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木杨眼里的战机就是他阿尔图克的战机!
“按照俘虏的交待,蒙古人是为了沙漠矿场的俄国俘虏来的,人数只有一万,现在估计已经将沙漠矿场拿下了,多半就是钦博伊城下的军队”
“但那又如何?他们的主力已经被我围住了,灭亡就在顷刻,然后我再催动大军歼灭钦博伊的军队不就行了,何况,这里的蒙古人肯定会拼命向钦博伊求援,届时......”
阿尔图克嘴角露出一丝讥诮。
此时,他的身心完全放松了,对于被围的蒙古人虽然还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他深知困兽犹斗的道理,但他们处于阿姆河西岸的沙漠之中,没有粮草补给,又经过了连续的战斗,正是最疲累的时候。
到了明日,不用他们出手,他们自己就倒下了。
他拍了拍手,霎时,用同样精美的宝石缀成的帐帘一阵晃动,随即进来了一个黑人少年,他也打扮成曼吉特人的模样,面容清秀,手中托着一个银盘,上面放着刚刚烤制好的羔羊肉和一瓶美酒。
黑人少年是他的商人从伊斯坦布尔给他买来了,一共有十人,买来后就被他阉割了,虽然他只是希瓦汗国的亦剌克,但实际上形同大汗,已经有了使用阉人的权力。
就在阿尔图克放松心身享用他的美餐时,钦博伊的乞塔德还在焦头烂额。
幸好他还有马贼祆教徒拉赫曼。
祆教重新回归沙漠大地让拉赫曼欣喜若狂,也让他对乞塔德感激莫名,故此,虽然乞塔德在焦头烂额之下一时没有想到他,但他却主动找到了乞塔德。
“绕道木伊拉克?”
不过,一听到他的建议他就赶紧挥手让他出去了。
木伊拉克他自然知道,此时的木伊拉克靠近咸海,而不是像后世那样深处内陆,阿姆河流经此处时由于大量泥沙的堆积,造成了多处沙洲,沙洲之间的距离很短,当地人便在其间修建了木桥。
但木伊拉克距离此地还有接近两百里,若是从那里绕过去在去往萨亚特,恐怕哈木杨他们早就覆亡了。
“回来!”
拉赫曼正要有些不甘地出去,乞塔德又叫住了他。
还以为他是回心转意,同意绕道木伊拉克了,没想到乞塔德却问道:“距离萨亚特最近的渡口是哪里?”
“瑙珊”
“崂山?”
“是的,在萨亚特以南约莫二十里处,那里的河面也很窄,两岸有少见的树林”
乞塔德点点头,继续问道:“阿姆河上平常跑的船只有多大?”
拉赫曼答道:“大多数都是像我们在阿拉尔岛那样,但也有大的,两头高高翘起,载量约莫是阿拉尔的一倍,专门用来转运咸海的食盐的,当地人都叫它盐船”
“那你认为阿尔图克会将那些船只藏在什么地方?”
拉赫曼猛然醒悟了,“浑台吉认为是在瑙珊?”
乞塔德不置可否,“我问你,瑙珊的情形是否与阿拉尔岛渡口相似,容易隐藏船只?”
拉赫曼一拍大腿,“还真是,那里是绿洲地带少有的地势较高能够形成大的渡口,并长满树木的地方,也有一些河湾,以前我混在盐船里去过希瓦,现在想起来了,确实是这样”
“不过浑台吉,就算是盐船,一艘也只能运送十匹马,而且那里临近萨亚特,阿尔图克的人肯定会不停往来巡逻,想要从容渡河根本办不到”
乞塔德没有回答他,但他立即开始了行动。
他让楚琥尔带着一千骑留下来继续监视钦博伊,自己带着剩余的一千七百骑离开了。
这一次,他全速行军,半日工夫就赶到了瑙珊!
他赌对了,瑙珊藏有大量的船只,不过阿尔图克显然防着这一手,他下令将大多数船只放到了西岸,放不下的才放在东岸。
乞塔德抵达后,果然见到对岸有曼吉特骑兵在岸边来回穿梭!
东岸的人见到他们后,赶紧松开缆绳准备回到对岸,一番厮杀之后,他们还是抢了五条盐船!
见到对岸有敌人杀到后,对岸没多久聚起了几百骑兵,他们手中都有火枪!
帖赤那有些疑惑的看着乞塔德。
“浑台吉,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如何抢渡?每次只能运送五十名骑兵,恐怕还没完全上岸就被他们射杀了”
“谁说我要上岸?”
乞塔德让人将火炮搬上了船只,每艘船只装载二十人,然后将盐袋子码在船舷两侧,又每隔一米用盐袋子设置一个垛口。
这下帖赤那终于明白了。
“浑台吉,你准备用火炮驱散围困哈木杨宰桑的敌军?”
