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一时的安静,让张氏更加坐立难安,这里虽然只有三个人,她却感觉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短处。
特别是在长公主面前,她还从来没有这样丢脸过。
她急匆匆地从姚家过来,不像是来接婉宁,更像是欲盖弥彰,不论是谁听到这些话,都会觉得这一切和她脱不开干系。
张氏脸色苍白,“多亏了镇国将军夫人,否则我们家真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都怪我没有管好家里,才会有这样的事,回去之后我定然要查个清清楚楚。”
张氏不论是在闺阁中还是嫁与人妇之后,名声可都是很好的,要不是见到了婉宁,谁能想到张氏会有这样的手段。
崔映容叹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有接着往下说。
嘉宁长公主在一旁不好插嘴,张氏觉得愈来愈尴尬,站起身来,“家里还有许多事,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崔映容看了看多宝阁上的沙漏,“那改日我再请姚三太太过来。”
张氏说了几句客气话出了暖阁。
崔映容正要吩咐下人去准备马车,门上的管事进来道:“夫人,姚家来人将七小姐接走了,是姚家老爷送来的帖子。”
张氏睁大了眼睛,今天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惊诧。
“老爷?老爷来接婉宁?怎么没跟我们说一声。”
张氏的话刚说出去,旁边的嘉宁长公主就皱起眉头,张氏这话说的太不合适了,这是在镇国将军府,张氏这样说,就是责怪镇国将军夫人没有将事情安排好。
就算是镇国将军府有意将消息拖后告诉张氏。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张氏就该接受,说出这样的话来不但讨不到好处。还显得没有礼数。
张氏真是被姚婉宁这个嫡长女气得失了分寸。
张氏吩咐孙妈妈,“让人将马车赶过来。我们快回去,”说着看向嘉宁长公主,一脸歉意,“我该跟长公主和夫人多说说话。”
嘉宁长公主打圆场,“都认识多少年了,怎么还跟我这样生疏,你家里有事快去吧。”
张氏感激地点点头,向长公主和崔映容行了礼带着人就出了院子。
……
“不好了。”香草快步进了张氏的院子,几个小丫鬟在旁边嬉闹,香草瞪起眼睛,“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胡闹。”
这是怎么了?小丫鬟互相看看,太太不是去了镇国将军府还没有回来吗?
香草顾不得说别的,进了门直接去厢房里找丹桂。
太太身边的丫头都嫁人了,剩下银桂和丹桂两个伺候,太太去镇国将军府带走了银桂,留下丹桂在家中照应。
“怎么了?”丹桂皱起眉头。“太太回来了?”
香草摇摇头。
丹桂站起的身子又坐回去,这个家太太最大,不是太太的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香草道:“丹桂姐姐,是老爷,老爷让管事和七小姐身边的童妈妈挨屋查检呢。”
管事和童妈妈查检?丹桂怔愣片刻,“这是为什么?太太不在家怎么敢随便查检,”说着顿了顿,吩咐小丫鬟,“去,跟管事说一声,不管他们怎么查太太和八爷的屋里是不能查。就算要查也要等到太太回来。”
小丫鬟应了一声就要下去。
香草擦了擦头上的汗,“我的好姐姐。这些话我还不能说吗?可是老爷说了,不管是谁。今天都要查,太太自然是不能查,八爷那边又能有什么,查的都是我们这些下人,姐姐手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快……”
丹桂瞪起眼睛,“我手里有什么?有都是太太给的,光明正大,谁敢查出什么来。”
丹桂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丹桂站起身出门去看,只见乔管事和童妈妈进了门。
“乔管事、童妈妈,”丹桂迎上去行礼,表情略带惊讶,“这是来做什么?太太不在家里,有什么事是不是要等太太回来再说。”
童妈妈看向丹桂,“老爷说了,不用等太太,太太的东西我们不会看,就去下人房里,姑娘带我们过去,我们快些查,老爷和七小姐还等着听消息呢。”
拿老爷和七小姐来压她,丹桂强忍着心里的怒气,“妈妈说的是,可……毕竟是太太院子里,平日里大家的东西都放在一处,有些是太太和八爷的物件儿,要是有什么损坏太太责怪下来谁来担着。”
“我担着。”
清亮的声音传来,丹桂诧异地抬起头,看到了慢慢走进院子里的七小姐。
婉宁淡淡地道:“母亲不在家里,父亲吩咐要查检,我怕童妈妈她们手下不知轻重就跟过来,万一出什么事,母亲那里我去解释。”
丹桂怔在那里,没想到七小姐会这样说,难不成七小姐就一点不怕太太。
童妈妈带着两个婆子进屋,屋子里立即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丹桂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
