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巴给了各旗主十日的时间汇聚旗丁并赶到丘亚河山口所在的哈图乌里雅苏台卡伦,蒙古高原地广人稀,十日时间说短不短,但绝对不算长,会后各人不敢稍作停留,立即往回赶。
不过准噶尔旗的僧格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依旧按照惯常的速度往回走。
他的驻地在奥格尔(后世蒙古国奥格尔县),按说距离乌列盖也有些距离,若是按照这个速度起码要两日才能赶到,加上汇聚旗丁的时间,十日已经很紧了。
但他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奥格尔赶。
他的儿子索尔罕是跟着他一起来的,见状便问道:“父亲,我们为何不加快速度?”
僧格看了他一眼,问道:“我这次专门将你带过来,就是让你增广见闻的,不知你有什么收获?”
索尔罕与他的父亲一样,同样长得高大挺拔,在大湖盆地一带已经有了“阿勒坦布日格德”的称号,阿勒坦,指的是阿勒泰山(阿尔泰山),当地人将萨彦岭也称为阿勒泰山,布日格德是雄鹰之意。
这样的人物,按照我大清的规矩,肯定是要北京城担任皇帝的侍卫的,就好像参赞大臣丹巴一样,加上出众的外表,一旦被皇族女儿看中,没准也能捞到一个固伦额驸当当。
但僧格显然没有这个意思,一直将他留在身边。
索尔罕答道:“父亲,您说的显然不错,七旗之人并没有多少见识,长期处于满人的淫威之下苟活,满人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从来不敢反抗”
“今日之会,父亲一席话犹如一石激起千重浪,虽然最后父亲还是妥协了,但那些话想必已经在他们脑海里扎下根了”
“这些年来,他们虽然有些荣华富贵,但每年中的三个月都需要在北京居住,加上路上往返的时间,实际上一半时间都不在驻区”
“久而久之,他们就习惯了这一切,在见识到北京城的恢弘富庶后更是不敢多做他想,估计也没想过”
“但丹巴何许人也,以如此年纪就当上参赞大臣,并非只是因为是满人的塔布囊,而是有真才实学,据说他在京城担任侍卫时就以勇武着称,跟随皇帝秋狝时曾独自一人射杀老虎,被皇帝当场赞为巴图鲁,赏赐黄马褂”
“若非他并不是孛儿只斤氏,早就成为固伦额驸了,不过他虽以勇力着称,在侍卫群里却一直担任着笔帖式的官职,想必也是文武双全,否则也不会将参赞大臣的重位交给他”
“哦?”,僧格满意地看了一眼儿子,眼里满是欣慰。
“这样的人物,怎会为了几百户牧户脱离大清而擅自向罗刹国宣战?表面上,他是想在乌里雅苏台将军得知消息之前将其消弭于无形,但兹事体大,且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这么做完全不符合他以往的风格”
“继续说下去”
“父亲,我部自从立旗以来,除了一开始加盟的诸部,实际上暗地里又来了不少部落,牧户总人数早就超过一千户了,此其一”
“其二,我国占据着巴克塔尔马河的东出口,特鲁琴人的物品想要抵达喀尔喀,必须经过我部,虽然参赞大臣在我部设有税务官,但我部占地颇广,山口附近酷寒无比,税务官不耐寒冷,只得将榷场设在奥格尔”
“这样一来大量的物品实际上是以免税的姿态进来的,别人我不知道,但我部之人实际上占了极大的便宜,只有一部分物品进入了奥格尔榷场”
“其三,父亲当时带着辉特牧户沿着巴克塔尔马河河谷进入喀尔喀时,正值特清战争快要收尾之时,当时的卫拉特四部,一部分追随阿睦尔撒纳,一部分尾随清人,一部分则两不相帮”
“由于特鲁琴人杀了阿睦尔撒纳,实际上愿意追随他们的也只有留在准噶尔地的土尔扈特人以及被清军屠杀过的部落”
“当时,喀尔喀之地相对来说尚属平安,部分牧户甘愿冒险穿越险象环生的巴克塔尔马河河谷抵达那里也可以理解”
“故此,一开始清人并没有真正鉴别真假,后来清特两国又不断交恶,清国也日渐处于下风,似乎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特鲁琴人的预料之中,清人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不过那时距离那场大战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大量从准噶尔地逃离的牧户已经在喀尔喀地落地生根了,有的还入了旗,这些年来也没有过错,清人便暂时放下了”
“乌里雅苏台将军府,按照规矩,一般会由满人担任将军,下面设置两个参赞大臣,一个满人,一个蒙古人,但时下的将军是蒙古人,两个参赞大臣也是蒙古人,这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
“表面上看是满人对蒙古人的信任,所谓满蒙一家,但实际上呢?”
“好小子,我冒着偌大的风险让你偷偷到外地游学一番还真没有辜负我的一番心意啊,那我问你,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父亲,很显然,乌里雅苏台将军盯上了父亲,除了所谓的榷场‘中饱私囊’,更多的是因为牧区紧挨着特鲁琴,而特鲁琴牧区的牧户生活状况又远好于我们,清人很是担心像你这样的旗主被他们拉拢过去”
“除了我们旗,自然还有天山附近的牧户以及旗主”
“而且,我们私藏牧户数量以及贸易额,虽然一直严把口风,但千余牧户,几千人,总有人禁不住诱惑或者威逼的,孩儿估计清人已经探听到了什么,准备对父亲下手”
僧格摇摇头,“私藏人口和贸易额,并非只有我们一家这样做,几乎所有的旗主都会这么做”
“那......”
“盟会上除了丹巴多尔济,还有一个人十分关键”
“丹巴的护卫哈尔达乌?”
“是的,他也是与丹巴、拉旺一起到北京城担任侍卫的人之一,他是索伦人,骁勇绝伦,当然了,大部分索伦人都很勇猛,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以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最近得到了一个消息让我改变了看法”
“大清皇帝麾下还有一个秘密机构,叫粘杆处,表面上是在皇帝午睡时为他驱赶肆意聒噪蝉虫的护卫,实际上是一个专门为皇帝打探消息、清除异己的专门机构”
“这个消息就是,哈尔达乌名义上只是一个额驸的护卫,但实际上却是粘杆处的侍卫,还是整个喀尔喀的护卫头目!”
“那有什么?”
“你呀还是太年轻了,这样的人出现在喀尔喀,早就把各旗的详情弄清楚了”
“这么说我们真的暴露了?”
“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