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南京镇守太监
梅永是来南京跑官的。
不过,他不去扬州两淮都转运使衙门那边去跑官,而是来到南京,就说明他的目标未必一定是在盐运衙门。
在盐运衙门里做官的确是肥缺,但是,能做到连任的基本没有,正是因为这个衙门太肥了,所以,盯着这个衙门的眼光也很多。
若是有人不识趣做了一任,还要继续霸占着位子不肯走的话,那基本上肯定是招惹人了。
在官场上,不是要明刀明枪的招惹人,才叫招惹人,当着人家升官发财的路,也是招惹人。
而后一种,比前面的一种能令人棘手,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招惹了哪一路的神仙。
现在的梅永,就怀疑牛家盐帮的这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阴谋,一个他招惹了人,被人家报复的阴谋。
哪里去找盐帮要个女子做小妾,就引来锦衣卫的拜访的。
而且,人家锦衣卫根本就不藏着掖着,就那么直接大大方方的上门,然后自报家门,这件事情,他是越想越是心惊啊!
在南京,和他有些交情的官员不是没有,但是,一听到说是招惹了锦衣卫,几乎是没人愿意沾染这事情,有几位甚至不等他把事情说完,直接就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转悠了一天,回到卫远那里的时候,梅永是身心俱疲劳,一点头绪都没有。
而他跑官的对象,那位被他视为在官场上的靠山的郎中大人,更是狠狠的训斥了他一顿,让他从自身找找原因,反正因为他的事情,指望郎中大人向锦衣卫那边开口是不可能的。
郎中大人很清楚的告诉他,这件事情没解决之前,不就要再登他的门了,显然这是怕梅永牵连到他。
“梅大人,这事情不能拖啊!”
哪怕明知道对方神色不好,卫远忍不住还是说道:“越早解决对大人越有好处,要不然,无论是在南京还是在泰安,大人只怕都是寝食难安啊!”
“问题是,现在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清楚,连居中说和的人都找不到!”梅永恨恨的说道:“总不成我自己亲自到锦衣卫那边去吧,那这岂不是亲自送上门了?”
卫远心里鄙夷了一下对方,这就是做官的人啊,这那是又贪婪胆子又小,开口要钱的时候,可没见这些家伙这么胆小过,现在知道“谨慎”两个字怎么写的了?
“其实,和大人送上门不送上门没多大的关系!”卫远想了想:“若是锦衣卫真想找大人的麻烦,无论大人是在南京还是在泰安,他们都能找上门去,大人若是没有头绪的话,小人斗胆给大人提个建议……”
“你说!”梅永急忙点头,卫远是南京土着,没准他真有什么好的门路呢?
“镇守太监府!”
卫远嘴里轻轻的吐出几个字:“若是大人能请得南京镇守太监萧乾萧公公过问此事,那么,天大的事情,也是无事了!”
梅永噎了一下,然后狠狠的瞪着卫远,恨不得一口浓痰吐到这家伙脸上去!
“你干脆说我请魏国公他老人家出面好了,何必麻烦萧公公,在南京,锦衣卫也得看魏国公的脸色行事吧!”他没好气的说道。
卫远笑着摇摇头:“那不一样的,魏国公府可不好进,但是,要进镇守太监府,却是容易得多,最前面,镇守太监府那边,可是明码标价的!”
“嗯,什么个意思?”梅永眼睛一亮:“花钱就可以?”
“没错,进门费一千两,若是在客厅吃茶,再加五百两,若是想要在镇守太监府留饭,那就是两千两起步了!”卫远不紧不慢的说道:“当然,这是去拜会萧公公的价钱,能不能见到萧公公,那得看缘分,若是想面见萧公公,甚至请萧公公帮忙的话,这其中的行情,我就不太清楚了!”
