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海回来时,乞塔德带着夫人们亲自到叶伊斯克港迎接,这还是汗国历史上的第一次。
回到斯塔夫罗波尔后,乞塔德笑着对她说道:“阿海,你今年二十二岁了,按照汗国规矩,凡是从学校里出来的女子,已经超过谈婚论嫁的年龄,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父汗一定为你做主”
自从经历了俄国那莫名其妙的事情后,阿海心里对渥巴锡的思念已经淡了许多,不过她心里一直藏着一件事,如果现在不问出来,她生怕再没有机会了。
“多谢父汗,我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哦?”
“父汗,对于俄国,为何要保彼得三世,而不是叶卡捷琳娜皇后?”
此时,巴雅尔也回来了,按照乞塔德的想法,俄国皇位继承问题一了,就不应该将他这样的人物放在那里了,同时在座的还有汗国诸位大臣。
乞塔德自然不能说是因为叶卡捷琳娜能力远强于彼得三世,她虽然是德意志人,但制订的国策一切都是从俄国的利益出发的,这样的情形对汗国非常不利这样的话来。
时下已经来到了1763年春季,汗国的形势一日比一日好,用蒸蒸日上来形容那是恰如其分,但汗国想要在险象环生的局面下生存下来并不容易。
他现在担心的并不是军事问题,依着汗国时下有着代差的火器和训练方式以及机动能力,对了,机动能力十分重要,汗国目前有二十余万牧户,每年在栏马匹接近四百万匹。
其中可以作为战马者接近四十万匹,而牧户们每年向汗国上缴的战马就接近十万匹,加上汗国国营马场蓄养的,每年的存量战马接近十五万匹。
耕马、挽马就更多了,每年存栏数量接近百万匹,有了这些马匹,牧户们就可以大量向农户们发卖,加上牛羊,他们的生活过的一点也不比农户们差。
当然了,这是在汗国对牧场、牧户进行了有效合理的管理所致,否则若还是老草原的传统,牧户们再富也富到哪里去。
先进的火器就不用说了,接近后现代的训练方式让特鲁琴士兵的单兵素质远强于欧洲、中亚诸国,再加上强横的机动能力,此时如果汗国与俄国发生大战他也很有信心一战而胜之。
但汗国是脆弱的,民族、文化、语言、宗教殊异,虽然他施行了让适龄孩童、青年进入学堂、军队,然后用特鲁琴特有的方式对其进行宣贯的做法,但想要特鲁琴文化真正影响汗国所有的人,那需要时间。
需要一段较长的时间。
他是在1745年“觉醒”进而走上了振兴之道的,到现在也才十八年,其间由于不断吸纳新的人口,融合的时间也在不断延长。
当然了,他的基本盘在两个方面。
一个是以六万户土尔扈特、八万户哈萨克、六万户准噶尔牧户为主的以信仰喇嘛教、伊教、萨满教混合为主的牧户。
所谓混合,指的是此时无论是卫拉特人还是哈萨克人,虽然表面上主要的宗教是喇嘛教、伊教,但萨满教传统对他们的影响依旧是深远的。
笔者后世去过哈萨克大草原,那里的牧户现在还是伊教和萨满教的混合信仰,或者说是以伊教为皮,内核却是萨满教。
这也很容易理解,萨满教类似于道教,相信万物皆有灵,并各有神只,在这种信仰下,他们就能与大草原的环境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并乐在其中,并不是简单的其它宗教能够轻易淡化的。
就好像中原王朝的汉人农户,他们可以是佛教徒、道教徒、儒教徒,但骨子里还是宗族教徒,对祖宗、秩序有着天然的敬畏。
一个就是他费劲千辛万苦从大清弄来的那五万汉人农户了,这五万农户,都是陕甘一带的汉人,虽然骨子里也带着所有汉人那样对秩序的敬畏,但由于深处边地,又多了一份强悍。
这二十五万户人家,百余万人口就是他的基本盘。
到了眼下,他们显然已经高度认可了汗国的统治。
但这里还有大量的以阿塞拜疆人、鞑靼斯坦人、车臣人为主的伊教徒,数量接近三百万,是汗国数量最多的,他们的伊教信仰显然远比哈萨克人虔诚,想要在短时间里融合他们谈何容易?
另外,还有大约十万户基督徒,同样无法在短时间里消化,只能虚与委蛇。
不过,他接手阿塞拜疆、鞑靼斯坦、车臣也快五年了,最早一批孩童已经从学堂毕业了,并进入汗国的各行各业工作,他们的影响是巨大的,若是再给他五年时间,而每一年都会有大量的学生毕业,到了第十年,情况又会为之一新。
那是因为,按照乞塔德时下的做法,每年大概有百分之五的适龄孩童进入学堂学习,三百万伊教徒那就是十五万。
每年十五万,十年之后就是一百五十万!
用着一百五十万人去稀释其它伊教徒,何况乞塔德还施行了男女一起入学的规定,届时男人们在工作中对本部施加影响,女人们对家庭以及后代施加影响,那景象不要太美妙。
但他还是需要时间。
彼得三世到底如何,其实他并不知晓,但他却知道七年战争之所以早早结束了,普鲁士王国又之所以在欧洲各国的围攻下苟延残喘下来,就是因为他的存在!
