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竹,续竹……飞土,逐宍。”
明明只是简单的词句,少女归终却好像吟唱时饱含了自己的情感,回环往复,叠唱悠远绵长而不绝。
孩童的眼角划过泪水,伴随着轻柔的音乐进入梦乡。
尘之魔神,胆智全,性温和,通音律,善机关,喜发明,爱子民……
或许会有人记起那年,尘神归终聚沙成屋,在屋中安抚入眠的孩童,
屋外,兽潮奔涌怒吼,以盘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
但屋中仅有正在安心吟唱歌谣、为阿弟盖好蹬开被子的少女仙人。
她只是举手抬足之间,百米之外的野兽便化作齑粉尘土,飘散而去一丝不剩,
不曾惊扰熟睡的孩童分毫。
四岁那年,阿姊替他葬了桃瓣,他才惊觉已然葬下了他的童年。
…………………………
“呀,你睡醒了!”
这句话……好熟悉,会不会有下半句?
粟清一睁眼,就看到阿姊的长睫毛,大眼睛,与她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少女显然也好像对这个刚刚苏醒的人类眷属十分好奇,这捏捏,那摸摸,最后在鼻头上掐了一下才停手。
谢邀,第一次摆弄人类,还挺好玩的。
不知道少女会不会有些好奇自己这个阿弟,竟然没有重瞳,七星胎记这样的古之大帝的神异之处……
阿姊十分漂亮,双瞳清澈如水,眼睛圆圆的、大大的,看向他的时候总是面带微笑,好像她总能举重若轻地,化解一切困难烦恼一样。
入夜,小屋内窗明几净,像是一场轻轻的梦一样。
虽然叫少女阿姊了,但孩童还是有种懵懂的孤独感,就像是寄居他人篱下才会有的拘束和紧张之情,
“那个,想吃点什么吗?”
“我…我吗?”
少女思维敏捷,总是能快速接上小孩的话,就像思考这件一概念,就是她的本能。
“就是你来定啊,阿弟。”
“我…我很好养活的,阿姊愿意吃什么,如果不嫌弃,随便给我些就好。”
孩童笨拙地模仿大人说了些客套话,嗯,总之,她是想吃小孩也好,还是想要什么九出十三归也罢,还是尽可能先稳住她再说吧。
少女明白,其实这么小的孩子也会察言观色了,他害怕自己再一次因意外被遗弃,独自一人面临之前的那种绝望。
“我们今晚吃烤肉如何?”
她是个魔神,就算吃土都能活下去,似乎也没怎么关注过人类幼崽该吃什么?
于是思虑精详,思前想后,她给出来一个最合理的答案。
“好的,阿姊喜欢,我就喜欢。”
不一会儿,娇小的少女扛着硕大的野猪,轻快的又跑又跳过来,
“看,粟清阿弟,猪猪见到我们饿肚子,所以就自己撞在树上了,阿姊只是坐在树桩旁,就获得了今晚的烤肉材料哦!”
少女扛猪,笑着打趣捡来的便宜阿弟。
小人儿带着袖子鼓了鼓掌,说
“阿姊真厉害!”
然后又有些迟疑,说到:
“可我的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即使这次野猪撞树而死,但下一次,下十次,下百次,也会是如此吗?”
他看了看自己被包裹在白色大袍袖中的小手说到:
“阿姊,现在粟清帮不上太大的忙,可也不愿当守株待猪之人,如果阿姊爱吃烤肉,等我长大,捕猎野猪这工作就交给我吧!”
少女愣了愣,这是在对自己说教吗?好可爱的小阿弟,如果不是正扛着猪,真想去rua他粉嘟嘟的小脸蛋。
“好啊,一言为定哦!粟清要快快平安长大!”
小孩想来帮忙,可少年归终没让他靠近解猪现场,又是去毛,又是剥皮这样的场景,可千万别刺激自己阿弟了……
“阿弟,等下我去处理烤肉,我来教你一个小法术,利用你眷属的力量,像阿姊那样,把控天地间的一切尘埃哦!
“要不,你帮我们清洁一下屋子?”
少女抓起小孩的手,让他对着地面轻轻一指,细尘飞扬,无风自动,凝成一个小土球,最后停滞在地面上。
小孩看得啧啧称奇,又试了好几次,竟然都完美复刻了刚才的景象,心想道自己怎么就突然会变戏法了。
他的记性很好,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父母,还有小鹰、小狼朋友已经从身边一个个消失……
小孩绷着脸不哭,悄悄揉眼睛,心下泛起无力感,如果哭了,阿姊嫌自己烦怎么办?
如果哭了,自己是不是会被阿姊“吃小孩”一样吞掉,那该怎么办?