“你一个普通商人,能知道这些就很了不起了!”梅永摆摆手,丝毫没有因为卫远的语焉不详感到恼怒,而是认真的思索起来,自己该不该花这个钱。
花两千两银子,连萧公公的面都未必能见着,这钱花的毫无意义,他不心疼花钱,但是花钱了,一定得见到萧公公,最好是请萧公公对锦衣卫那边发句话,将这事情摆平才好。
想到这里,他皱起眉头来。
若是这样的话,这价钱只怕翻倍还未必够,而他这一次来南京,虽然带了不少银两,可大部分都花在吏部的那位郎中身上了,现在他身上凑也凑不出这么多银子来。
“两百引!”他抬起头,看着卫远:“泰安那边,给你两百盐引,我要见到萧公公,这事情你去办,有没有问题?”
大明两淮都转运使司的盐引,分大小两种,大引四百斤左右,小引两百斤左右,以梅永的开口,这两百引自然是大引了。
这就是说,这一开口就是近八万斤的盐,哪怕卫远是规规矩矩的做买卖,不玩任何的花活,这也能给他带来至少上万两银子的进项。
当然,这盐肯定不是梅永自己的,而是泰安盐场的,至于他怎么去填这个窟窿,怎么在账面上抹平这个事情,那就是他这个盐监的事情了,梅永这是慷朝廷之概,解一己之忧。
“小人来安排!”卫远点了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他只是个商人,只要是赚钱的事情,他为什么不干呢!
南京镇守太监府的后院,厢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时有人声从厢房里传了出来。
清脆的,开心的声音,是一个女孩的声音,而略略有些尖细但是又似乎有些无可奈何的声音,正是这整座府邸的主人,南京镇守太监萧乾的声音,
“不打了,你又耍赖!”
萧乾放下手中的木棍,似乎是有些放弃的摇着头:“你这稍微打的不好就要反悔,我这就是打到天黑也打不过你!”
“你说好今天陪我的!”女孩气鼓鼓的拨弄着手中的木棍:“才输几把,就不服气了,你说话不算数!”
两人面前一个木制的台子,甚是精致,正是目前最为流行的双陆棋。
这是一种棋盘游戏。棋子的移动以掷骰子的点数决定,首位把所有棋子移离棋盘的玩者可获得胜利,每次骰子的数目不同,可供选择的策略也会不同,简而言之,这是一种颇为动脑筋的游戏。
而显然少女很擅长反悔,在这种棋盘游戏当中,反悔就意味着无论对方多么高明的棋力,在反悔着面前一律没用。
萧乾说打到天黑也打不过对方,那还是谦虚了的,实际上,只要少女愿意,他一辈子都打不过对方都很正常。
“歇会,吃点东西!”萧乾笑眯眯的说道:“你要是无聊的话,去前面看看,今日有没有冤大头上门,你赚点零花钱,我也赚点养老钱……”
“冤大头越来越少了啊!”
女孩听这话,一脸的忧虑:“这过了年就没有冤大头上门了,找这么下去,咱们这买卖没法干了!”
她看着萧乾:“要不,我放出风去,说萧公公亲自接见上门的客人,你辛苦一下,如何?”
“不待这样的啊!我的小公主呢!”萧乾一张老脸顿时如同苦瓜片一样的皱了起来:“你就给老奴稍微留点脸面吧,老奴是南京镇守太监,这朝廷的体面,还是稍微给老奴留一点吧!”