张氏在垂花门下了车,带着孙妈妈、银桂一路向内宅走去。
往日她回到家中总有下人赶过来服侍,今天却十分的安静,她上了长廊才有媳妇子迎出来。
“七小姐回来了吗?”张氏劈头问过去。
媳妇子点头,“回来了,三老爷也回来了,还有二房的大老爷如今也在书房里。”
一个个都聚到家里要做什么。
“太太,”媳妇子有些紧张,“老爷让乔管事和童妈妈一起将所有下人屋里都查了一遍,查出来几包银子,还有一些香囊、书信,老爷大发雷霆,院子里跪着不少的下人,都在等着老爷发落。”
张氏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婉宁先从镇国将军府回来就是为了要查检下人的物件儿?张氏咬紧了牙。
婉宁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找上门,就等着她和崔氏说话,借机先她一步回家。
若是她在姚家。怎么也不会让他们乱来。
张氏觉得头顶的头发都要立起来,她被姚婉宁算计了。
张氏加快了脚步。一阵风似的过了月亮门,回到她住的院子。
丫鬟、婆子站在两旁,地上还跪着七八个丫头和媳妇子,姚宜闻满脸怒气坐在杌子上,旁边的小厮拿着几个包裹,院子里的石桌上还扔着许多荷包、书信等物。
看到张氏,姚宜闻皱着眉头看过来,目光凌厉带着怒气。张氏不禁心里一颤。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姚宜闻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张氏身边的孙妈妈,“乔管事,将孙妈妈绑起来,仔细地盘问,若是她不肯说,就送去衙门。”
孙妈妈顿时慌张起来,腿一软也跪下来,“老爷饶命啊,奴婢不知做了什么错事让老爷这样生气。太太,太太……”
听着孙妈妈喊叫的声音,张氏看向姚宜闻。“老爷,到底有什么事要抓孙妈妈,孙妈妈一直尽心尽力的侍奉,从来没出什么差错。”
姚宜闻冷笑一声,看向小厮,小厮立即将手里的包袱拿给张氏看,青布包袱打开,露出里面一大堆碎银子。
“这些银子都是从孙妈妈的屋子里搜出来的。”
孙妈妈睁大了眼睛,半晌才惊慌地大喊。“那些东西,不是奴婢的。不是奴婢的啊。”那包东西她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是她的。
“从你屋子里搜出来。还不承认,”姚宜闻冷冷地道,“婉宁那跟车的婆子身上搜出不少的银子,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出了家贼。”
张氏心中惊骇,抬起头看向婉宁。
婉宁站在姚宜闻身边,用那双闪亮的眼睛看着她。
张氏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她坐在地上,孙妈妈慌张地喊,“小姐推倒了太太。”
当时她平静地看着惊慌失措的婉宁。
如今婉宁在她眼皮底下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不但查检了下人的东西,还要将她身边的妈妈抓去审问。
“老爷是怀疑妾身让人买通了跟车的下人?”张氏瞪大眼睛看着姚宜闻,“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搜出了银子就是家贼?”
婉宁看向张氏,“母亲,父亲是怕家中有人和那婆子一起害我才会盘查,孙妈妈是母亲身边的人,”说着低下头,“和旁人不同,父亲还是不要问了。”
问,只怕孙妈妈要受苦,还不知道会问出什么话来。
不问,好像是她有意偏袒,她们主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是要她骑虎难下。
婉宁又委委屈屈地说出那样的话,就算现在不查也是无奈之举,
“老爷,”张氏眼睛湿润,很是委屈,“您这样,让妾身将来怎么管家。”
丹桂,孙妈妈,这是要将她身边的人都抓起来。
张氏眼泪豁然淌下来,“婉宁出了事,不先将外面的事弄个仔细,先从自家盘查起来……这也就罢了,我们家还从来没有行过查检的事,让外面人知道了,还当是妾身要害婉宁。”
听着张氏的话,姚宜闻一时沉默,张氏不在家中他就让人查检是拂了张氏的脸面,姚宜闻正要说话,只听旁边传来声无奈的叹息,十分轻却发自内心。
姚宜闻转过头看到了一脸晦涩的婉宁,仿佛早已经料到,还有几分伤心。
“父亲,”婉宁低下头,“女儿早就说,不要查,会让母亲伤心。”
这个家到底还是他做主,这个院子到底还是姓姚。
不能张氏不高兴,他就不问个清楚。
出了那么大的事,不将自家查个仔细,日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让外面人知晓,不知要怎么笑话姚家。
姚宜闻看向张氏,“事出有因,不比寻常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要能将这些东西的来由说个仔细,我自然不会为难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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