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木布,蒙古语也是“勇士、战士”之意,与巴特尔\/巴图尔\/拔都差不多。
对于时下的特鲁琴王国来说,土尔扈特人显然是他的基本盘,不过在土尔扈特人当中显然也分出了三六九等。
其中他最看重的自然是一早就被喇什拨给他在特鲁琴地区的那三千户牧户以及诺盖工匠。
俄木布就来自这里,由于这个因素,他从十岁那年就开始读书了,然后一直读到埃利斯塔军政学校,最后从情报专业毕业。
与苏哈、哈图、周吉勋等人不同,他还曾经做过茫茫荒漠上的寻驼人。
虽然嘴上没说,但对于乞塔德来说,凡是当过寻驼人的肯定会高看一眼。
作为情报人员,能在闹市里如鱼得水那是本分,但在孤寂的荒漠上能够一个人去完成寻找骆驼的任务,并不是任何人能够办得到的。
故此,像诺尔布、叶斯木、阿迪尔这种人都成了情报局的中高层。
也不是说凡是担任过寻驼人的情报人员就一定比其他人更加优秀,不过对于乞塔德来说,有着后世经验的他在情报人员的选择上显然多了一些考量。
“能够在那种地方耐得住寂寞,还能完成任务的,别的不说,肯定都是极为坚韧又极为忠诚的人”
坚韧和忠诚,对于情报人员来说太重要了。
于是,长相普通,对于蒙古人来说,也就是多了一分汉人模样,那是因为大多数蒙古人都是单眼皮,但俄木布却是双眼皮。
身材普通,无论是诺尔布、叶斯木还是他,都不像普通蒙古人那样雄壮。
上天是公平的,但凡给了你一个强健的身体,自然会在别的方面予以缩减,像诺尔布、叶斯木、俄木布这样的人能够被挑选进入情报专业学习,显然有着过人的头脑。
当然了,像苏哈那种既威武雄壮,又聪明睿达者也不是没有,但毕竟是少数。
话又说回来,苏哈那种当领导可以,将其放到一个地方潜伏起来显然是不行的,无他,身材太过显眼。
虽是如此,但无论是诺尔布还是俄木布,其身手一点也不差,敏捷度更在一般蒙古牧户之上。
接受了“潜伏”任务的俄木布现在显然有些疑惑。
就他这种普通身材在一众广东人当中也是十分突出的,窑场的人就不说了,一个个都是身材矮小、黑瘦的模样,做事时都赤裸着上身,那里显然看不到半点肌肉,全部是肋骨。
被抓壮丁到绿营兵里后,俄木布更是因为“身材矫健”被拨入“锐卒”行列,如果他了解底细的话肯定会感到幸运。
所谓锐卒,就不会成为将来大战的炮灰了,而是极有可能成为正式绿营兵的候补。
广东人喜欢武术,恰好俄木布的身手也不错,于是他又成了锐卒营里的一个小头目。
什长,也就是特鲁琴里的班长。
文木布,这是他的汉名,自然是从俄木布三字而来的,在蒙古语里,俄木布三字的实际读法就是“窝木步”或者“活木步”,冠以“吴”姓,“温”姓皆可。
恰好他救的那个五十多岁的老窑匠也姓文,这在他看来简直是天生的缘分,当时老文头因为外伤感染命悬一线,被俄木布救了后自然是感激万分,便毫不犹豫收他为徒,为了彻底融入这个团体,俄木布干脆拜他为义父。
这对于孑然一身的老文头来说自然巴不得。
老文头是窑场的大匠,也就是指挥一众人干活的人,有了他的掩护,俄木布很快就在窑场安顿下来,然后就被抓了壮丁。
就好像以前的叶斯木毫不犹豫离开了收养他的哈萨克中玉兹牧户一样,对于俄木布来说,老文头只是他的一个进身之阶,管他徒弟还是义父都无所谓。
故此,当被抓了壮丁,作为情报人员的他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更好的机会。
因此,他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留下老文头那绝对悲伤且又依依不舍的绝望眼神在风中哆嗦。
同样,作为情报人员,绝对不能在任何方面动真情,故此,他也不会说出“义父,我会回来的”的话。
来到广东后,作为情报人员以及军队里的侦查人员干脆留起了清人的辫子,这对特鲁琴人来说并无障碍。
摸着头上已经窜出来的短发,俄木布望了望晴空万里的天上,喃喃自语道:“什么时候让营里的老把头剃一下才好”
“就是现在啊”
正想着,后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一个年近四十的汉子出现了,同样身形瘦小,面目黝黑,有时候俄木布会将这里的人当成南洋那里的人,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十分相似。
