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冬季。
一到冬季,北方的人是不愿意外出的,更不用说拿着刀枪出去打仗,就算最耐寒冷的俄国人也不例外。
于是,冬季很少有人主动出去打仗的,不熟知情形或者想要出奇制胜者自然不在此列。
里海附近的冬季从九月下旬就开始了,一直漫长到次年四月份下旬。
也就是说,乞塔德获得又一个半年休整期。
在这半年时间,乞塔德并没有闲着。
他开始全面审视喇什给他留下的遗产了。
首先是人,除了大宰桑包敦格、二宰桑哈木杨,还有同是本部贵族的巴木巴尔、默们图,他们都是年轻人,还是善骑射的骁勇之士,其中默们图是喇什怯薛军的副首领,巴木巴尔则常为部族骑兵先锋。
这两人乞塔德全部收下了,并放到马加尔城培训。
至于包敦格、哈木杨两位,能力自然是有的,不过乞塔德并未看上,他让哈木杨继续以二宰桑的名义管束伏尔加河以北的牧场,常驻玛努托城(建设中),而以汗陵卫的旅长楚琥尔为其副手。
而让沈慕华担任南部包敦格的副手。
在他内心里,实际上已经将楚琥尔当成了大唐玄武门之变中的尉迟敬德,表面上是受到了贬斥,实际上并非如此。
虽然对他亲手杀死自己的父汗隐隐有些不满,但他的行为终究是将自己的大业提前了一大步啊,若非如此,自己要独掌大权至少还需要十年之久!
故此,在这个冬季,他将自己的早死叔父的女儿全部嫁给了楚琥尔、帖赤那、沈慕华、苏文玉等人,其中楚琥尔更是娶了他最亲的堂妹。
当然了,除了他与诺尔布之外,没有人知道喇什身亡的真实情形,在那个混乱的夜晚,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楚琥尔所描述的也在正常范围。
这就够了。
除此之外,他还将北高加索四城的部分官员调到了新接管的几地,协助包敦格等人打理部落事务。
所谓的部落事务,对于以前的土尔扈特本部来说无非是三件。
一是缴税,以往喇什将此权全部包给了自己信任的两个宰桑,现在肯定不行了,他准备按照特鲁琴的那一套来重新实施。
二是服兵役,乞塔德取消了部落里随意抽调部族骑兵的做法,用常备军取而代之,由于常备军有着不错的薪酬,实际上对牧户家庭并无太大的损失。
若是放在以往,一旦得到征召令,牧户必须自备粮草、战马、军械赶到指定地点,迟到者、不到者都会面临严酷的处罚。
使用了常备军,不管是大汗还是牧户都是皆大欢喜。
由于接受了大量的牧户,乞塔德也给自己在本部里凑了一千精锐,让巴图带着在这个冬季训练,作为自己的亲卫队。
以往包敦格、哈木杨两人收税时,自然不会亲自到一个个牧户家里去收,而是逼压下一级的大台吉、台吉主动上缴。
而大台吉、小台吉又会层层下逼,虽然不如汉地粮税那样苛刻,但这些贵族想要过好日子,显然会加码往下压的,便造成明明大汗规定的数目不大,但牧户们实际上上缴的要远远大于此数的情况发生。
现在不同了,乞塔德在以前的百户台吉定居点安插了全部由因为负伤而退伍的军人,他们通晓数学、文字,就可以以定居点为根基亲自点验牧户交过来的牛羊马匹了。
再就是工匠了。
前面说过,喇什曾将辖区里的诺盖工匠集中在维特梁卡,并给特鲁琴拨去了一半,对于喇什来说,自己打造火枪、火炮根本没有想过,不过是打制冷兵器、制作弓箭罢了,后来仅仅是多了一些修补火枪的活计。
维特梁卡距离俄国人的据点实在太近,乞塔德思考之后,便将这些人一股脑迁到了斯塔夫罗波尔。
眼下平白多出了这么多军队,他们的武器装备还远远不够,这还不算,由于马加尔城的铁料以前还需要从高加索山中获取,路途耗费的时间和成本实在太大。
他干脆一股脑全部迁到了斯塔夫罗波尔城,加上在希瓦获取的,斯塔夫罗波尔城立即便有了近五千户完全依靠特鲁琴官府发放薪酬过活的工匠。
这样的规模,在此时的里海附近,也就是莫斯科兵工厂、伊斯坦布尔兵工厂、伊斯法罕兵工厂可以相提并论了。
六个月的冬季,他需要好好利用起来。
喇什是一个财迷,上次乞塔德带给他的五大箱黄金、珠宝他丝毫未动,其它的金锭、银锭也依旧待在他的大帐下面的地窖里。
此时,他从希瓦汗国带来的金银匠就可以派上用场了,赶紧从拉甘港船坊调回来,在斯塔夫罗波尔按照他的要求铸造金银币。
最后,他按照半两一枚的规格,在金币了掺杂了一成的黄铜,在银币里掺杂了一成的铅料,制成了特鲁琴金银币。
金银币的正面用蒙文写着“壹元”字样,背面则是汉文“壹元”,周边刻蚀马匹和麦穗,以及“特鲁琴”三字。
显然他是有意识地强化特鲁琴这个符号,而弱化土尔扈特这个符号。
特鲁琴,一个新的地方,一个新式政权,会让使用这些金银币的人忘掉以前的土尔扈特,而只想起特鲁琴。
另外,他开始部落里全面贯彻“特鲁琴法典”,暗暗取代以前经过喇什修订过的卫拉特法典。
三是宗教。
经过深思熟虑后,他取消了以往对异教徒大肆排斥的政策,而是采取了信仰自由的做法。
当然了,他让进入特鲁琴学校的学生以及进入特鲁琴军队全部加入长春教,并在以前大台吉(千夫长)所在的地点设置长春教道观,由图兰朵的弟子们分别下去主持,以强化长春教的影响力也是应对措施之一。
这样一来,旁人就会想到,“既然浑台吉信任的人都是长春教教徒,我们再信仰其它宗教是否合适?”