他是半个德意志人,极度崇拜腓特烈大帝,甫一上台就完全召回了布置在普鲁士境内的军队,要知道,时下围攻普鲁士王国的军队,数量最多、战斗力也很顽强的就是俄军!
俄军不怕死的战法,让腓特烈畏惧他们还多于名将辈出的奥地利军!
可以说,就是彼得三世挽救了腓特烈,也挽救了普鲁士,否则,德意志地区散乱的局面还要维持多年,就是因为普鲁士顽强地存留下来了,才给他们统一德国打下了基础。
否则,德意志地区还会是欧洲大国会猎的主战场,还是邦国纵横的纷乱时代。
乞塔德从普鲁士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虽然汗国军事占优,但有着波罗的海出海口的普鲁士王国的财政实力不是他可以比拟的,人家以区区五百万人口每年的财政收入就高达一千两百万银币!
而普鲁士的存在也印证了一个道理,就算你民族、信仰大致相同,也不是万无一失的。
利益,还是利益,才是唯一的治国之道。
想到这里,乞塔德说道:“难道你们就没看到一件事?彼得三世从小就极度崇拜腓特烈,而我国一旦与普鲁士结盟,俄国就不好直接攻打我们了,这就为我们整合内部创造了时间”
“时间,只有时间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这个解释确实直白,但众人依旧懵懵懂懂,不过乞塔德也不想再往下解释了,他还是看向阿海,“阿海,你现在可以说出你心目中的人选了”
然后又轻轻咳嗽了一下,众人见状,知道这个时候不合适他们继续留下来了,以巴雅尔为首,除了乞塔德的三位夫人,其他人都离开到一侧的休息室去了。
阿海心里一阵感动,他知道这是大汗要让她随便挑选国内的青年才俊,无论是谁都可以,她也不想再扭捏了,为了自己的幸福,必须尽快做出选择了。
她想了想,说道:“父汗,不是阿海不知羞耻,而是兹事体大,我也拿不定主意”
乞塔德笑道:“那你总有一个范围吧”
实际上,他心目中已经有了几个人选,帝国未成婚的年轻男人,还是配得上阿海的男人并不多,他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阿海脸色羞红了,低下了头,半晌没有说话,乞塔德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此时,贾恩开口了。
“大汗,如果阿海不嫌弃的,我的小儿子阿沙莱倒是可以,他今年二十五岁了,但还没成婚,原本给他说了本部大台吉的女儿,不过他却一直没有答应”
乞塔德见阿海听到“阿沙莱”三个字时,身形明显动了一下,便知道有戏了。
不过图兰朵此时也说道:“阿海,我的弟弟桑坤今年也才二十八岁,一直钻在工坊里忙乎着,也没有谈婚事,你看如何?”
见阿海还没有说话,乞塔德便说道:“阿海,你如果还有其他人选,不妨现在就说出来,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阿海终于将头抬了起来,然后说了一句。
她的声音很轻,就好像蚊子哼出来一般。
但乞塔德还是听清楚了。
阿海的事情他已经从巴雅尔那里了解的清清楚楚,实际上从阿海身上你就明白了文化整合的不易。
阿海,一个受过特鲁琴各级学校教育,还经过情报司乃至他乞塔德亲自培训的人,到了俄国圣彼得堡这个大城市,第一时间就迷失了,虽然有她的眼界和底蕴问题,但阿海就是这样,遑论其他人了。
显然,她十分欣赏俄国贵族的各种舞会和沙龙,对于他们各自大量找情妇、情夫的做法估计也有些向往,而向伊丽莎白、叶卡捷琳娜这样的女人能堂而皇之当上皇帝也是仰慕得紧。
而阿沙莱在以前就是莫斯科近卫军的一员,又长期接受俄式教育,言谈举止自然多少也带有一些俄国人的风采,阿海看上他也是极为自然的。
“那好,阿沙莱的事就由三夫人去说,阿海,记住了,你是我国的大长公主,已经登记到族谱里了”
......
阿海的婚事就这样敲定了,至于那位阿沙莱,眼下身居旅长高位,对于阿海以一己之力就左右了俄国朝政的事极为羡慕,本身又是汗国的大长公主,能够娶一位这样的女子那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
当他母亲同他说起此事时,他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
一个月以后,乞塔德亲自在斯塔夫罗波尔为阿海、阿沙莱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婚礼盛况空前,周围的友好势力,诸如奥斯曼、克里米亚、波斯、陀拔思单、阿什哈巴德、希瓦土库曼、哈萨克、普鲁士、南波兰、俄国都派人与会。
阿海他们婚后没几日,乞塔德新的任命就下达了。
“晋升阿沙莱为少将,并任王国驻波罗的海诸国全权大使,阿海一同前往”
所谓驻波罗的海诸国全权大使,自然指的是俄国、波兰和普鲁士了,他让阿沙莱去主持此事,又让阿海一同前往,显然是一举两得,此乃后话,容后再说。
阿沙莱、阿海夫妇在接受任命时,众人听到了“王国”而不是汗国。
乞塔德解释道:“就在几日前,我与彼得三世、腓特烈二世达成了一项协议”
“从今天开始,我接受了他们两位的建议,今后就以特鲁琴大公兼国王的名义统领我国,我克烈特氏也可以与诺曼诺夫家族、霍亨索伦家族进行联姻,当然了,若是进入到对方国度,自然要皈依他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