作为情报人员,虽然在情商上不如苏哈、哈图那样高明,但显然也差不了。
被分配到这个营头后,俄木布马上弄清楚了这个营的一切,他们是三百人,为首的是一个把总,以前是新安县南头寨的绿营兵汛长,如今因为大肆扩兵,他自然水涨船高,成了统领三百人的把总。
而这个老把头则是把总的亲戚,扩兵时,把总将他弄到营里,让他管理名册、辎重等务,实际上就是为了捞钱,十三行白花花的银子分到他们这里时显然不会剩下许多,但作为把总也是要分润一下的。
而这个老把头以前就是剃头匠。
俄木布刚到这个营头,立即就意识到想要站稳脚跟,从这个老把头切入便再是合适不过。
故此,他将自己“辛苦得来的”银子全部给了这老把头,这就比同样被抓过来的那些苦哈哈醒目的多,加上他确实“身材矫健”,又获得了把总的认可。
对于这个能够说一口流利的“广府话”,又极讨人喜欢,手头还很有两下子的小伙儿,营里上上下下没有不喜欢的。
作为情报人员,独立特行显然是不行的,团结绝大多数是必须的自保之道。
窑场的时候,俄木布原本纯正的广府话自然带了不少客家风味,这有很好地掩盖了他的真实身份。
对于老把头来说,虽然现在赚的钱比以前的五年加起来还多,但他一旦闲下来就喜欢操弄他的剃头手艺,见到俄木布又搔脑袋了,便笑着说道。
“笔帖式”
俄木布故作尴尬地说道。
笔帖式是军中文书的称呼,眼下就是老把头的职位,不过他大字不识一个,除了会数银子,完全名不符实,但把总依旧任用了他。
会数银子就行了,其它的又有什么要紧呢?
“叫我老吴”
老把头将一块脏兮兮的麻布围在他的脖子上,然后端起了一把剃刀。
俄木布所在的地方就是南头寨(后世的深圳市南山区南头街道办),他们这些人有幸不用在野外露宿,而是能住在南头寨的营房里。
广东沿海的三月份已经有些热意了,穿着胸前写着一个“勇”字的绿营兵军服,俄木布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而老把头的胸前却是一个“兵”字,现在俄木布已经知道了,勇字兵就是杂牌兵,临时兵,而兵字兵则是正规军,薪饷、待遇天差地别。
看着俄木布盯着自己胸前这个“兵”字看,老把头笑道:“木布,等打了胜仗,若是兵字营有了空缺,我第一个推荐你顶替”
俄木布赶紧说道:“那就多谢了”
在老把头为他剃头时,俄木布问道:“我们何时开往广州?”
“广州?去广州作甚?”
“我们是广府兵,难道不是去广州集合吗?”
俄木布头上新长出来的发茬被老把头三下五除二就清理干净了,他一边放好剃头工具,一边骂道:“去什么广州,我们是要去九龙的,不光是我们,整个广东的兵都要去那里的”
“九龙?”,俄木布故作恍然大悟状,拍了一下他自己的大腿,“是啊,那里有特鲁琴蛮贼!”
又问道:“听说那特鲁琴蛮贼十分凶悍,连广东总兵的水师也灭了,光凭我们这点人马能顶什么用?”
老把头已经收好了工具,听了这话,又骂道:“什么广东总兵,是广东水师提督衙门!别怕,光广州府就有一万人马,从明天开始就要开到新安县来”
“后日起,惠州府、肇庆府的另外两万人马也会过来”
“在五日之内,潮州府等其他几个府的人马也会过来,到时候,这里便有五万大军!加上鸟枪火炮,必定将那特鲁琴蛮贼化为齑粉!”
这句话显然是从他的兄弟把总那里学来的。
“瞎嚷嚷什么?!”
远处传来了一个粗豪的声音,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把总大人了,他自然也姓吴,叫吴十三,据说因为这次升了把总,正在四处寻找学问深的读书人为自己取一个好听一些的名字。
对于这个兄弟,老吴还是很畏惧的,赶紧跑了过去。
半晌,老吴又回来了。
“小文,你跟我出一趟公差”
“去哪里?”
“正是你一直想去的广州”
“干什么?”
老吴看四下无人,便凑近他耳朵轻声说道:“去取银子,大好的事情,眼下新安县有一千五百人,五个营头,上面吩咐,每个营头出二十人,我将你的什也排进去了,由我带着去”
俄木布心里暗喜。
“总算要见到哈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