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扎武斯基达成了口头框架协议后,渥巴锡便不想在乌克兰再待下去了,他决定尽快返回本土。
为了验证从奥斯曼人控制的区域绕克里米亚半岛进入亚速海的道路,他放弃以前信誓旦旦要大大方方从原路返回的心思,而是准备借道梅克莱夫坐船回去。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位被几位主教初定的未来波兰国王卡齐米日嚷着要跟着去看一看特鲁琴。
渥巴锡原本是不想答应的,但又想到这位可是有可能成为国王的人物,便勉强答应了。
当然了,扎武斯基等人也不大放心,对于他们来说,卡齐米日如果从俄国人的领土直接回来自然无事,因为卡齐米日的老爹也是王国贵族议会的资深议员,俄国人是不会难为他的。
但若是要穿过奥斯曼人的土地,那就不由得要多费心思了。
“王子殿下”
扎武斯基面色严肃。
“你们或许也知道,奥斯曼人与俄国争斗了几百年,他们不时深入西乌克兰来抓奴隶,近些年随着不断败于俄国人之手,他们勉强蛰伏起来了”
“最后还是由我亲自出面与他们的敖德萨帕夏达成了一项协议”
“双方约定以摩尔多瓦的基希纳乌-卡夫巴斯为中轴线,南北各五十里为双方的缓冲区,双方都不得跨入这个区域”
“一旦跨入,就视为严重的挑衅行为”
“当然了,获得双方认可的商人不在此列”
“原本想法是好的,但这些年来,无论是奥斯曼那里,还是我国,不断有人窜入那里,他们形成了新的哥萨克,都沿着河湾居住,随便开垦一些田地”
“主要是劫掠往来的小型商队,有的甚至深入到缓冲区以外对当地的居民进行劫掠......”
渥巴锡突然想到了什么,“都是些什么人?”
“这......”,扎武斯基显然有些不情愿说出来,不过渥巴锡也不是傻子,转瞬就明白了。
“波兰人对农奴的压榨以及奥斯曼人对不皈依伊教的基督徒的压榨才是主因吧,两地都算不上是什么宽和的地方,不如就躲在缓冲区还快活一些”
“好了,估计都是些亡命之徒”
渥巴锡很好地化解了扎武斯基的尴尬。
“这样的人多吗?”
邓策低声答道:“他们都是一个个族群扎堆居住的,我曾经带着情报司的人穿越过几次,只有一次遇到了敢于拦路抢劫的哥萨克,只有十多人,还只有马刀,在我们短铳的打击下很快就跑了”
“我当时也觉得好奇,就抓了一人,正好那人是一个小头目,终于弄清楚了大致的情形”
“这片土地还是有不少人的,虽然是不同族群扎堆居住,但每一片最多只有百人左右,他们也有老弱妇孺,不可能对过往的人全部赶尽杀绝”
“于是,你只要带着少数他们急需的物品前去交换就行了”
他又看了看扎武斯基等人,凑近渥巴锡耳朵用蒙古语轻声说道:“实际上,他们从来不打劫商人,只要商人们将携带的货物卖给他们一些就行了”
“他们中也有大头目,据说是一个叫做特沃洛戈夫的东岸哥萨克,此人曾经参加过俄军,有一些军事能力,又骁勇善战,于是便成了缓冲区的大头目”
(特沃洛戈夫,后来普加乔夫起义军的参谋长)
“不过平时都是各过各的,就好像一个个小的村落一样”
“我没有见到过此人,但只要扮成商队,应该没有问题”
渥巴锡点点头,便对扎武斯基说道:“大主教,劳烦你为我们准备一些货物,以便扮成商队,也好保护卡齐米日王子的安全”
一日后,他们从巴尔城出发了,克拉辛斯基的骑兵一直护送他们抵达缓冲区的边缘才离去。
作为波兰的大贵族,卡齐米日显然不会是一个人,不过人数太多的话很有可能引起缓冲区哥萨克的觊觎,于是他只带了两个人。
一个是他忠实的卫士,一个剽悍威武的波兰翼骑兵,叫杜辛斯基,二十多岁,一个则是与他形影不离的管家,叫康拉德。
他们必须尽快穿过缓冲区,然后抵达梅克莱夫,眼下是十月底,黑海在冬季虽然冰期较短,但在北部沿海地带也是有薄冰的,如果慢慢吞吞走过去,等抵达梅克莱夫后继续向东航行,就必须打破沿岸的薄冰才行。
于是,一行人踏着积雪,在邓策的带领下快速向梅克莱夫走去。
他们此时每人多了一匹马,自然不是用来骑行的,而是用来驼载货物的,上面有一些简单的铁器和布料。
原本邓策是建议特鲁琴人都换上蒙古人的服饰的,但被渥巴锡拒绝了。
大致了解了西乌克兰的形势后,他在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进入缓冲区后,立时就由以前虽然白雪茫茫,但依旧是满眼的村舍、田地、教堂点缀其中,但一踏入中立区,虽然还能看见一些建筑物,但都是残垣断壁,也没有看见太多田地,说是草原还差不多。