乞塔德点点头,“既然萨亚特附近都是沙漠,哈木杨他们想要不因为缺水马上战败,就只能依着阿姆河聚集,敌人显然也是如法炮制”
“于是,我们如果能利用船只靠近河岸,对围在两侧的敌人进行打击,就能杀出一个缺口,哈木杨是百战宿将,此时,他只要在沙漠方向安排一支殿后的军队,然后就能在我军炮火的掩护下渡河”
说干就干,五艘盐船,带着俘虏的商船水手,二十人,每艘五门火炮,升起了船帆,划动了船桨,顺流朝下游驶去。
这一幕让岸上的曼吉特骑兵看呆了。
“这些蒙古人准备干什么?不在这里趁我们人数少的时候抢渡,还准备到萨亚特抢渡?”
消息很快传到了阿尔图克这里。
一向睿智的他也陷入了沉思,半晌也不得要领。
最后他做出了判断。
“被围困的蒙古人里肯定有他们不可丢下的重要人物,这些船只是来让这些人渡河的!”
他赶紧让人将一名俘虏押了过来。
“重要人物?”
那名俘虏是一个侦骑,虽然也骁勇善战,不过在被俘后也没有顽抗到底的理由,连据说是对宗教极为虔诚的伊教徒就是这样,何况他们这些萨满教徒?
活着,依旧是最大的宗教。
他一五一十地答道:“来的人中,最大的自然是部落的浑台吉乞塔德,不过他是走咸海东岸的,应该就是抵达那甚......钦博伊城的头领”
“至于西岸,最大的就是部落的二宰桑哈木杨了”
“宰桑?”
那人嗫嚅了一下,答道:“就是贵国的副亦剌克,波斯人、奥斯曼人的维齐尔”
“难怪!”
阿尔图克用手掌狠狠击打了一下地上精美的波斯地毯。
“这大人物也就是他们的宰桑了,如果他们的宰桑能像我们的亦剌克抑或波波斯人的维齐尔那样手握重权,倒确实值得他们援救”
“不过奇怪的是,按照此人的说法,那浑台吉是大汗的世子,怎会只带着孤军在东岸活动?就不怕孤军深入被我军歼灭?”
便将自己的疑虑对那人说了一通,那人只是哈木杨手下一个普通侦骑,哪里懂得这些,不过为了活命,他只得开始胡扯。
“亦剌克,在外面的部落,自然是大汗最大,但大汗之下就说不定了,有宰桑,还有各部的头人,这乞塔德以一己之力就在部落创下偌大局面,这让大汗肯定有些警惕”
“以我的观察,大汗现在开始大力培养他的次子了”
“原来如此”,阿尔图克似乎明白了,他摸了摸颌下的短须说道。
“如果让他们将这甚宰桑救出去,那么留在西岸的人肯定会彻底失去斗志,若是能俘虏这么多蒙古人作为奴隶,那我在柯尔克孜失去的青壮多少也有了补偿”
“蒙古人,可是比突厥人更好的骑兵啊,只要给他们钱财美女,想必也会投靠于我的”
于是,他便下达了命令。
“若是有船只前来接走一些人,不要阻拦!”
没多久,乞塔德亲自带着五艘盐船赶到了!
甫一抵达,他就让两艘盐船在盐袋子、铁盾的掩护下靠近河岸,一前一后布置着。
由于接到了阿尔图克的命令,岸上的曼吉特骑兵根本没有放枪的意思,而是静等着他们上岸抢人。
“轰......”
装满散弹的火炮轰响了!
这一幕虽然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但之前只是想到对方可能会用火枪攻击,完全没有想到他们还能将火炮搬上船只!
一方是严阵以待,一方则是奔着看热闹的心思,虽有些防备,但显然没料到竟然是这么个抢人法!
“轰......”
船只贴着河岸一边轰击,一边继续向下游驶去,等他们抵达哈木杨等人控制的那一段河岸后,或许是想起了他们在柯尔克孜时被火炮轰击的惨状,一个个吓得逃亡沙漠深处去了。
在船只沿着约莫三里长的河岸扫荡了一遍后,岸边已经没有敌骑存在了。
在两侧的船只轰击时正中的乞塔德所在的那艘盐船已经靠岸了。
他见到了哈木杨,看到他们一个个衣衫不整、疲累困顿的模样,乞塔德不禁暗自有些叹气。
哈木杨同样如此,原本在听到火炮声后还以为是乞塔德的大队人马杀到了,没想到只有这么一些船只。
乞塔德冷冷地看着他,半晌,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叔叔,眼下有船上火炮的掩护,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径直往北逃,继续在沈慕华附近游击,二是让少数人断后,大部立即开始渡河!”
此时,以前在土尔扈特部落的哈木杨终于回来了。
他说道:“以浑台吉之能,想必一切应该无碍,沈慕华那里火炮弹药估计耗光了,眼下正是危险的时候,我还是拼命向北,再摸到柯尔克孜附近吧”
乞塔德也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其实是在考验哈木杨,一旦他选择现在渡河,就算他们上了岸,会马上夺了他的兵权,幸亏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此时,帖赤那等人也赶到了。
乞塔德对他说道:“你带七百骑赶紧渡河,敌人如果在岸上还听到枪炮声,必定惊惧起来,一惊惧,行动就会迟缓,就能掩护哈木杨大队重新回到柯尔克孜附近”
说着,继续让船只来回巡逻着这一段河面,在帖赤那的七百骑全部过河后才扔掉船只返回了钦博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