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那些怪力乱神,并非是少年应该去终日庸人自扰,杞人忧天所担心的事情。
当他的心沉静下来,自守灵台而不被杂念侵扰,那么这些牛鬼蛇神也会离他远去。
“可惜再没有刻憨憨扔雷楔,也不知道茶水还热不热。”
少年打开壶盖看了看,一些白气升腾而出。
好嘛!雾露白气是液化,霜雪树挂是凝华!
钟离先生这紫砂壶保温效果真不错!
他将温热的茶水倒入桌上两个已经空无茶水的杯子,然后又将自己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哦,是这种花茶吗?其实我更喜欢那种苦涩一点的乌龙茶,不知道钟离先生是为谁留的,还沏了满满一壶。”
“睡前喝茶会睡不好的吧,不过这对于时时刻刻,都要承受各种痛苦记忆的我来说,应该不起作用。”
“我只是不想抱怨已经是日常的痛苦啊…哪有人把快乐留给自己,把悲伤留给读者呢?”
“那么,这是我熬过的第一年五个月十七天两小时零四十七秒。我还是很坚强的罢!”
“再温习一下功课,干一行爱一行,哪怕这是往生堂!”
“我要在其他仪倌睡大觉的时候卷死他们!希望喝的茶有点效果!”
李素青拿起钟离先生交代的预习内容,带着灯火回到自己房间,然后拉开随手放置自己笔记的桌膛,
少年人的瞳孔猛地缩紧。
“这是……什么东西?”
…………………………
当时只是随手塞的笔记本,少年并没有仔细观察过这个实木书桌的桌膛。
“这里……为什么会有个夹层?”
李素青拿起记录钟离批注修改痕迹的笔记本,却不小心拉到笔记本底下木板上栓接的一条白色毛线,
木板打开,内部有一张写满鬼画符的宣纸,依然干燥但已经发黄,
李素青仔细辨认上面的字迹,
“陌生的人,你好!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必然已经寄了。
诚如汝之所见,吾乃堂中仪倌,
屡遭不祥侵扰,因而属文以戒后世人:
莫笑老翁攀南枝,莫笑婴孩睡辘轳,
老翁应有顽童态,孩童却无老成心。
盲人瞎马行方稳,古井涸死故建池,
重石压顶断气运,习道莫诵孽神名,
山上可捞水中月,地下可藏云中日。
且握铜匙开锁去!莫入不祥祠堂门!!!
(你是我…一段看不清的字符…的谁)
………………
我叫袁济…了解我的人都知道,
我是个胆小而卑微地男孩子,
从小到大,连效法伍子胥开棺鞭尸都不敢的我,今天要冒着生命危险,继续肩负往生守夜人的职责。
真是感觉,好!害!怕!呀!!!
亥时两刻,小憩一会的我刚刚爬起来,就看到身材高大的老堂主一口一口喝着烈酒,
兴许是我被刺鼻的酒精味呛醒了吧。
头戴乾坤泰卦帽的老堂主有些不怒自威,就那么手持护摩之杖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医者持妖红的手杖,引燃了沾染邪污的事物。”
“而点燃无数柴禾堆的医者,传说也最终化成了飞蝶般的烟。”
没错,我听小堂主讲过护摩之杖背后的故事,那是要燃烧生命来开启的祭仪,用以祓除连仙众都无可奈何的魔神怨念残渣。
唉,熟读往生典籍的我也知道,历代堂主甚至从不为一生的付出而后悔,因而也从不会成为徘徊的游灵驻足。
但是,为了进一步磨灭世间不祥,他们通常会用秘术,将自己一生最强大时的形象,借由『长生牌位』刻录,成为足矣祓除不祥的一段投影,维系『大阵』的存在。
我的父亲是牺牲的千岩军,当年胡老主动承担下他的葬礼,不光没要一分钱,还暗中资助过我们母子二人。
我知道这件事情后,还特意在陪他喝酒时谈到此事,没想到他打了个哈哈,然后一口气喝下更多烈酒,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想老堂主喝酒伤身,此事也就按下不表。
我袁济虽然胆小且卑微,但也不是不知道知恩图报的伪人!
于是啊,我就执意要当守夜人,这应该是最危险的职务了。
……(字迹有些模糊不清,有水渍)
老堂主身子骨硬朗,但也经不住护摩之杖的屡番献祭,最终八十多岁的时候还是去世了,他最放心小堂主,却也最放心不下。
小堂主胡桃看起来古灵精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和胡老一样的是,也喜欢用乐观开朗的态度,去把悲伤狠狠压在心底,甚至,我听说堂主的双亲……
和他爷爷不一样的是,胡桃比较瘦弱,就连那顶帽子都要剪裁一番才合适,况且还听说她为了再见一次胡老,还跑到了那个边界…
最终少女还是很成功接下重担,背起护摩之杖,成功进行了第一场…也是为她爷爷送行的…告别典仪。
唉,他们老胡家历来如此。
老堂主是个和蔼的人,但今日与往日不同,他脾气有些暴怒,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痛饮烈酒正到兴头时却被打扰,胡老没好气地驱赶我赶紧去睡觉,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
陌生人,你肯定也仔细研读员工守则了吧,可以再向你透露的一点是:
往生堂,本身就是一座镇压不祥的大阵!
