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大院挂上了陈园的匾额,但是终究没有挂上钦天监巡查房的匾额。
名册送到钦天监那边,不出意外的这钦天监的监正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南京的钦天监巡查房就是这样无声无息中成立了起来。
除了当事人之外,仿佛没有人知道这个所谓的巡捕房是怎么一回事情,钦天监监正倒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来解释为什么钦天监回有巡查房这么一个存在。
可惜的人,连一个关注的人都没有。
陈三秋跑了兵部,又跑了清吏司的武库,有胡越的放水,他要的这点东西根本就不是个事情。
和胡越说了会儿话,吃了杯茶,门外就告诉他,钦天监要的东西已经清点装车完了。
陈三秋笑着告辞,带着这满满当当的收获回到陈园。
调拨给巡查房的军械并不多,铁尺二十,长刀三十,长枪五十,唯一值得提上一嘴的,也就是多了几支弓弩,这也是陈三秋的面子,不然的话,这莫名其妙的巡查房,可从兵部的武库里抠不出这么多东西来。
至于甲胄之类的,这个就没法给了,陈三秋倒是提了提,不过胡越将话题岔开了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也没再问了。
其实这些军械什么的,陈三秋真的不是怎么在意,他在意的是这些军械的来路,这样堂而皇之走流程拿到的军械,其实也变相的等于在兵部挂上了号,将来就是是有事情,也不是莫名其妙的被兵部针对。
而有了这样的流程,他再通过自己的途径添点其他的刀枪剑戟之类的,那就是正大光明的事情了,谁敢说他后来这些添置的东西,不是朝廷正常调拨给他钦天监的?
他这是将自己的钦天监巡查房的官家身份坐实,这一点很重要。
在陈园的那些弟子们,在舞弄了多日的棍棒木条之后,终于看到了货真价实的真家伙,那兴奋劲儿自然拦都拦不住。
不过,陈三秋可没打算立刻就给他们配上这些家伙,除了顾言和各队的头目,其他人在平时操练的时候,依然还是使用的木棍之类的,这让这些弟子们大失所望。
数天之后,一个人风程仆仆的出现在了陈园的门口。
“你怎么来了?”
陈三秋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的宋伊人,“我去信是让你看看能不能让老狗带几个人过来帮我,你怎么亲自来了?”
“我爹说了,锦衣卫的人,咱们钦天监可指使不动!”
宋伊人笑得像一只刚刚偷鸡吃了的小狐狸:“京城那边,一切都上了正规,巡查房那边也没多少事情了,南京这边,我爹和监正爷爷都同意让我过来见见世面!”
“你不会一个人过来的吧,路上没被人给拐卖了?”
陈三秋狐疑的看着他,宋伊人的真实年纪和朱见月应该差不多,或许略大一点,但是,依然拜托不了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事实。
“想什么呢,我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宋伊人撅着嘴:“我其实还真想一个人过来,沿路看看那些书里写的江湖人的手段的,可惜的是,爹和监正爷爷不放心,让我从巡查房里多带几个人,我带了十几个人呢,现在他们都在钦天监里呆着,我过来认认门!”
“安平,桃子,去钦天监将咱们自己的兄弟接过来!”
陈三秋随口吩咐了一声,然后对着宋伊人解释道:“那边我又不是很熟,做什么事情都不是很方便,所以,以后你就呆着这边好了!”
“这宅子是你新弄的?”宋伊人背着手,打量着四周:“花了不少钱吧!”
“没花钱,人家送的!”说道这个,陈三秋笑了起来:“我让人给你安排住的地方,后院还有我的一些弟子,你得闲的时候,指导指导他们,安平和桃子教他们咱们钦天监的手段,总比不得你这个钦天监的正宗传人来的地道!”
“你都收弟子了!”宋伊人惊讶道:“那我该是他们的师姑吧……”
她嘿嘿的笑了起来,看着四周无人:“你都教他们什么啊,你知道的那些东西,还都是我教的呢,咱们钦天监里要学的东西可多了,天文历法算数,但凡精通一门这辈子都有得事情干了!”
“我哪里会那些……”陈三秋笑了起来:“我这里是巡查房,我教他们打架而已,你来的正好,你指导指导他们,看看这些弟子当中有没有好苗子,怎么说我也是钦天监的一份子,若是有弟子真的能在钦天监里能做出一点成绩,我这个师父脸上也有光彩!”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宋伊人自己送上门了,这不是现场的师父么,小丫头或许有点不通世事,但是学问这一方面,那可比他强的不是一点半点,顾怜儿虽然同些文墨,和宋伊人比起来,这大概也就是小学生和研究所的区别吧!
“小事情,交给我了!”宋伊人大咧咧的应承了下来。
“那你先安顿下来,过几天,我带你到处走走,熟悉熟悉环境,南京城里好玩的地方不少,又没有监副大人盯着你,这一次,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宋伊人嘿嘿的笑了起来,她到南京,可不是就居着这样的心思么?
……
陈园的另外一角,顾言正在顾怜儿低声的说着话。
京城钦天监的来人,一下让顾言感到有些威胁了起来,在这之前,陈大人身边能用的也不过是安平和桃子几人,无论是园子里还是园子外的事情,还是要依靠他们顾家姐弟的。
但是这京城钦天监的人一到,而且还是那么多人,顾言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姐,咱们现在算是巡查房的人了吧!”
“当然算,名册都送上去了,上面的大人们也应承了,你不是早就想有个官家的身份了么,现在你可是官府的人了!”
“我不是这意思!”顾言说道:“京城那边来了那么多人,领头是一个小姑娘,而且,听他们说,在京城那边,巡查房说话管用的,除了陈大人就是这小姑娘,那岂不是说,以后我们也要听这个小姑娘的话?”