当然了,眼下的六万户土尔扈特牧户大多数还是信仰喇嘛教,少部分坚持着以前的萨满教以及被俄国人拉过去信仰东正教的,加上信仰伊教的大量工匠,乞塔德不可能一下让其全部转为长春教教徒。
于是,在在他管辖下的几大城市,长春教道观、喇嘛教召庙、伊教寺庙、东正教教堂便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男童十岁后必须进入召庙学经的做法也被变相改变了。
与大喇嘛罗布臧丹增商议后,他以“经费缺乏”的名义将全部牧户子弟都要进入召庙学经的做法改成了台吉以上子弟,对于普通牧户子弟,则由庙里的格隆隔三差五下去讲经。
为了避免误会,他干脆在学校里开设了各种宗教的课程,让有兴趣的学生可以以“选修”的名义前往听道士、教士、阿訇们讲课。
自然了,肯定以讲授喇嘛教经典为主。
这样一来,既节约了经费,减轻了牧户的负担,又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格隆们下去之后作奸犯科之事。
乞塔德回到维特梁卡之后并没有见到新任的俄国驻特土尔扈特全权大使,估计是俄国人见到土尔扈特汗国发生巨变之后正在紧张地商议对策吧。
对他们来说,先由以前的大使别科托夫提出对策,再提交阿斯特拉罕省贵族议会审议,再报给察里津总督,然后再提交给设在喀山专门管理民族事务的喀山府讨论,最后到圣彼得堡至少要半年。
等到春天吧,那时估计就有结果了,或许还会同时带来俄国人对新任大汗人选的态度。
至于另外三个部落的大台吉,比如和硕特部的扎木杨,杜尔伯特部的策丹道尔济,以及从本部分出去的策伯克道尔济,他们既没有前来维特梁卡与乞塔德商议,也没有派人传话,显然也是打了静观其变的心思。
乞塔德倒是无所谓。
喇什留给他的最大遗产就是确立了土尔扈特本部。
喇什一死,他这位浑台吉便有着天然的继承权,何况他又利用这个职位先一步埋下了伏笔。
就算策伯克道尔济最终获得沙皇的任命,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位浑台吉依旧牢牢地控制着本部。
当然了,这件事若是真的发生了,也可能有一些本部牧户去依附策伯克道尔济,但依着乞塔德的估计,这样的人数并不会太多。
草原上,毕竟以强者为尊,眼巴前有着近三万户土尔扈特,六万户哈萨克的浑台吉不去依附,还巴巴地去投靠只有六千户的策伯克道尔济?
整个冬季,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斯塔夫罗波尔,与大匠吉达一起监督军械的制作,由于有充足的银币可以支付薪饷,工匠们倒是没有丝毫怨言地没日没夜地干着。
他新纳的夫人贾恩原本就是库班地区所有信仰伊教大汗的女儿,那位大汗是北高加索地区最后一位除开车臣人以外所有信仰伊教的切尔克斯人、卡尔巴金人、阿兰人的大汗,随着她的到来,乞塔德在新近依附的伊教徒中又多了几分威望。
于是,在这个繁忙的冬季里,乞塔德白日穿梭于各大工坊、学校、军营之间,晚上与贾恩胡天胡地,日子倒是充足得很。
至于他另两位夫人,依旧放在学校学习。
就算是贾恩,乞塔德也没有让她闲着,此时他的次子阿沙莱也来到了这里,长子道迪比继续投靠俄国人。
她是北高加索地区最后一位大汗的唯一女儿,曾在伊斯坦布尔、伊斯法罕学习过,精通高加索语、波斯语、突厥语、拉丁语、俄语。
又能在前任大汗旺布死后以女子之身独自在萨拉托夫附近支撑,还能从容周旋于鞑靼公爵、切尔克斯公爵、女皇之间,显然是很有两下子的。
她还能用波斯文撰写诗文,这样的人才他怎会放过,最后干脆放到女子学校担任校长。
而在之前,无论是在敦罗布旺布还是鞑靼公爵面前,她不过是一个有些姿色的女人罢了。
有了这个工作,贾恩倒是愈发明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