如果哭了,自己擦干眼泪,发现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又该怎么办……
他的心里感到深深的畏惧。
少女发现异样,于是让他在屋子里对着些花花草草进行择菜,剔除那些不能吃的部分,到时候还要用他们去除野猪肉的腥味呢。
植物么,他总在阁子里研究,到也算很熟悉。这下子他是有用的人了,终于不会被吃小孩的一口吞掉。
好奇害死猫,脑补吓死人,粟清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恐怖动画片的场景:
一只灰白相间的猫坐碎蛋壳,爬出来一只小鸭子,然后猫谎称自己是鸭子妈妈,然后按照烤鸭食谱,让小鸭给他烹饪午饭。
剁葱白,削萝卜,配料配菜都下锅。
猫妈妈,说什么,他想让我加大火…
原来,那只棕色的小耗子说得对,猫妈妈确实想吃掉我……
可是,看着阿姊闲下来的时候就对自己微笑一下,那种温和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
是自己想多了吗?但粟清也不愿做被卖了还帮忙数钱的笨小鸭。
夜空下,篝火熊熊燃烧,少女赤脚踩在木板上,她做出来这样的轮轴结构,将自己蹬车的动作,转化成烈焰上烤猪的旋转动作,
阿姊特意叫来阿弟观看,烤架上的肉滋滋冒油,而少女只是云淡风轻的双手叉腰,双脚灵巧地前后踩动,便能控制肉串旋转加速与停止,
夜色的无穷星斗,熊熊燃烧的篝火,勾人馋虫的烤肉,美丽聪明的少女,灵巧精妙的木制机关,好奇的无知孩童,构成一幅太古时代的奇妙风景。
“想学啊你,我教你啊!”
少女开心的笑着,脚下蹬车却没停,
“哇!阿姊,好厉害!”
“竟然是用这种方式烤肉的吗?”
孩童好像忘记烦忧,用心得观看少女仙人制造的神奇机关,如何驱动,如何传导,乃至如何响应…
好吧,机关比少女更加动人。
少女纵身一跃,跳下蹬车踏板,跳到孩童面前,双手狠狠rua了rua他的脸蛋,然后挑了野猪最香的里脊肉递给他,
“给,这块最好吃,快吃吧!”
“不…阿姊最辛苦,你来吃。”
“呜呜…阿弟不愿品尝我的手艺,好伤心!”
“阿姊别哭,我二,你八,如何?”
“还是一半一半吧,喏,给你!”
“谢谢阿姊,阿姊最美!”
“嘿,记得我是你姐,我们之间又没有什么九出十三归之类的套路往来!”
可能,璃月人讨价还价,互让一步的习惯,从这时候就有了吧…
看着懂事的小朋友大口吃肉,少女仙子也有些馋了,于是也狠狠咬了一口,
“嗯?肉质好老,还有腥臊味…”
是我的味觉出问题了?为什么我看他大口吃肉,吃的津津有味?
小人儿看了看仙人阿姊说:
“阿姊是觉得肉不好吃吗?粟清能从心里感受到你的情感。”
哦,是通过眷属与我的双向性链接感受到的吧,竟然还有这种功效。
少女表情无奈,回应说:
“我只是觉得你吃的很认真,所以应该不会难吃。”
小人儿点点头,一边吃一边回应:
“毕竟是野猪啦,没有仔猪阉割,所以有雄烯酮和粪臭素化合物引起的公猪膻味。”
什么雄烯酮…粪臭素,我可能,没听说过?
“哦哦,阿姊长知识了,是这么回事啊!”
少女随机觉得好奇,沉吟片刻,又问道:
“粟清在哪里知道的这些知识啊?”
孩童眨眨眼,不解地回答道:
“当我成了阿姊的眷属之后,就好像总有知识在我脑子里冒出来,刚才的话,是我动脑筋提问后,素青回答我的。”
少女放下心来,她只是怕这是父母教他的知识,她刚刚的发问会勾起孩子伤心的记忆,
“粟清?不就是阿弟你自己吗?”
“不不,我是我,素青是素青,我不必是素青,素青也不必是我。”
真是…有些诡异到吓人(神)的说法。
不过看起来,是因为自己的神眷,让他可以与『幻想朋友』,也就是他自己自问自答的方式,来获得知识吗?
这样的能力还真是匪夷所思啊。
姐弟二人秉持着不能浪费食物的观念,硬生生含泪选择把野猪肉尽可能吃完。
“看来,是和我差不多的吃货阿姊呢。”
“其实没那么吓人,不是吃小孩的坏妖怪。”
小粟清突然想起那个温馨动画片的结局:
小鸭很是悲伤,没想到自己见到的妈妈从一开始,就想吃掉自己。
但是,到了最后关头,在小鸭子的哭诉中,突然醒悟,从此悔过。
猫妈妈本性不坏,只是一时蒙蔽,最后他带小鸭子学会了游泳,也让小鸭回归了鸭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