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俄国在特鲁琴汗国设置了大使,那说明双方的关系并非完全是隶属那么简单,在乞塔德的揣测中,说不定俄国人是将汗国当成一个附庸国来处置的。
虽然是附庸国,但毕竟还是一个国家不是,于是,从他开始,他也往圣彼得堡、察里津、扎波罗热等大城市派遣了自己的代表,并为自己出国的人办理了护照。
虽然准备让渥巴锡去波兰,但单凭他一人显然是不行的。
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外务司波兰语翻译,以及那位被他从希瓦汗国解救出来的彼得诺夫。
彼得诺夫以前是俄国的没落贵族,虽然已经没落了,但毕竟是贵族,除了俄语,他也会此时流行整个欧洲拉丁语——自然是因为宗教因素。
虽然多年过去后,他的拉丁语也所剩无几了,但毕竟学过不是?
除了这两人,作为大汗的亲弟弟,三两护卫也是需要的,虽然实际上的作用不大,但起码的随从还是需要的。
他让楚琥尔的弟弟敦罗布策凌带着四名部落少年勇士作为他的护卫,后来他发现不仅在准噶尔“策凌”之名是满天飞,在本部也是比比皆是,便将其改名为邓策。
眼下乞塔德推行汉话已经好几年了,自己还有个邓光明的汉名,官员、牧户家庭为自己的子女取个汉名也不少,如果是大汗亲自赐名那自然是无上光荣。
邓策自然喜不自禁,他与另外四名护卫都是出自汗国各级学校,虽然没有进到军校,但都是各个城堡三年学校毕业后立志从军中的佼佼者。
他们在各个城堡毕业后,不是加入到常备军,就是进入情报司,邓策恰好是走欧洲路线的情报司人员,当然了,他也只会俄语,稍稍懂一些波兰语而已。
与他的哥哥楚琥尔一样,邓策同样高大威猛,几个少年都是族里的勇士,自然也是剽悍威武。
此时,对于出使他国的人,乞塔德专门为他们订做了衣服,大致与后世美国军官军服差不多,咖啡色呢绒上衣,夏天是一件白色的衬衫,带有领带,冬天则将呢绒外套穿上。
四个口袋,除了左上口袋没有军章,其它的与美国军服并无两样。
系有一根带有铜扣的黄褐色牛皮带,左边挂着燧发短铳——连发手枪是特鲁琴的秘密,自然不能轻易示人。
一顶咖啡色大檐帽,正中的帽徽自然是特鲁琴式的,帽檐是黑色的。
腰间配有一把有着精美花纹的军刀。
同样是咖啡色的长裤,夏天是棉布制作的,冬天则是呢绒。
如果天气寒冷,则呢绒上装里面还有一件开领毛衣,外面还有一件黑色的呢绒大衣。
眼下是秋季,将呢绒大衣、毛衣备着,穿一套呢绒衣服就行了。
彼得诺夫今年五十八岁,不过他回到特鲁琴已经八年了,这八年他除了在学校教授俄语,还娶了一个土尔扈特寡妇,又多了一双儿女,算是老当益壮。
五十八岁的老彼得诺夫也得到了一套这样的衣服,能够告别单调的教书生涯而去外面看一看,他自然求之不得。
为了将拉丁文捡起来,他还专门向拉斐尔借来了一套拉丁文圣经,准备在路上来一个临时抱佛脚。
一行八人骑着马离开了埃利斯塔。
草木摇落,原野枯黄,日暮时分他们抵达了巴泰斯克。
巴泰斯克一听就是俄国人起的名字,原本乞塔德也给这里起过“和硕特”的名字,不过显然俄国人对这里的影响远大于蒙古人。
而且,以前的和硕特大台吉扎木杨已经搬到了扎波罗热居住,乞塔德临时起的名字当地人反而不习惯。
这里原本是哥萨克的定居点,还有一座小城,不过在第四次俄土战争中,俄国人为了奖励扎木杨所部的勇敢,便将此城赏给了他。
故此,虽然城门上虽然用蒙、汉两种文字写着“和硕特”,但这里的人依旧习惯用“巴泰斯克”来称呼它。
暮色中,一座黑褐色城池矗立在顿河东岸。
为了不触怒俄国人,这座城池修建的并不大,最终确定下来只有方圆四里大小,每面城墙只有约莫五百米,但依旧是典型的中方制式。
外墙包砖,内里夯土,城里建筑物也是中式四合院的格局,作为和硕特部正经的嫡长子,色可色那眼下成了这里的市长兼旅长。
得知渥巴锡等人来了,他也亲自出城迎接。
晚上在色可色那的府邸用过晚饭后,渥巴锡便向他打听起前面的路来。
“大台吉”
虽然乞塔德只封了一个台吉的爵位给渥巴锡,但色可色那可不敢怠慢,依旧称呼他为大台吉。
“对面的顿河畔罗斯托夫城也落成没有几年,其实也不大,方圆约莫六里,却修成了棱堡建筑,我曾经借着探望父亲的名义经过此城,其分为内外三重,城内有内城”
“内城居住的就是该城的督军兼团长......”