深入十余里后,他们终于瞧见了缓冲区哥萨克的第一个定居点,果然是在一处大河湾附近,那里树木茂密,河边的芦苇也很深,显然是一个很好的躲避地点。
见到是一个商队,虽然渥巴锡等人的服饰有些惹眼,但这些哥萨克都跑过来争着与他们交易,他们手里也有一些金银币,多半是通过劫掠得来的。
劫掠缓冲区以外的居民,但不劫掠过往的商队,这倒是缓冲区的一道奇景。
这些人一看就是贫民,都穿的破破烂烂的,只有少数人穿着不错,也很剽悍,在交易时都骑着马在外围监视着。
看来,无论是奥斯曼人,还是波兰人,没少做利用商队突袭缓冲区哥萨克的举动,有的人身上还带着长长的铜号,显然是一旦遇警就用来召唤临近的哥萨克的。
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这些监视的骑兵就越来越少了,因为到了腹地时,波兰人抑或奥斯曼人再想突袭他们就做不到了。
一路无话,他们很快就抵达了抵近梅克莱夫的地方。
就在这时,从后面冲来了一队骑兵!
大约二十多骑,一个个手里都扬着马刀,穿着也还过得去,渥巴锡终究年少,这心里顿时狂跳起来。
“难道就要抵近目的地了,还要遭遇真正杀人越货的哥萨克马贼?”
不过,那群“马贼”并没有直接冲到他们跟前,在距离他们大约三丈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
一个年轻的哥萨克大声喊道:“你们是特鲁琴人?”
渥巴锡心里一动,不顾邓策的阻拦,便催马上前,并在那人前面大约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了。
他这才清楚地看清那人的模样。
约莫二十六七岁,身形高瘦,面目确实像河东哥萨克多一些,胡子是黄褐色的,而河西的哥萨克多半是金黄的。
“我是特鲁琴人的台吉,请问你们......”
那人一听也似乎动了心思,催马来到渥巴锡跟前,仔细瞅了许久,这才说道:“特鲁琴人,不不不,卡尔梅克人我见得多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打扮的”
渥巴锡笑道:“你就是特沃洛戈夫吧,你见到的是特鲁琴的使团,作为出使波兰的使团,自然要穿的入乡随俗一些”
“哦?你们不是商团,好大的胆子,就不怕被我们截杀了?”
渥巴锡摇摇头,“杀了我们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对了,我们队伍里还有一些货物,全部给你就是了”
特沃洛戈夫盯着渥巴锡看了许久,这才哈哈大笑起来。
“真有你的,没想到一个卡尔梅克孩童也能如此大胆,实话告诉我吧,你到底是什么人?特鲁琴汗国何等威风,怎会派一个毛孩子出使他国?”
渥巴锡也反问道:“听说阁下是河东的哥萨克,还参加过俄军,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哈哈哈”,特沃洛戈夫一边笑着,一边从马上跳了下来。
渥巴锡见状,也下了马。
......
一堆篝火,渥巴锡就与特沃洛戈夫在一旁交谈起来。
“原来你是乞塔德大汗的弟弟,难怪难怪”
特沃洛戈夫想的是,“卡尔梅克人上层贵族向来不和,乞塔德这样做倒也情有可原”
“我确实是从河东过来的,既然你这种尊贵的人都亮出了身份,我一个哥萨克还遮掩什么?”
“不错,我是进入过俄军,不过俄国的老爷们太不地道,原本说服役满五年就能回到罗斯托夫,但我一直干了六年也没听到动静”
“于是就在上次进入河西进攻反叛的波兰人时便带着部分手下进入了缓冲区”
“缓冲区有多少人?”
“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
“呵呵,不是我吹牛,一日之内可聚起一千骑,都是骁勇善战的真正哥萨克,若是放宽到三日,那就是三千人!”
“你了解特鲁琴?”
“何止是了解,以前我就是巴泰斯克的哥萨克”
“那你自然也了解特鲁琴汗国境内的情况吧”
......
两人谈话时,其他人都远远站着,看起来他们讨论的很是热烈,最后还交换了马刀,似乎达成了某种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