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内个…大家好,我是粟清。”
归离原上的小村庄,归终站在一旁,等待小孩的自我介绍。
归终并没有向村人提起小孩的经历,而是只说自己看到了合眼缘的小家伙,随后随后便认作其弟,以后也会生活在村庄里。
大伙热情地鼓掌,热情到小孩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但更多的是好奇,很诧异竟然有人能被带来各种嘉苗和神技的归终仙子看重。
“诶?眷属就怎样了吗?”
“可是……我只是个普通人啊?”
一个归终仙子就能让归离原发生巨大的变化,现在又来了一个,那不得发生天翻地覆的演变么!
小孩在庄上耕地,学习各种谋生之技,毕竟自己不懂的还很多,如果不能把求生的方法学到手,将来又怎能活的下去呢?
村中农作物倒是百花齐放,主要有“九谷”,分别是:黍、稷、秫、稻、麻、大小豆、大小麦。
小孩刚刚接触的时候就头疼不已,关键是在归终带领下的太古时代的人族,虽然已经有了文字,
但那些字一个个复杂得像是鬼画符,而且,造字的人好像也记不住自己造了什么。
经常会出现描述同一个事物,今天是一种字,明天又是另一种字,嗯……也许,这就是同义词、通假字最早的起源?
不止如此,由于字形繁复,难以记忆,所以村中人经常会有误抄或者抄串的情况,这让解读文字变得更加困难。
再加上太古年代的人,说话都“巧舌如簧”。
简而言之,就和后世俄语、西语之类的一样,时不时就有“大舌音”,需要你一字一吐,微言大义,才能舌战群儒。
这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几个年轻人说着话,说着说着就开始饶舌了。
当然,这不是什么Rap大赛,只是普通的交谈罢了。
小孩粟清没法儿插嘴,因为他不会饶舌,也没法动不动就把齿龈打个颤。
“你们上古的人说话,都这么唇枪舌剑的么?”
在归终阿姊的教导下,粟清终于用含清水震舌的方法,学会了齿龈颤音。
学会了归离方言以后,他便与众人交流,这些农作物各有各的不同,那有什么样的种植要点吗?
农人和善而耐心地讲解回答:
“小豆忌卯,稻、麻忌辰,禾忌丙,黍忌丑,秫忌寅、未,小麦忌戌,大麦忌子,大豆忌申、卯,凡九谷有忌日,种之不避其忌,则多伤败。”
小孩在泥地里记下农人讲的话,但是写的往往比不上说的快。
一方面是识别归离方言的不熟练,另一方面则是这些字实在太难写了。
譬如说,谷,其实就是谷,但一个15画,一个7画,一个密集,一个字大行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哪个更容易。
难绷的问题是……农人刚刚的讲话,一共有47个这样难写的鬼画符。
“四十七,七十四,啊,啊?”
于是,粟清和阿姊只好想办法简化那些繁杂的字体,这样一来既能形成规范化的文书,也能便于村人学习。
归离原的服装么,的确比青埂山部族要高级太多了,人们已经能播种苎麻,亦或者养蚕缫丝,用丝麻来编织衣物。
做出来的衣物,就叫麻衣,不过这个词听起来像一个“学姐”的名字。
麻,草也,可以为绳。
阿姊说,麻可是个好东西,这不一定是每个文明都有的。
苎麻的作用巨大,皮可以织布,杆可以造纸(现在还没有),根可以入药。
“哦?苎麻同学浑身是宝诶!”
自打之前询问过“九谷杂粮”之后,粟清便总是和知识渊博的农人们交流。
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就干脆打破沙锅问到底呗!
询问后,农人继续和善而耐心地讲解:
“凡苎麻无土不生。其种植有撒子、分头两法,色有青黄两样。每岁有两刈者,有三刈者,绩为当暑衣裳帷帐。”
小孩记录地飞速,有当书记官的天赋。
看着小孩学习进展飞快,农人喜不自胜,于是打算再度和善而耐心地解释,温棚覆盖的种子繁育法,这次加量不加价:
“可畦搭二三尺高棚,上用细箔遮盖。五六月内炎热时,箔上加苫重盖,惟要阴密,不致晒死。”
“但地皮稍干,用炊帚细洒水于棚上,常令其下湿润。遇天阴及早、夜,撒去覆箔。”
小孩的手累麻了,他终于意识到:
“能力越大,手腕越麻……”
…………………………
归离原的人们特别善于把自然风景,与自己纯真的感情相结合,哪怕是种植苎麻,都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另一半:
“丘中有麻,彼留子嗟。”
“彼留子嗟,将其来施。”
大概就是说:土坡上一片苎麻,盼望“郎”留下,盼望“郎”来的步伐。
小孩听后,心中有些悲伤,他还是忘不了青埂山下的动物朋友们:
原来你们这么喜欢小狼么?
可是我的小狼和小鹰朋友都……
他还不明白,村里的年轻人为什么天天跑出去,不愿回家听父母们的询问。
因为如果明白了那是催婚,他自己也跑了,而且边跑还要边呼号:
“你给路打油!!”
好在阿姊通情达理,应该不会这么做。
年轻人是闲不住的,有的去那碾麦场中打套子,也有的沤麻坑里摸泥鳅。
众人劳作的场景,俨然是一幅太古时代的田园牧歌画卷。
粟清看着一个个小伙子跟大姑娘端起石块或木头,把成捆的麻茎压入水中。
即使是在这个时候,火力旺盛的年轻人还不忘撒狗粮。
归离原边,只听得一旁有人唱和:
“渌华之池,可以沤麻。”
“彼美淑姬,可与晤歌。”
“渌华之池,可以沤纻。”
“彼美淑姬,可与晤语。”
“渌华之池,可以沤菅。”
“彼美淑姬,可与晤言。”
诗三百者,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上古之诗便是如此,憨厚纯朴,惟至诚者可以为之。
此情此情,这番兴致,若是无人答复,岂不是太煞人情谊?!
渌华池畔,有人笑着对答道:
“归离原东面的渌华池,可以用作沤麻塘。美丽善良的姑娘啊,可以和她相对唱;”
“归离原东面的渌华池,可以用作沤纻塘。美丽善良的姑娘啊,可以聊天话家常;”
“归离原东面的渌华池,可以用作浸纻塘。美丽善良的姑娘啊,可以和她诉衷肠。”
即使是在有些腐臭的沤麻地,欢声笑语都乱作一团。
“姐,他们唱的嘛意思?”
面对年轻人的打情骂俏,少女仙人听了都觉得害臊,她降生也没比粟清早多少,但也是知道人间的事情种种了了。
“唔唔,就是说果胶酶在追求着果胶,但谁把纤维素看做果胶,谁便沉入了沤麻的无尽的苦海。”
少女仙人想起来小孩讲的:沤麻就是利用微生物产生的果胶酶的分解果胶,
使苎麻纤维细胞与其周围的薄壁组织之间失去粘连而分开,故又称沤麻为脱胶。
既然如此,那便用二人都喜欢的诗意的方式,来回答他罢。
“嗯嗯?”
纤维?果胶!无尽的苦海?!
这都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