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八月份,对于里海北岸来说已经算是秋天了。
乞塔德带着两个旅的军队来到了乌拉尔河西岸。
他听从了沈慕华的建议,让一个完全使用新式武器的旅大大方方扮成特鲁琴士兵的模样,另外三千人则还是旧式武器,其中一千人扮成部族骑兵模样,剩余两千人则带着大量的骆驼、马匹扮成民夫模样。
“民夫”携带着不少羊皮筏子和木板,就是这些东西让其顺利通过了伏尔加河。
但前面的乌拉尔河就不一样了。
或许是知晓了土尔扈特人准备东归的事情,也或许是为了避免蒙古人与哈萨克人之间的纷争太过频繁,他们在后世乌拉尔城以下的下游设置了好几个据点。
乌拉尔河再次向南大拐弯,径直流淌到里海后由于周围几乎没有支流汇入,加上降水量稀少,沿途都是荒漠,河面变得很宽,河水也只在五六月份因为春汛的缘故很深。
但在此时,河水水位已经普遍降到不足一米,俄国人占据的几个据点恰好是河水最浅处,大多不足半米。
虽然这几个据点驻防的哥萨克不会主动介入土尔扈特人与哈萨克人的战争,但为某一方通风报信还是做得到的。
于是,摆在乞塔德等人面前的难题就来了。
他们在西岸徘徊了两三日,终于在第四日等来了出使契丹部落的巴雅尔。
“浑台吉”
巴雅尔一脸兴奋。
“达托夫同意了您的建议,不过他也说了,他如果与浑台吉联手对付努尔阿里汗,势必会在整个哈萨克人中引起公愤,于是他只能彻底投靠俄国人”
“作为补偿,您建议由我方拿下的阿克托必必须掌握在他手里”
“剩余的雅依克河以东地区依旧以威尔湖为界”
(威尔湖,奥伦堡与库利萨雷中间的一处淡水湖,附近有威尔村)
乞塔德点点头,达托夫的核心牧地实际上在乌拉尔河以北,后世车里雅宾斯克以南的广袤地区,以南的荒漠草原对他来说可算是可有可无,此时的阿克托必已经是金银矿所在,他自然不会轻易舍弃。
“他与你谈了多久?”
“没有多久,半日就结束了”
“还有,估计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达托夫虽然皈依了东正教,但依旧有八位夫人,以前他的八位夫人全部给他生下了女儿,但在最近半年却一连生下还几个儿子”
“哦?”
乞塔德不置可否。
“浑台吉,他让我们从塔依巴克处过河,那里是整个雅依克河下游唯一没有设置俄国人据点的渡口”
乞塔德暗忖:“实际上乌拉尔河上最适宜渡河的地方就是库拉金,可惜被俄国人占据了,眼下哈木杨的军队正在那里与额什木对峙”
(塔依巴克、库拉金,都是乌拉尔河下游最适宜渡河的地点)
“不过整个乌拉尔河南岸都是哲德乌尔联盟的牧场,达托夫为何如此建议?”
果然,巴雅尔解释道:“达托夫的一个女儿嫁给了封地正好在塔依巴克附近的努尔阿里汗的次子布克依,而塔依巴克就是他女儿的斡耳朵”
听到“斡耳朵”三字,乞塔德突然神色一凛。
他转身对随队的情报队队长诺尔布说道:“哈木杨那里有什么消息?”
“回禀浑台吉,按照二宰桑的说法,对面额什木有上万大军,能够居住五人的帐篷超过两千顶,这几日一直在雅依克河东岸库拉金附近没动,还不时出来遛马”
“马匹呢?”
“全部圈在大营后面,距离太远,瞧不太清楚”
“哦”
乞塔德暗道:“游牧部落以五人一顶帐篷倒是十分常见,我们由于已经施行了后世的军制,大致是以十人一个帐篷,但无论如何马匹都会是在帐篷附近,为何要单独圈养?”
他又问道:“难道是马匹栅栏附近水草较多”
“是的”
“你去探查一下,看看塔依巴克附近河水的状况”
大约过了四个小时,已经是晚上时分了,诺尔布回来了。
“浑台吉,查看过了,塔依巴克西岸并无牧户聚集点,但东岸有一片帐篷,大约几百顶,我问过当地的牧户,应该就是达托夫女儿的斡耳朵”
“你确定看清楚了?”
“确定,为防意外,入夜时我还亲自策马过去了一趟,河水很浅,最多半米,最深处也就刚到马肚子,将马镫翘起来就可从容通过”
“既然是渡河要地,哈萨克人就没有派人盯着?”