“是小师姑,叫宋大人也行!”顾怜儿看了自己的兄弟一眼:“怎么,不服气吗,我听他们说,宋伊人可是监副大人的亲生女儿,在京城的时候,和陈大人一直关系紧密!”
“姐,你怎么一点都不慌呢?”顾言急了:“陈大人吩咐,过些天巡查房开始做事,各队练的好的,会跟着这宋大人带来的人出去历练!”
“嗯,那又如何,总不能一直养着这些人不做事情吧,这里又不是善堂!”
“我是说,陈大人以后就未必如此倚重我们了!”顾言见到自己姐姐一直不开窍,有些慌不择言:“官府的人咱们又不是没接触过,都是有用的时候拿你当宝,没用的时候,一脚给你踢的远远的!”
“你现在也是官府的人了……”顾怜儿放下手中的笔,看着自己的兄弟:“我听顾非说,你最近很琐碎,话也不少,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啊,与其担心这些,你还不如将自己的事情做好,多替大人练出几个有用的人来!”
“我这不是防着那位一点吗,我这也是为姐你好啊!”顾言低低说道。
“你想多了!”顾怜儿叹叹气:“对了,顺便给你说一句,日后你在外面行事,若是有人对你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那么,他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她低声说道:“咱们姐弟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担心这些问题,你是不知道,咱们陈大人的心里,可不是装着的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巡查房,他心里的沟壑哪里是我们这些浅水池里的小鱼儿能想想得到的!”
……
南京城很大,但是,南京城其实又不是很大。
但凡有些消息,很快就会满城都知道,所有,当钦天监那边贴出告示,让那些在市井间里一向愚弄百姓的所谓教派,无论大小,一律去钦天监巡查房报道备案的时候,没人当这个事情是一回事。
在南京,稍微弱势一点的衙门都会几乎毫无存在感,而钦天监更是弱势衙门里的弱势衙门了。
他们门口的那块贴告示的墙壁,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新的告示贴出去过,知道这事情人都怀疑,这告示贴出去,到底有没人看到。
告示里规定的期限是十日之内,这就更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报道备案,还规定时限,这钦天监是拿自己当府衙了吗?
没人理会这个告示,无论是和这个事情有关的,还是无关的,都当这个告示不存在一番。
陈三秋也不召集,做事情得按规矩来,总不能不教而诛嘛,十日的时间,足够做很多的事情了。
那些妖魔鬼怪有的是时间观望,而钦天监这边,也得有时间去仔细查探一番,寻找自己立威的目标。
有镇守太监府和锦衣卫千户所这边帮忙,这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锁定一个不大不小的目标,然后将目标的所有情况打听清楚,最后雷霆一击。
这都是在京城里做习惯了的手段,宋伊人亲眼见过,在陈三秋离开后,也带人做过,倒是不担心她会出什么差错。
陈三秋这一次,可没打算自己亲自去办这个事情了,虽然没有地利,但是天时人和都有了,事情简单的无论是谁带队来这个事情,结果都不会差太多,若是真的遇见硬茬子,他再出手也不迟。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距离秦淮河不远的钞库街,是一条极其繁华的街道,商号林立,若是在这条街上开个店铺,无论是卖什么,生意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是这条街的铺面的价钱,但凡家底子不是那么殷实的人,稍微问一下,就会绝了在这里开店铺的念头。
街道西面距离河岸一百多米的地方,有一家店铺叫半闲斋,做的是古玩的买卖,刚刚开始的时候,倒是有不少人到店铺里去转转,但是稍微有点眼力的,很快就发现这半闲斋的古玩字画之类的,品种虽然齐全,但是真正的好东西,却是极少。
渐渐的,这去的人就少了。
如今这半闲斋门口门可罗雀的模样,在这样热闹繁华的一条街上,也算是一个异数。
很多人都惊讶,这店铺在这里开了两三年了居然还没赔钱倒闭,这老板真是有钱。
陈三秋不懂字画,所以,当顾怜儿将他带到这里,他背负着双手到处走走看看,俨然就是一副一个大肥羊的架势。
“不用伺候了,我家公子看到合眼缘的,会叫你的!”
顾怜儿挥手赶走了前来伺候的伙计,在陈三秋耳边低低的说道,就好像在给他介绍这些看起来古色古香的古玩字画一样。
“店铺的老板,据说是南边海上厮混过的,来南京城是养老享福的,大人无论是要船还是要人,甚至是做海上的买卖,找此人准是没错!”
“海盗?”陈三秋不动声色的问道。
“不清楚,不过,正经商人可不会附庸风雅开这么一间铺子,这铺子里卖的可不是眼前的这些东西!”
“怎么说?”陈三秋来了兴趣。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他们销赃的一个窝点!”顾怜儿毕竟是在江湖上混了这么长的时间,知道的东西比陈三秋可多了不少:“真要和海上的朋友们交易,若是大势力也就罢了,但是稍微小一点的商贩,可没几个敢带着银票和现银去的,那么,在这里花大价钱买一副字画古玩什么的,交易的时候,拿着这字画古玩,直接就可以冲抵钱款了!”
她低声说道:“而海上的朋友到时候拿着在字画古玩来退钱,一句不喜欢,给店家点补偿,也是说的过去的,这一买一退之间,那些赃物就过了手了!”
“这事情,一般人可做不了?”陈三秋沉吟了起来:“这个铺子的主人,海上的那些人得信他,而那些商贩们,也得信他,但凡信誉差一点,这买卖都做不下去!”
“所以我才说,大人要做海贸的话,见一见此人,绝对没有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