似乎属于黑衣那派。
纵使服色相同，大袍外的罩衣仍然是不一样的。男子穿的是马甲或者短衫，女子则是更加保守的罩袍。
伊萨给她的衣服外面是件小马褂，怎么看都是男装。
“这是小淑女穿的罩袍，所以比较短。”
伊萨指了指她的上衣。
“骗人。”
小丫头撅起了嘴。
“我的衣服去了哪里？”
她里外找了几遍，不见换下的鲛纱宫裙。
关翎的目光移向那堆可疑的白银箭矢。
“卖掉了？”
她蹲到伊萨身旁，笔直地看着他的侧脸。
伊萨目不斜视，继续保养自己的弯刀。
“我那么信任你，你居然卖了我的衣服？”
“你为什么要信任我？我从没说过我们是好人。”
伊萨提起刀走向无人使用的浴室。
“你是这里唯一与华英国有关的人。”
“华英国里没有坏人吗？”
他从浴室里面关上了门。
关翎无法反驳他。
他出来时，换了一身衣服。
原先黄灰条纹的斗篷换成了纯黑色，斗篷下垫了皮甲。
“感激费笛勒喜欢多管闲事吧。”
他由门口提来一具轻巧的小皮甲，替少女束上。
“你们要去干什么？”
怀疑归怀疑，关翎并不反抗，张开双臂等他替自己束甲。
她从来没穿过皮甲，兴奋得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日暮前，有人来敲伊萨的房门。
伊萨与来人轻声交谈几句后，神情凝重起来。
他催促关翎快点吃完晚饭。
“小不点儿，我们今晚要出去。”
“我不叫小不点儿。”
“那你叫什么？”
关翎闭紧了嘴。
她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名字。
“王慕晖”这个名字是果断不能报的。
“你让我们送你回家，却不告诉我们你是谁？”
伊萨俯下身看着她的双眼。
关翎想要扭过头，可惜被他捏住了下巴。
“华英国女人的闺名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那你丈夫叫什么？”
那也不能说。
“我与龙溪靳家的少爷私定终身，你把我送去靳氏就对了。”
“你不是说已经嫁人了么？”
“私定终身等于嫁人了，我是有信用的人。”
伊萨眯了眯眼。
“哪位少爷？”
“大少爷靳星夔。”
“靳家的大少爷数年前领兵打过仗，算起来有二十四五六岁，与你私定终身？”
这有什么，皇上也二十三了，还不是娶了比自己小九岁的王慕晖？
“感情与年龄无关。”
小丫头挤了挤眉头。
伊萨不再与她争辩，站直身，牵起她的手往门外走。
“你们要干什么？我也要去吗？”
“你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
“为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伊萨把她带到了马棚，马队的其他人早已装备妥当等在那里。
阿西亚一见到她，立即朝她招了招手。
伊萨跨上了马背，对她伸出手。
“干什么？难道我要跟你骑一匹马？我不要。”
“你会骑马吗？”
关翎摇了摇头。
伊萨把她拎上了马背，用长布带把她绑在身前。
这样一来，她不得不紧贴他坐着。
“为什么要这样？”
她不舒服地扭动了几下。
“为了避免你掉下去。”
伊萨回答时，背后传来马队其他人的口哨声。他仰天吐了口气，策马追上其他人。
马队进入沙漠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塔洛斯化为天边橙色的光点。
明亮的月光勾画出夜晚的沙漠——荒芜、安静、辽阔，扑面而来死亡的安详。
相比白天，现在的风凉爽得令人舒适。
关翎深深吸了口气。
她忽然想起记忆里，自己与别人合骑过一匹马，于是仰起脸盯住伊萨。
月光下他的眼睛格外美丽。
“我能摸摸你的眼睛吗？”
“不可以。别说傻话。”
“为什么现在进入沙漠？你们是不是要去伏击商旅？”
伊萨没有回答，拉起她头巾的一角，盖住了她的嘴。
马队排成两列前进，在他们左侧的是阿西亚。
哪怕用头巾蒙住了嘴，关翎仍然可以听到阿西亚叽里咕噜说个不停。
他指了指伊萨座前的少女，伊萨低头看了看她的脸。
“你的眼睛……”
他没来得及说完，前方传来了“阿古尔”“阿古尔”的叫喊声，伊萨与阿西亚一下子紧张起来。
马队向两翼散开，前方的人大声呼喊，捕猎一般驱赶着什么。
关翎没有看到驼队的迹象，好奇他们到底要捕捉什么。在她努力往前张望时，伊萨举起了弓箭。
很快，地平线上出现了几个红点。
“压低头，抓紧马鞍。”
伊萨大声叮嘱她。
“嗖”的一声，他的箭矢从她头顶飞了出去。
黑暗里的红点应声消失了一些。
一侧传来阿西亚的喊声。
伊萨朝旁边望了一眼，急忙俯下身，把关翎一起压倒在马背上。
关翎顺着他往右侧看。
右侧的沙丘上，有几个红点向他们跑来。
弓箭擦着他们头顶飞过，那些一闪而过的红点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仍有一些红点向策马的人扑了过来。
骑在马背上的青年拔出弯刀，向红点挥砍去。
借着弯刀闪烁的银光，这次关翎看清了那些怪物的嘴脸。
“噉精鬼？”
没有她在后宫时见到的怪物那么巨大，马队射杀的怪物与普通人差不多身材，不过那焦黑的面目毫无疑问是噉精鬼。
她努力回忆鬼怪志上的记述。
这些鬼火化成的怪物，在华英国叫做噉精鬼，在天城叫做毕舍遮，在拓食则……叫做阿古尔。
造化弄人，关翎无论如何没想到，与这群怪物以这种方式再度相逢。
“尼克莫科！”
阿西亚好像发出了一声咒骂。
关翎往他方向望去，左侧的山丘后面不知何时涌现出密密麻麻的红点。
“别东张西望，抓紧。要加速了。”
伊萨重新抓起缰绳。
前方传来一阵一阵的叫喊声，伊萨也跟着前面的人重复那句喊话。
散开的马队，在叫声里重新排成两列。
“这么多怪物，怎么办？”
突然冒出的红点，恐怕比马队携带的箭矢更多，关翎焦急起来。
“别慌，相信领队。”
伊萨夹了下马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