但这座大阵中镇压的诸多不祥,却也这些不祥而逐渐衍生出另一个功效———平复业障。
我的父亲因掩护同僚躲避魔神怨念而死,作为千岩军教头,他死前竟然抗住了必死的攻击,与那份怨念同归于尽。
可是击杀怨念的业障如附骨之蛆,不死不灭,先让我母亲身体虚弱暴病而亡。
直到后来,我成为守夜人,才发觉这份业力在逐渐消失。
我们守夜人是守护者,也是一群时刻对抗着危险和疯狂的可怜虫!!
但这里本来就是最危急的地方,假如分散了你对细节的感知,那么就可以最大程度避免很多危险,不然你觉得我袁济和你说那么多往事干什么?
这个糟心的工作需要幽默,幽默会让你忽视那些诡异的不合理的细节,不要去关心地板上为什么长了海草,不要去思考你为什么可以在海洋中安然呼吸……
难道写下这些文字是突如其来的感时伤世?或许有,或许是又见到老堂主的投影,所以有感而发,不希望这些故事被埋没而没人记得罢!
…………
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竟然写了这么多东西……
我看看,哦!老堂主来了,他的“投影”是过去的自己,可惜这并不是他的灵魂,只是像一段驱魔的回忆罢了,我给他买的烈酒,他也是喝不到的。
总感觉忘了什么事情呢?
有何所思……有何所思,对了,这是谁的名字,为什么会回荡在我的脑海里。
………………
我疯了!!我已经疯了!!
我怎么把老堂主的牌位打翻了!
现在我看不到他了!!
摩诃善法大吉祥智慧主没有回应我!
祂那里好像也出问题了!!
祂的力量在流逝!祂不在回应我了!
不要再念了!不要再念了!
你只会惊动那个无法名状的存在!
………………
候人兮猗…!候人兮猗…!
候人兮猗…!候人兮猗…!
………………
祂在用歌谣安抚我的情绪?
祂在将自己的知识无私授予我?
不不不……那是禁忌的知识……不要去听。
………………
陌生人,记住!观想岩王帝君金身法相!
不要被祂蛊惑……以及,我已经回不来了。
……………………
请看到这张纸条的堂主添加观想帝君这条措施,这是我用自己生命试出来的方法…
帝君听到了我的呼唤,可已经来不及了,
未知的知识,已经淹没我的脑海……
……………………
哈哈哈,什么…有何所思……
历代堂主都掩饰其词的秘密,终于被我找到了!
什么有何所思…,祂分明回应我了,
祂的真名是『有何所多思』!
可恶,你们把祂的真名藏着掖着,是为了独享神眷,封闭我们拜谒的渠道么?
祂根本就不是什么“邪神”、“孽神”,明明是尔等凡人不能理解祂的伟力。
祂是古老的存在,是旧日的支配者,一切真理的终点——『有何所多思』。
不,不对,这个名字也不对……等我彻底听清,我就能离祂更近。
……………………
亿万个光辉球体啊!
赐予我知晓一切的真理罢!
请在巨石的王座上聆听我的祈祷:
您是一,也是万,
是时间的终点,也是空间的终点…
………………
真不幸啊…陌生人,
我被那个存在侵蚀的太深了,我已经记不起豪迈的老堂主,已经记不起爹娘的嘱托,
现任堂主好像是个叫『胡蝶』…的小女孩,
记得让她多多吃饭,长长身体,要不然连那要燃烧生命的『护佑之剑』都用不好…
乐天派很好,但乐天派也要哭出来发泄情绪的……
帝君已经及时赶到,可我已经不算是“人”了,我看不懂自己是什么,那样扭曲的胡须本不该是我的器官。
岩王帝君与那个存在回应后,所带来的无数古老异象激战在一起,挥动长枪斩落无数那些异象的手臂,并且庇护住我最后的生命灵光,在此写下这些文字:
”记住!!你是一个一个一个人!”
“记住我最后的幽默风趣!!”
“你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四只手臂,三条腿!”
“吸盘和触手不是你的必需之物!!”
“你的身上不应该有那些东西!!!”
“记住我说的话!!”
“记住我说的话!!!”
“不,不不!!!!不要全相信!!”
“一定……一定要分辨!!”
“祂可以模糊我写下的正确文字!!”
“呼…终于写完了,可我的身体为什么还能保持人形,只是逐渐变得暗淡,乃至散去……”
“谢谢您,帝君。”
“我只是…只是好累啊……”
……………………
赞美无宗无上之有何·索多思!
您知道大门所在,您即是门,
您是门之匙,即是看门者。
过去在祂,现在在祂,未来皆在祂!
“『犹格·索托斯』即是门之匙,诸空间皆汇聚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