“他们只有一个团?”
“是的,虽然如此,但在其外围却有层层叠叠的棱堡,每座棱堡之间都在火枪的射击范围内,棱堡都是用石块砌成,易守难攻”
“每座棱堡只有一个排的兵力,布置有一门火炮,想要从正面突进去非常困难”
“这么说他们会用棱堡先来消耗敌人,然后城里的士兵会视情况随时驰援某处棱堡?”
“是的,他们的一个团有一千五百人,其中五百人是正规军,另外一千人却是农兵,有些类似于我国的屯田兵,平时都在地里干活,需要时则紧急召集起来”
“他们实际上是农奴,收获只有少部分留给自己,大部分都被官府拿走了”
“这么说棱堡里的都是正规军?”
“是的,他们在城外布置了八个排,占总兵力的一半,城里还有半个团”
“东乌克兰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在第聂伯河以东,顿涅茨河以西,除了哥萨克、俄国农奴,还有部分乌克兰、波兰、立陶宛农奴,都控制在已经信仰了东正教的地主手里”
“但在南面还是有大量的牧户的”
“在顿涅茨克大草原,主要是以前我国阿玉奇汗的外孙纳扎诺夫家族统辖的牧户,其中既有我四部的,也有迁来此处的喀山鞑靼人、楚瓦什人、诺盖人”
“人数至少有一万户,但其中有不少都是半牧半农了,自从大纳扎诺夫在哈萨克被青衮扎布杀死后,他的弟弟小纳扎诺夫上位了”
“由于大纳扎诺夫是间接死在我国手里,小纳扎诺夫极为仇视我国,不仅严厉约束手下牧户不得越过顿河一步,还极力在境内推行东正教,如果不同意的,就当场贬为奴户”
“这一切自然得到了俄国人的默许,眼下小纳扎诺夫已经在顿涅茨克地方建了一座小城,他手下有一千常备军,平时大多在草原上巡视,若是发现有私底下继续供奉喇嘛教、萨满教神物的,就当场被贬为奴户”
“在扎波罗热到第聂伯城一带,则有分散的我父亲麾下的和硕特牧户,人数不多,约莫两千户,景象与顿涅茨克差不多......”
“扎木杨大台吉就坐视不管?”
“唉”,色可色那叹了一口气,“你还不知道,我的父亲眼下只是名义上的大台吉,实权早就落到了已经皈依东正教的宰桑手上,他只是名义上的首领而已”
“这......”
渥巴锡虽然还是有些失望于没有立即获得山地团的指挥权,但既然遵照乞塔德的指示去基辅,但也不想就这么四平八稳地走过去,然后逛一趟就回来了。
探查第聂伯河两岸虚实,看特鲁琴汗国有没有下手的机会才是他此行的重中之重。
当然了,乞塔德也给他提供了一份名单,上面都是一些位于第聂伯河西岸的人物,有的还是西乌克兰的大人物,说是可以联络他们,但并没有告知他这些人与特鲁琴的关系具体如何。
他也不知所以,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他问过邓策,连他也不知道,于是便更加狐疑了。
对于特鲁琴汗国来说,想要染指第聂伯河流域,就必须利用这里的蒙古牧户,而扎木杨又是其中的关键。
眼下竟然是这样的情况,让他怎能不黯然伤神?
似乎见到了他的神色,色可色那笑道:“大台吉千万莫灰心,大汗布局乌克兰地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并没有告诉我具体情形,但纳扎诺夫那里就莫要想动心思了,不过我父亲那里想必还是有一些余地的”
“他也没有告诉你?”
“唉,你不是不知道,如果没有大汗的崛起,并娶了我的妹妹,我几乎被父亲杀死了!他怎么会告诉我?”
“但你就不一样了,你是特鲁琴汗国大汗的亲弟弟,还是唯一成年的弟弟,大汗虽然册封了舍棱,但亲疏有别,在他百年之后,是不可能将大权交到舍棱手里的”
瞥了渥巴锡一眼,“今后大汗的儿子掌权了,也是要大力仰仗你这位亲叔叔啊”
渥巴锡却不以为然,成为汗国的继任汗他从来没有想过,而且,按照土尔扈特人的传统,莫说亲叔叔了,就是亲兄弟之间在面对大权时也是会刀剑相向的。
能够成为汗国冲锋陷阵的大将才是他心之所愿。
于是,他将他这个想法说了出来,色可色那听了却是一愣。
“渥巴锡还是年轻啊,你也不想想,大汗已经有了好几个儿子,怎么会让你上台?还让你掌握军权?如果将来你的战绩直逼大汗,又让他如何自处?”
“让你出使西乌克兰,显然是打算让你从事外交事务或者情报司的事务的”
嘴上却说道:“大台吉,你见了我父亲就知道了,我上次见他时就知道他只是表面上过的不错,但实际上非常不安,他是和硕特部的大台吉,屹立几十年不倒,不会不留下后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