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莲湖亭边,早已燃上红彤彤的炭火,在四周搁置。
春日里,虽有些寒冷,可那亭中却暖得让人不禁想脱下外衫。
萧年华到的时候,苏广盛正跪坐在上首的蒲团上,看着他来,连忙恭谨地拱了拱手。
“多谢萧公子赏脸,下官感激不尽!”
萧年华漫步走到一侧,刚落坐,便身姿慵懒地靠在身后垫着厚厚皮毛的靠背上。
少年一身绛红色奢华锦衣,腰间围着一个赤金的宝石腰带,乌发使着一截子陵缎竖起。
顶上的金冠,精致华贵,如他的态度一般,倨傲又高贵。
“睡觉的时间邀请我出来饮酒,我不生气,你是应该感激感激我!”
他说着,伸手捂着打哈欠的嘴巴。
这个时候,伺候的侍女已然将茶水烹好。
苏广盛倒也不甚计较萧年华的直言直语。
只举起玉杯,朝着他一礼道:“如今郡城正是多事之秋,灾民泛滥,下官实在心焦。
不日赈灾粮款便要到达,下官邀请公子与下官一道下去施粥,还请公子赏脸,给下官一个赎罪的机会!”
“机会?”
萧年华端起玉杯微微摇晃。
“苏大人说笑了,这机会不等人,还是要自己抓住的好。若是让在下给,可就没意思了!”
他看着手中的玉杯,丹凤眼中满是兴味。
那玉杯青色通透,和侍女手中泡茶的茶具是一套。
这样大,成色又这样好的一块玉石。
玉杯又做得这样通透,可见工艺成本之高。
这苏广盛,真是官员中的富庶翘楚呀!
“公子若是喜欢,在下现在便可将这一套茶具,尽数献与公子!”
苏广盛舔着脸,讨好之意甚浓。
“我可不是那无畏贪官,见着什么东西便想要。你这旁人用过的茶具,本公子也不稀罕!”
萧年华重重放下茶杯。
在红桌上发出响声。
苏广盛眉眼一跳,心头一疼。
可见着他神色无常,示意一旁伺候的人都下去之后。
才小心翼翼道:“萧公子爱惜羽毛,下官明白!
下官在这城中经营一个当铺,里面尽是一些奇珍顽石。
若是萧公子能看上其中一个,不管花再多的银钱,在下都能替萧公子拿来!”
当铺?
萧年华眉尖微蹙:“哦~?苏大人竟是有这般的本事?
只是,旁人落难时去当的物件,若是本公子得了不还。
岂不是让那落难人家更难了?将来他们该如何寻回?”
“公子有所不知,在朝中这经商的官员并不在少数,但都是挂在家仆名下。
且下官那当铺,也不是真的为着给人当物件换钱,救人与浮屠去的。
若是公子想要,只使得一两银子,便能得到这世上最好的一套茶具。
这茶具,是公子买的,下官再命人平了账册,任谁也查不出来,那茶具的价格!”
苏广盛微微一笑,面色得意。
“商贿?”
萧年华的声音,慵懒冰冷。
“你们这做官的,行贿上官的本事还真是一流!
若是旁人想贿赂你,便拿着十万两白银,去你当铺买一块一两银子的玉牌。
若是你想贿赂旁人,便将那价值十万两白银的奇珍,当做一两银子卖出去。
这一来一回,既是能贿赂上官,还能将钱和物件的来源洗白,当真是好本事!”
他瞥向纱帘外朦胧月色,照着湖中那青莲玉荷,眉目间尽是讽刺。
“这,都是官员中一些小小的寻常事,公子倒不必生气。
即便这郡城没了我这个郡守,还会有旁人。
这真的做了官,哪里真的能出淤泥而不染?
在下愿献上宝物,只求萧公子回了大内,替在下向着官家美言几句便好!”
苏广盛紧张地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口中解释倒也不无道理。
亭中静寂良久,萧年华才好似不经意地开口道。
“今宵有酒,今宵醉,既是苏大人一片好意,那本公子也不能客气,咱们不醉不归!”
然后,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仰首一饮而尽。
见着他这般爽快,苏广盛以为是他被自己说动了,只陪端起酒杯道:“下官与公子不醉不归!”
二人在亭中畅快喝酒,却无人看见。
萧年华一边畅快痛饮,一边使着内力,将酒从指尖排出。
直到深夜,见他和苏广盛喝得酩酊大醉,才各自院中的奴仆将二人分别带去休息。
卧房中,萧年华神色清醒。
光华落在房内石地照耀,一片霜色。
黑衣暗卫恭敬站在他身侧,听他吩咐道:“去拿了人,重刑逼供!
务必在天亮之前,将苏广盛行贿上官,收罗银钱给他主子的证据弄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