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时代就要来临了。
不过对于特鲁琴人来说,在这种情况下做好准备就是了,现在还没有到最佳的时机。
优素福.贾德,阿兰人,从小在特鲁琴各级学堂长大,然后毕业于埃利斯塔军校情报专业。
在敖德萨之战智取罗马城的战事里立下大功后,他立即升到了少校军衔。
二十八岁,长得与时下的奥斯曼突厥人没什么两样,还能说一口流利的伊斯坦布尔方言。
得到扎哈台太子殿下让其去摸清到底是谁让奥斯曼人突然厉害了起来的任务,一艘赛音号便将其放到了爱琴海的一座依旧由奥斯曼人控制的岛屿后,他就偷偷上岸了。
这座岛屿出产整个爱琴海地区少见的锡矿,故此岛屿虽小,却成了奥斯曼人必须控制的岛屿,岛上驻有一千正规军,城堡也修建的非常坚固。
当然了,特鲁琴人若是想拿下来也不困难,但爱琴海岛屿何其多也,处处分兵反而是兵家大忌,有一个利姆诺斯岛就够了。
情报局将其放在该岛显然也不是随意安排的。
因为锡矿的存在,以及岛上众多的人口,这里便成了商船云集的地方。
虽然帝国的大维齐尔拉吉普因为上次的战争大败而失势了,但科普鲁律家族并没有失势,连带着一直紧跟该家族的犹太巨贾彼得雷乌斯家族依旧留在帝国境内做事。
自从发生萨诺斯家族的倒戈后,奥斯曼人对犹太人的控制自然严格了许多,但奥斯曼帝国毕竟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帝国,一切发生在这样帝国的景象都会存在,就像明末一样。
特鲁琴舰队离开爱琴海,抵达埃及后,爱琴海的贸易再次恢复正常了,一艘挂着奥斯曼苏丹特许旗帜的商船进入到该岛,这艘商船的船东名义上属于一个伊教徒商人,但背后的势力就是彼得雷乌斯。
这艘商船的目的是将来自伊斯坦布尔的粮食运到这里,然后将该地出产的锡锭、橄榄油、切割好的大理石、葡萄酒等运往伊斯坦布尔,当然了,最关键的物资是锡锭,那是帝国官方冶炼青铜炮的必须物资。
奥斯曼官方自然不会给商人支付运费,但也有变通的做法,因为每一艘进入伊斯坦布尔的商船都需要缴纳商税,既然你为政府运送了物资就无须缴纳商税了,还能获得引水员的优先引导权。
此时的奥斯曼帝国显然没有能力在各岛之间设置定期航班,岛上的人想要往来各处只能乘坐商船,他们需要向船东缴纳船费,也算是一项变相的收入。
贾德身材中等,面容普通,戴着厚厚的花色头巾,灰绿色长袍外面套着一件花花绿绿的外套,腰间挂着一把乌兹钢刀。
他还带着一个年约十七八岁,没有蓄须的白人奴隶——这种景象像极了时下帝国大量因为经商破产的贵族后裔。
在立国几百年后,贵族集团越滚越大,就好像明末时分的庞大王室后裔,奥斯曼苏丹可不像明国那样为每一位宗室后裔设定一定的俸禄,除了少数世袭贵族,大量的贵族逐渐沦为商人和平民。
他们的身份显然比一般平民高,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白人少年叫彼得诺维奇,乞塔德从希瓦救回来的老彼得的儿子,他的母亲是土尔扈特人,不过他依旧有一张白皙的面容,像极了时下奥斯曼帝国欧洲部分的保加利亚人。
自从克里米亚汗国、巴巴里海盗江河日下后,奥斯曼帝国的白奴来源就大大减少了,但这也难不倒苏丹,在其所辖的欧洲部分,还有大量的基督徒白人,他们被固定在农庄里,忍受着伊教徒地主的盘剥,随着人口的繁衍,自然也存在大量破产的景象。
其中的不少人摇身一变成了帝国新的白奴来源。
故此,伊斯坦布尔奴隶市场依旧是兴盛不衰。
于是,像贾德这样的一个破落贵族子弟带着一个少年白奴出来经商,没有买到合适的物品只得继续在各地行走的景象在奥斯曼帝国随处可见。
缴纳了船费后,贾德贵人便乘坐着这艘用了大量奴隶的桨帆船出发了。
几日后船只终于抵达了伊斯坦布尔。
在卡尔特哈内河的入海口附近的港口停靠下来后,两人便拾级而上。
走到城堡北门附近时,他们被拦了下来,守城门卫在查看了贾德出具的由大寺庙为其洗礼时出具的身份文件——帝国如今也没有将数字化管理视为常态,国内有多少人,住在那里,父母是谁只能依靠寺院阿訇。
门卫见到那张纸片上方盖着一个特殊的印记后赶紧向贾德鞠了一躬。
