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刺耳的唢呐声,在山谷里来回游荡。远处一群头上绑着白色布条,披麻戴孝,手里拿着锄头铲子的村里人走过来。
祁远心里一愣,好多年没回家了,这是村里又死人了?
等那些人离了他更近些便主动打招呼。
“大壮叔,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好多年没回来了!”手拿着铲子的中年男人,看着祁远仔细看了好几眼。
“是是是……这些年村里变化真大呀,好多人都修起了二层楼。”
“那可不啊,现在日子可比当初好过多了。”
和熟悉的人谈话,让祁远一直以来紧绷的精神稍微放松,便又开口问:“大壮叔,村里谁过世了呀。”
“唉~”大壮叔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沉重,似是感慨,似是悲伤。
“你一直在外面没回来,所以对村里面的事情也不清楚。”
“我们今天刚刚上山下葬。”大壮叔说着说着又开始哽咽起来,后面眼睛里都开始泛着红丝。
“是村长哩……”
“一个星期前村长去山上种地,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就从山上滚下去,头磕到石头上…………就这么……”
“哎,村长是个好人,我们心里难受勒……”
“村长去年……”
大壮叔的语气沉重,周围的一帮子人也难受。
祁远却听不见他后面的话,整个人心神一征!大叫一声爸!就朝家里跑去……
村里到县里的路是水泥路,但村里人家之间的路还是土路,刚刚下过雨,路上不少的水坑……
祁远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滑腻的泥巴,踩了不少水坑……
裤脚已经泥泞不堪,但他已经顾不上了脚下,他的脑子是乱的,脚步却不停。
大壮叔说他爸死了,今天埋的是他爸!他爸怎么会死呢?半个月前他还和他爸打过电话,叫他爸带着柳家村的人来解决陈秀霞。
怎么会这样?怎么短短时间之内什么东西都变了。难道这就是报应吗?
当祁远走到自己家门口时,看见的是挂在门口两个明晃晃的白色灯笼和吊唁人家送来的白色的花圈。
院子里已经有不少宾客,围坐在一旁。
他是哀痛的跨过家门,走到自家的堂屋上面有一个简易的灵堂,灵堂中间放的一张遗照,那正是他爸。
霎时间,他眼里的泪水就夺眶而出。三步并作两步一下跪扑在灵堂上,开始大声哭嚎起来,
“爸呀,我回来了,你看看我-----”
“我还没接你去享福呢,你怎么就走了----”
“是我对不起你啊,我不孝顺我都没回来看过呀-------”
“爸呀---”
“呜呜呜呜-----”
“爸呀----”
祁远的哭声哀痛悲绝,他整个人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上气不接下气。但周围却霎时间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好奇的盯着他,似是有些诧异,又有一些不解。
祁远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没察觉周围人的异样。
他一抬眼恰好见到自己姐姐来了,他蹒跚的站起来就要朝他姐姐那边去,嘴里还呜咽着 “姐--”
被他叫姐的人吓得连忙躲到了一旁。
“祁远,你在干嘛!发什么疯?”祁远的胳膊一紧,大壮叔抓着他的胳膊,脸色复杂。
祁远原叫林远,当年他爹截了“祁远”的录取通知书,让他顶“祁远”去上大学为了方便,还将他户口本上的名字和身份证也换成了“祁远”,他在外面这么多年。
别人都称他为“祁远”,他自己也习惯了。所以当大壮叔喊出那句“祁远”的时候,他自己也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
“大壮叔咋了?”刚刚哭过一场,祁远脑子有些发懵。
“我看你是咋了?是不是喝酒酒还没醒?大白天的嚎什么丧?”
“没看见今天在办大事吗,就算是你心里对村长有怨气,但死者为大,你就不能让他安息的去吗?”
“大壮叔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祁远本来脑子就有一些发懵,大壮叔这一番云里雾里的话,让他脑子更加混乱。
他抬眼看着周围宾客的眼神,似乎察觉了有些许不对劲,却不明白不对劲的地方是哪里。
“你们说祁远那是咋了?”
“不知道呀,好多年没见他了。不是说去工地打工去了吗?”
“他刚刚冲进灵堂,哭丧把我给吓得要死,你们可听清了他喊的是啥……”
“听清了,听清了,他喊村长爹呢……”
“乖乖隆滴咚起源,怕不是这些年吃苦吃多了人傻了吧……”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祁远心里那股诡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感到一阵彻骨刺骨的寒凉,从他的心脏里慢慢 泵出流向全身。
“咋了?这是咋了?”他瞪着这一双无神的眼,嗫嚅的干裂苍白的嘴唇问。
“我爹死了,我给他哭丧都哭不得了?”
“我看你脑子是真的坏掉了,村长死了你哭什么丧?他又不是你爹,村长是林远他爹。”大壮叔气的在祁远头上重重的拍了一掌,想要给这个傻子醒醒脑壳。
“大壮叔你在说什么?我是林远啊!我是林远啊!”
“我回来了,你们看不见吗!”
“我是林远!”
“我是林远!”
“我是林远!”
祁远发疯似的大吼,似乎要将“我是林远”这几个大字刻入骨髓。
“我的天哪,祁远是真疯了……”
“唉,说起来他也是个苦命的……”
“真的是造孽哦…………”
听着周围人对他细细碎碎的议论,看着他们眼里怜悯的眼神,祁远整个人是要真的疯了,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你们为什么不信我?”
“你们是不是看不见我?”
“我是林远!”
“大壮叔,翠花婶子,刘三媳妇,李伯……”
祁远疯魔似的走到一个个他相识的人面前喊着他们的名字,又一遍遍拍着自己的胸脯,大声的说,“我是林远!”
众人被他这副陷入癫狂的样子给吓到,纷纷离得几尺远。
看着别人不相信他,祁远的情绪更加烦躁。
“大壮叔,我看祁远他是受刺激了,还是先把他送回他家吧。”
一声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来。祁远惊愕的回头,看到一张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脸。
人群中走进来的一个年轻人,那个人长了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哎,林远说的对,我们快把祁远给绑起来,他可能是真的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