“自然是有的,不过他们不可能时时盯着,那里的河面宽度只有五十米左右,对面有望楼,里面的人大约每隔半小时起身上楼查看一番,岸边则是高深的芦苇”
“还有,努尔阿里汗次子布克依的封地就在额济纳河与雅依克河之间,当然了,他最多只能占据半个,当二宰桑的人向东挺进,并驻扎在库拉金附近时,河西的大部分牧户都赶紧迁到了河东”
“但依然有零零星星的牧户待在原地,他们依旧保持着往来两岸放牧的习惯,我自然不是一个人过去的,而是跟着牧户一起过去的”
“那你就不担心牧户将你认出来?”
“浑台吉,我一身哈萨克牧户装束,还专门赶了几头牛、十几头羊,还没与他们一起渡河,别人也不会注意”
“牛羊呢?”
“依旧留在东岸,抵达时,我便将它们往牧户的牛羊里赶,天色暗淡,我又藏了起来,牧户们还以为是他们走散的呢”
“很好”,乞塔德这才显出了微笑。
巴雅尔赶紧问道:“浑台吉,那我们明日一早在塔依巴克渡河?如果是这样,就不用建造浮桥了”
“不,诺尔布!”
“职部在”
“塔依巴克下游还有一个渡口,应该是克拉桑诺亚,你的人从现在开始不停歇地在此间往来巡逻,向西要深入十里地,目标强遮蔽”
“是!”
所谓强遮蔽,是特鲁琴军的专用术语,就是要让目标区域的任何人口都不能随意走动。
乞塔德又看向跟着自己来的苏文玉。
“我们今夜就不休息了,你带一千人龙骑兵在克拉桑诺亚附近搭上两个旅的帐篷,并连夜开始修建浮桥”
“浑台吉!”
“不用多说了,我自有道理”
黎明前约莫两个小时,苏文玉的浮桥只修建了一半,而此时,乞塔德带着五千人马已经秘密抵达了塔依巴克!
初秋的塔依巴克笼罩在寒风乍起的夜色中,从远处看时,东岸高地上的白色帐篷若隐若现。
后世渥巴锡带着大队人马东归时,曾分成好几路沿着乌拉尔河下游河水浅处渡过,也曾遭到哈萨克人的死命阻击,虽然当时的乌拉尔河已经封冻,但依旧损失不小。
诺尔布带着二十骑率先渡河了。
他们全部骑着大黑马,穿着黑衣,面上也裹着黑色的面巾,马匹全部带上了嚼子,趁着对岸望楼换防的当口便策马进入了乌拉尔河。
四十米的河面,水又不深,霎时便到。
诺尔布一扬手,众人赶紧将所有的马匹藏在芦苇丛里,留下两人看守马匹,剩下十八人一部分弯弓搭箭,一部分拿着盾牌和马刀利用芦苇丛的掩护朝着望楼摸去。
抵近望楼时,只见望楼附近还有一顶大帐篷,显然就是看守渡口的哈萨克常备军。
望楼高达一丈多,下半部分全部隐藏在芦苇丛里,只露出顶部,望远镜里,上面正站着两个呵欠连天的人,而在他们身边赫然露出了大鼓和大锣!
显然的情形是,一旦有警讯发生,上面的人就会敲向大鼓和大锣!
诺尔布抽出了两支箭,当下就对准了一人。
一声轻啸之后那人就捂着咽喉倒下了,旁边一人此时正好与他背对着站着,听到响动后赶紧转过身来查看,诺尔布随即又是一箭!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没曾想后面被射中的那样个子很高,倒下时头部正好磕在大鼓上!
“咚......”
一阵闷哼声顿时打破了原本的静谧!
就在此时,诺尔布已经飞身上了望楼。
半晌,帐篷里出来一人。
“怎么回事?”
“不小心磕到了”
“蠢货,不会小心一点?差点扰了老子的清梦!”
就在刚才,诺尔布已经将一个人扶了起来,然后两个人背对着那人,刚才这话自然是诺尔布发出来的。
但他出声时,语调带着疲倦和一丝恐惧——在前次他来侦查时,曾仔细偷听过望楼上值守的士兵对帐篷里的十夫长的态度,赶紧有样学样用突厥语含糊了一句。
那人在四周略略打量了一番便又回到帐篷歇息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帐篷里的鼾声再起时,诺尔布向对岸扬了扬从怀里掏出来的一面镜子,剩余的人则赶紧将帐篷围了起来。
等到乞塔德带着两千骑渡过乌拉尔河时,帐篷里的人已经全部了账。
他登上望楼用自己亲手打造的十倍望远镜查看了一番。
眼下已经是黎明前一个小时时分,达托夫女儿的斡耳朵建在一处高地上,附近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影。
“难道是我猜错了?”
乞塔德不禁犹豫起来。
再看时,只见斡耳朵所在的高地面积十分之大,他能看清楚高地正面、上面、下面的境况,但其背面却无法查看。
而在高地的远处还有一座座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