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啊?”毛乐言惊奇地问,莫非是得知了他的坏事,所以不愿意回家了了?
果然被她猜中,庆王怒道:“也不知道哪个龟蛋在母妃面前露了口风,说本王迎娶了本朝的第一大花魁入府为侧妃,母妃大发雷霆,要在镇国寺剃度出家了。”太妃因儿子的不孝出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且不说庆王自己难受,就连整个皇族都会鄙视他,排斥他。
“出家?”毛乐言若不是看着庆王如此难受的面容,真想拍大腿大喊一声:好!好计策啊,这老太太果然不是善类,这一出招让她顿时心悦诚服,并且森森地爱上了这位老太太。何必回府跟你斗?没见面已经让你背负不孝的罪名,且看你这位侧妃如何能安之若素。
庆王郁闷地道:“可不是?此事连皇上和皇太后都得知了,皇上命人到镇国寺把本王骂了一顿,命本王明日无论如何也要把母妃接回去!”
毛乐言知道此刻若是大笑,定会得罪庆王,但是,她真的忍不住对老太太的激赏啊,她自己只撂下淡淡的一句,用舆论的压力逼他就范。最重要的是皇上与皇太后出面,逼着他去把云妃赶走,这就比自己撒泼闹事要好得多了,也落个好名声。
“你笑什么?”庆王见她嘴角不断地咧开,愠怒地道。
“我没笑!”毛乐言极力否认,但是还是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不断地荡漾开去。
“本王不管,明日你陪本王到镇国寺!”庆王气愤地道。
毛乐言则道:“老太太出这一招,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就算你我一同过去,也定无法劝服她!”
庆王蹙眉看着她,一张俊脸都已经纠结变形了,他愁思满脸地坐在书桌后面,昏暗的光线渐渐地微弱起来,天色,已经全然黑了。
终于有小厮进来掌灯,光亮顿时注入,倒让人觉得有几分不适。
毛乐言想起菈威的事情,便道:“我明日跟你去也行,但是,我想跟你要一个人!”
“谁?”庆王猛地抬头看着她,又哼了一声道:“你还跟本王讲条件?无论本王答应不答应你,你也要跟着去,这是命令。”
“菈威,昨日被云妃要了去的小厮,他本来是要来灵香苑的,昨夜被云妃叫了去,还遭了毒打!”毛乐言道。
庆王又习惯性地蹙眉,“一个小厮有什么好争夺的?你要小厮府里大把,为何要跟云儿抢?再说了,那小厮是本王亲自下令给了云妃的,本王怎么好开口问她?除了这个,其余都行!”
“不是我要跟她抢,是她要跟我抢。OK,谁抢谁的这一事咱们先不说,她若是要了菈威去干活,那我无所谓,反正我灵香苑也足够人干活了,问题是她因记仇着菈威想去我灵香苑,所以对菈威多番刁难,甚至遭了毒打谩骂,听说王府一向善待下人,莫非王爷能忍心看着菈威被人虐待致死?”毛乐言也不动怒,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庆王嗤笑一声:“还虐待致死?真是无稽之谈,下人犯错,被骂两句也是有的,看来这菈威也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在灵髻苑遭骂了,还到你那边去说,莫说本王不会准他去你那边,就算日后本王去了云儿那里,见到了他也是要教训他的!”他说到最后便严肃了起来,下人若是懒点,倒还可以原谅,最不能原谅就是挑事非,搬弄口舌。
毛乐言哼了一声:“果然是天潢贵胄,高贵冷艳,你的生命是生命,人家的生命就不是个东西,人家受了委屈不能说一句,你自己屁大点事在这里吼,鄙视你这样的混球,明天我不会去的,你爱咋地咋地。大不了,我离开你这王府,我就不信了,我自己有手有脚的,还养活不了自己!”
庆王勃然大怒:“为了一个小厮,你跟本王较劲?”
