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舰队顺利绕过了好望角。
有了强劲的蒸汽动力,就无须贴着海岸线航行了,这样也少了很多麻烦。
在好望角附近,由于印度洋暖流与南极洲寒流再次交汇,导致风浪极大,如果是普通帆船通过,那肯定是惊涛骇浪。
但在远离海岸线的方向航行,就无须担心了。
舰队离开摩洛哥已经一个月了,在这一个月里,舰队在葡萄牙所属的几个殖民地进行了淡水、蔬菜的补给,由于各殖民地都没有煤炭,他们只得继续前往下一个目的地——萨诺斯航海地图标注的祖鲁港。
舰队副司令邓权迄今依旧有些疑惑。
祖鲁港的位置已经标注了经纬度,但乞塔德却将它划去,先是改成了“德班”两个字,最后又改成了确定下来的“旺布”。
旺布,那是喇什前一任大汗,贾恩十四岁就嫁给他当了汗妃。
不过,那“德班”又是什么东西?
无论如何,不管是旺布还是德班,抑或祖鲁,绕过好望角后,最多不到一日就能抵达那里了。
于是,舰队开始缓慢地驶向海岸线,最后保持在距离那里约莫二十里的地方航行。
时近黄昏,一轮巨大的夕阳在非洲大陆上摇摇欲坠,海面一派宁静,大量的海鸟正在飞向那里。
就在此时,船上的了望手大喊道:“舰长!”
顺着他的手望去,只见在最外围巡弋的一艘赛因快船几乎成了一个黑点,拿起挂在胸前的十倍望远镜一看,原来是赛因-1,上面的了望手正在发出讯号。
经过旗舰上了望手的翻译后,邓权就明白了。
“外海有两名落水者,救不救?”
邓权暗自骂道:“这种事也打讯号询问?累不累啊,救两个人能有多大事,肯定救啊”
不过他还是让了望手发出了“立即营救”的讯号。
没多时,赛因-1号快船就驶了过来,然后将两个落水者送了上了。
此时,船上的一众高官,帖木儿、年忘我、苏文英等人都围了过来。
这两个人显然在海水里泡了很长时间,虽然已经被赛因-1上的水手换了干净的衣服,但依旧面色发白,正在瑟瑟发抖。
其中一个人显然是欧洲人,长得满脸横肉,一头褐色卷发,约莫三四十岁,另一个却是一个留着辫子的人!
同样约莫三四十岁,瘦小干枯,留着山羊胡子。
“怎么会在这里见到留辫子的清人?”
邓权他们虽然见过大清的使者,也见过他们样貌装束,但也知道他们是不会进行远洋航行的。
见到此人后,别人还好说,虽然不觉得留辫子好看,但也没什么,不过那位做过包衣奴才的年忘我见了却是有些激动。
他朝着帖木儿说道:“殿下,在南洋一带,咳咳,就是这航海图上标注的什么东印度群岛,有着不少的清人,不不,华人子弟,他们有的是在明末时分逃到那里的”
“有的则是广东、福建人士,他们习惯了在外面闯荡,而在东印度群岛,像葡萄牙、荷兰都设有殖民地,这些华人为他们做事也是有的”
帖木儿点点头,说道:“瞧他们这情形,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口,送到船舱里喂一些热汤,再休息一阵子,等他们恢复过来后再说吧”
又看向邓权,“邓将军,还有多久才能抵达旺布港?”
邓权答道:“今天是不行了,眼看就要天黑,但按照这航海图上标注的,附近并没有上好的港湾供我们系泊”
“你的建议呢?”
“不如降低船速,慢慢往北行驶,这么的话就可以在明日一早抵达旺布港”
“好,就这么办”
......