“真没意思!”女孩撇撇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从去年被送到南京来,已经差不多半年多时间了,刚刚开始的时候,南京对朱见月还是有些吸引力的,可这时间一长,她也觉得没多大的意思了。
她是被太后送到南京来的,萧乾是太后亲信的人,即使是王振在宫里气焰滔天的时候,也对萧乾客客气气的。
她开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是太后担心她的安危,才会将她送到南京避祸,毕竟瓦剌人都快兵临城下了。
可随着时间慢慢的过去,她隐隐约约好像觉得不完全是那么一回事情的了,她的亲哥哥大明皇帝朱祁镇被瓦剌人抓走,然后就成了太上皇,再然后,郕王就变成了陛下,甚至皇帝哥哥的年号都改了。
她总觉得母后将她送到南京来是有深意的,可她无论怎么问萧乾,都从萧乾嘴里问不出什么来。
而因为她的身份,她想自由自在的在南京大街小巷了出入,那几乎是不可能,每次出门,萧乾至少都会派上一大堆的人跟着他,她其实也不反对这种做法,只不过,她能看到的,能接触到南京生活,就很有限了。
而她在南京,又没有什么朋友,时间一长,她甚至都懒得出镇守太监府的大门了。
反正她若是有什么需求,只要南京有的,萧乾都会为她弄来。
屋子外面有人走了进来,在朱见月身边小声说了几句,朱见月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有买卖来了!”
“那敢情好!”萧乾如释重负:“我得回去躺一会去,我这把老骨头稍微折腾一下就累的慌,你去玩你的吧!”
“你真不接见一下来的客人,那可是冲着你来的呢?”朱见月眼珠咕噜噜的一转:“这次分你一半哦!”
“不见!”萧乾头也不回的摆摆手:“都是你的,我一个子儿都不要!”
“哼!”朱见月好看的小鼻子皱了起来:“还假装不爱银子,我早就看穿你了,走,跟我去看看,今天的冤大头,不,今天的客人是一个什么来头?”
梅永在镇守太监府的花厅里,有些忐忑不安的坐着,在他面前,一盏清茶正袅袅的冒着热气。
就这一杯茶,值两千一百两银子,这其中两千两是献给萧公公的,那一百两则是给那位给他解说规矩的执事大人的。
不过眼下看来,这钱花的还值得,如果按照传说中的那样的话,他花了这么多银子,最好的结果就是在这里呆到饭点,然后糊弄一餐就被客客气气的送出门了。
而他委婉的表示了一下想见萧公公,钱不是问题的时候,那位执事大人的态度明显的热情了许多。
他在措词。
措词在见到萧公公之后,该怎么用最简单的话语将自己的困境说给萧公公听,为此,他身上还准备了足足五千两的银票。
当然,萧公公肯定是不会要他这个银子的,但是,那位执事大人送他出去的时候,他也肯定不会忘记将银子给对方。
他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犯这种低级错误。
“就是你要见萧公公的?”
眼见一个粉雕玉琢一般的少女蹦蹦跳跳的走到自己的面前,大大咧咧的坐下,然后歪着头问自己。
梅永措词了半天的话语,一下就卡在嗓子眼了。
“我……我,你,小姐你是……?”
“哦,忘记自我介绍了,本小姐是镇守太监的管事,深得萧公公的宠信,你要办的事情,若是我觉得可以的话,萧公公那里是没问题的!”
朱见月大大咧咧的说道,进门第一眼,她就看出对方的来历了,对方局促的样子已经告诉她,对方的身份高不到哪里,就算不是商人是官员,也是一个小官儿而已。
“原来是管事大人当面,下官是都转运使司泰安盐课司的梅永,想求见萧公公,是一直仰慕萧公公的为人,深感这初春料峭,萧公公怕是受不得这南方的湿冷,所以,想孝敬一下萧公公而已!”
“盐运衙门的,那你们可是有钱的紧啊!”
朱见月可不是深宫里出来的一点世情都不懂的傻白甜,就算以前懵懂了一点,可这天天和萧乾这个人精在一起,她现在可是官场民间的事情知道一大堆了。
“不敢,都是为朝廷效力,不敢谈钱财!”梅永呐呐说道。
“来孝敬萧公公,不谈钱财,那就是谈前程了!”朱见月脸色的笑容越发灿烂无比了:“不知道,你打算孝敬萧公公多少,又打算谋一个什么样子的前程,你先给我说说,透个底,若是我觉得能成,就替萧公公答应你了,若是我觉得不行,那你留下你该留下的,然后就麻溜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