那是一个一位骑士骑着马匹的印记,这表示着此人来自一个西帕西贵族家庭,这样的人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贾德能够获得这样的身份文件,可见奥斯曼帝国内部的腐朽已经到了何等程度,当然了,想从寺院里获得这样的文件并不容易,但依着特鲁琴时下的造假技术,想要仿造一张不要太容易。
特鲁琴中央情报局就是十八世纪的环宇证照公司、太平洋文化用品公司。
积压在各做寺院里的身份文件原件不知凡几,用汗牛充栋来形容已经过时了,一旦有火灾发生,官府是不会责成寺院再恢复一批文件的,因为他们使用的是包税官,只有能收到一百年前指定的税收就可以了,辖下有多少人他们根本不在乎。
当然了,宗教贵族是知道的,但也只能知道个大概,由于苏丹是整个帝国的宗教领袖,自然也会知道一些,但他们对国内的情况知道的不会比明朝皇帝多多少。
不光是奥斯曼帝国,时下的欧洲各国大致也差不多,否则各主要港口就不会成了“间谍的天堂”(英国着名历史学家,编纂了企鹅版欧洲史的布莱宁语)。
从一下船开始,贾德就是感慨不已。
港口里船只如梭,码头上人头攒动,城里依旧熙熙攘攘,似乎帝国并没有陷入一场影响国运的危机,或许是伊斯坦布尔高大厚实的城墙,以及城里的上万耶尼切里、西帕西精锐让他们产生了错觉。
一种由于习惯、传承带来的错觉。
几百年了,欧洲人对于占据了他们圣地的奥斯曼人无可奈何,这就是错觉的源头。
虽然提高了对犹太人的警惕,但身居深宫的苏丹对于外面世界的真实情况是看不到的,传承到现在,苏丹们轻易不敢出宫,因为他们一上台就将他们的兄弟全部杀死了,虽然造成了皇权的牢不可破,但也造成了他们的过度内向性。
既然身居深宫不出,后宫的权斗显然异常精彩,太监、后妃、子女之间的权斗一点也不亚于东亚世界,或可胜之也说不定。
在这种情况下,世俗世界的大权实际上掌握在以大维齐尔、维齐尔、耶尼切里高级将领手里,对于这些人来说,身居高位,享受荣华富贵就需要世俗的衬托。
于是,伊斯坦布尔依旧繁华如昔。
靠着码头的城池自然是商业旺盛之地,酒馆、客栈、商铺鳞次栉比,想要在这里找到一座宅邸也不要太容易。
贾德的原名叫阿卜杜拉.贾德,现在却变成了优素福.贾德,而这家客栈以及与它连在一起的驻扎以前的主人就是叫优素福,于是,贾德也变成了这家客栈和住宅的主人。
一个破落贵族子弟,开着一家临港的客栈。
一切都看起来很寻常,很普通。
贾德还能以优素福的身份前往码头附近的大寺院进行礼拜,也没有人看破他的身份——贵族子弟实在太多了,寺院的人也更换的厉害,加上突厥人看起来都差不多,谁会理会这人到底是不是伊斯坦布尔人呢?
何况,按照伊教的规定,进了寺院的人都是安拉的信徒,何况是一个突厥人?
但在特鲁琴就不同了,他们采取了中国历朝历代施行的度牒制度,无论是你是什么信徒,都必须持证上岗,否则就会受到严厉的处罚,就算是还俗也需要经过礼部宗教司出具的文件才行。
加上民间严格的户籍、田亩制度,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对自己的人口、财力摸得最清楚的国度。
贾德回来时还是夏日,这里的夏季干燥闷热,贾德进到自己的宅邸后便脱下了外套,从水井里拉起一个水桶后,从里面掏出一支冰镇啤酒喝了一大口后便舒适地躺了下来。
“优素福”在城里还有一处宅子,被贾德用来出租了,回到这里后他就打发他的“奴仆”彼得诺维奇(自有奥斯曼名字)出去收租,顺便沿途打听一下最新发生的事情。
而到了晚上,这里最大一家做烤肉的餐馆生意非常火爆,各色人等都会去那里吃饭、喝酒,虽然伊教对于信徒饮酒有所限制,苏丹也是这样想的,但处在世俗世界的维齐尔们不会这么想。
左拥右抱,在炎热的夏日喝着冰镇美酒,然后在自家的葡萄架下吟哦一首波斯语诗句,回到书房后又挥毫泼墨写下一句自己有感而发的诗句,然后等着管家将自己各处产业的收支情况报一报。
这才是大多数奥斯曼文官的生活。
也是破落贵族子弟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