晚上,林则栋醒来了。
他今年四十岁,以前是巴达维亚的世代甲必丹后裔,家境富裕,并在二十多年前波及整个爪哇岛的大屠杀中幸存了下来。
但荷兰人是很狡猾的,出了那件事后,他们再也不信任当地的华人了,只信任刚来的华人,与菲律宾的西班牙人一样,他们显然是用华人来平衡人数众多的土人的,如果华人做大了,那么利用土人将其屠杀一批他们也不会丝毫犹豫。
等过了几十年,又一批华人成长起来了,并有些尾大不掉了,那就再杀一批就是了。
在此时的欧洲,无论是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还是荷兰人一致认为,“华人老实勤奋,生性怯懦,最易控制”。
于是,当霍亚在那里招募去往开普敦的垦殖者时,林则栋毫不犹豫就报名了,并拖家带口跟着到了这里。
与他同来的还有他的堂弟林泽梁,他二人相貌、身形都相似,但性格却大不同。
林则栋是一个典型的闯南洋的华人,既勤奋又聪明,还特别本分,来到开普敦后一直小心翼翼。
而林泽梁却是一个胆大妄为之人。
林泽梁一家在那场大屠杀中跑到了婆罗洲,后来还跟人在望加锡海峡当起了海盗,否则也不会如此大胆。
听说林则栋要举家迁往开普敦,林泽梁也心动了,他找到了林则栋,要求他将自己以及十几个兄弟一并带过去。
此时的海望加锡海盗已经远不如上一个世纪了,无论是欧洲人还是华人的船只越造越大,防御能力也越来越强,就算落单的商船,上面也配备了火炮和火枪,想要拿下来并不容易。
林泽梁他们只得一边当海盗碰运气,一边在婆罗洲种地。
荷兰人只管将一些华人“农夫”运往开普敦,哪里顾得上分辨真假,何况还有林则栋作保,于是便同意了。
抵达开普敦后不久林则栋就当上了甲必丹,又让林泽梁担任华人社区的治安官,这次前往威廉港(伊丽莎白港)捕捉黑奴的事就是林泽梁撺掇的,否则按照林则栋的性格打死他也不会做出此事。
不过,但他们的小船刚刚驶进威廉港,就遇到了大量划着独木舟的祖鲁人,有些人手里还有火绳枪,林则栋他们不敌,连岸都没上就离开了。
离开没多久,他们就遇到了刚刚在马达加斯加外海经历了海难侥幸跳上救生船的两个法国人,他们是前往马达加斯加岛进行火枪贸易的,身上有大量的金银币。
林泽梁自然大喜过望,假意让那两人上船,将他们身上的包裹抢走后便将他们重新扔进了大海。
林则栋自然大为不满,喝令再次将他们救上来。
此时林泽梁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恼怒之下将林则栋也踢下了海!
其实,在林泽梁心里,他对林则栋在开普敦谨小慎微的做法很是不满,认为他太保守了,又不懂得讨好最高长官霍亚,导致华人的地位只比科伊桑人高一些。
这一幕显然被霍亚发现了,这正中他的下怀,一个祥和、团结的华人社区是他不想看到的,于是他便任命林泽梁为副甲必丹,用以平衡林则栋的实力。
还有,林则栋是举家前来的,而林泽梁等人却是孑然一身,到了这里后最大的问题就是婚姻,他们又不愿意娶黑人,又是虎狼之年,就盯上了同社区的华人女子。
林则栋有一妻一妾,那名小妾是林则栋新纳,颇有些姿色,被林泽梁觊觎许久了。
故此,当林则栋在船上厉声呵斥他时,他的脑海里顿时闪现出了那名小妾身影,海盗生涯历练出来的狠厉劲儿便发作了,一脚就将林则栋踢下了船,还将林则栋身边的一个贴身小厮一刀杀了。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林泽梁那样,虽然他们都是海盗出身,其中有一个人在林则栋被踢下海时暗中扔下了一块木板。
就是这块木板救了林则栋和那个叫艾德蒙的法国人一命,否则,在这波涛汹涌、海水又冰冷的大海上,过不了多少时间他们就会一命呜呼。
另外一个法国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一下就被海浪推到大海深处,显见的没救了。
林则栋会荷兰话和广东话,而特鲁琴舰队上的人只会与此时大清北京官话相近的汉话,根本对不了话,最后还是随船的葡萄牙人亨利用荷兰话、法语询问众人才明白了。
得知这个情况后,帖木儿等人也是暗叹不已。
“没想到在一个远离大清的开普敦的华人社区也会发生这样的事”
于是,帖木儿便让亨利继续询问:“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那么法国人倒是好安排,舰队抵达旺布港后他们会派出快船去马达加斯加岛,在那里有一支法国舰队正等着他们,他跟着回去就是了。
但对于林则栋,就需要询问他的意愿了。
此时的林则栋显然明白这什么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特鲁琴人”是不会专门派船送他回去的,何况,依着林泽梁的做派,就算他回去了,也说不清了,依着他的性子肯定是不想回去了。
但一想到家里还有妻儿老小,他决定先跟着特鲁琴人去祖鲁人的老巢,然后再伺机搭乘荷兰人的船只回到开普敦,霍亚长官对他一直很好,相信最终还是会相信自己的。
听了林则栋一席话,帖木儿也同意了。
一夜无话,清晨五六点时,东边的天空已经露出了晨曦,而他们的舰队也抵达了旺布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