“小厮怎么了?小厮不重要吗?小厮不是人?我最讨厌你这种口气。你不就是比人会投胎吗?你试试你投胎到寻常百姓家,看你的嚣张从何而来!”毛乐言说罢,拉开门便走了,也不管庆王在里面如何的暴跳如雷。
阿信在门口崇拜地看着毛乐言,痛快啊,就该有人收拾王爷一顿的。
庆王一脚把椅子踢翻在地,口中骂骂咧咧的,然后裹着披风,如同风一般消失在门口。他做了最坏打算,去镇国寺外跪着,他就不信老娘不心疼儿子了。
寒风那个呼呼啊,小雪那个飘落啊,天潢贵胄王爷跪在镇国寺外,瑟瑟发抖。
本以为顶多半个时辰,老娘便会心疼得不得了,出来原谅他。如今都过了一个时辰了,那扇门却如同沉铁一般的坚固,没有开启的先兆。
而在镇国寺内,太妃安坐在禅房内,一身暗紫色绣金线鱼纹牡丹长袍拖曳在地,包裹着瘦弱的身子,头上没有任何的头饰点缀,尖瘦的下巴微微扬起,眸光带着一丝冷凝,她大概五十多岁,岁月的痕迹已经爬上眼角眉心,她蹙眉的时候,更显得严肃冷漠。
她怀里抱着一只狗,浅黄的毛发梳理得很顺滑,如今乖巧地伏在太妃怀中,太妃双手抚顺着小狗的毛发,小狗便闭上双眼,舒舒服服地睡去。
太妃身后一位年纪和她相仿的老姑姑道:“小姐,王爷在外面跪了许久了,该让他起来了吧?”
太妃冷声道:“你心疼了?我这个做娘的都不心疼,你倒心疼起来了,他就是让你们给宠坏了的,现在他目中无人,唯我独大,竟然连迎娶侧妃之事都敢先斩后奏了。那罗云裳是什么底细他知道吗?王府的侧妃,是要纳入玉牒的,日后生了孩子,孩子的生母是个青楼女子,那以后他还怎么在皇族立足?”
老姑姑连忙称是,道:“确实该好好地罚,只是他都跪了一个多时辰了,这么寒冷的天气,再跪下去,双腿可就坏了,咱们先回府,一切事情回去再解决,好吗?”说到底,老姑姑还是心疼庆王。
太妃语重心长地道:“玉瑰啊,有些事情是要有底线的,他一旦触及了底线,便不能轻易罢休。我不是想他为难,更不是要他跪在这里,我是要那罗云裳离开王府。你说他要是纳为姨奶奶,我这心里都没这么难受,偏生是侧妃。府中那群女子包括王妃都管不了他,只有我还能说上一两句,如今他连我都瞒下,以后岂不是翻天了啊?我啊,是真想找个女子好好地管住他,日后我纵然不在了,也不必灵魂不安。”
玉姑姑叹息一声,转身出去了。
她披着黑色的斗篷,一人独行在小雪中,命人打开寺门。寺外地上一片白茫茫,跪着一个男子,玉姑姑心疼,连忙上去扶起他,急道:“别跪了,赶紧回去吧,仔细双腿受了寒落了病根可就坏了!”
“姑姑!”男子出声喊道。
玉姑姑一愣,定睛一瞧,不由得愕然:“怎么是你?王爷呢?”
阿信尴尬地道:“王爷,已经回去了!”
玉姑姑哭笑不得,甩开他的手愤愤地道:“活该小姐不原谅他,一点诚意都没有。还说小姐不原谅他就不起来,我看啊,他的心就是被那青楼女子给迷住了!”
阿信连忙拉住玉姑姑,哀求道:“姑姑好人,千万不要跟太妃说起!”
门口处传来一道冷凝的声音,“已经太迟了,老太婆我已经知道了!”
玉姑姑与阿信一惊,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太妃站在门口,眸子闪动着怒火,玉姑姑心内咯噔一声道:“这下可糟糕了!”
太妃拂袖回去,走了两步冷冷地对身后的主持道:“明日即刻给我剃度,为我另外寻一个修行之地,这王府,回不去了!”
主持双手合十无奈地道:“阿尼陀佛!”
本来母子连心,她虽然口硬,可也到底舍不得他这样长跪在雪地里。只是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阿信。
阿信当夜回去跟庆王说起,庆王懊恼,早知道就多跪一阵子,谁曾想到她一个多时辰都不出来,本以为她睡下了,他便赶回去休息一下,等天色将亮才回去跪着。这一次,算是火上浇油了。母妃更不可能会回来了。
阿信踌躇了半刻,又道:“太妃娘娘命主持,明日要给她剃度!”
庆王惊得双眼入铜铃一般大,“这下惨了,母妃来真的了!”
阿信忍不住道:“王爷早该料到太妃会震怒的,她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青楼女子,您若说娶个姨奶奶倒也没什么,可偏生是侧妃,太妃娘娘哪里容得下?”
庆王双眼一瞪,怒道:“连你也敢来教训本王了?”
阿信连忙拱手请罪:“属下不敢!”
庆王愤愤地道:“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处处不顺。”
阿信献计道:“不如,请十八小主出面吧,太妃最宠爱她了,兴许能听进去一两句的!”
“放屁。她如今连本王的话都不听了,她去了能做什么啊?本王之前就是对她期望过高,可她竟然不知好歹,处处威胁不说,还拿乔生事。得了,你下去吧,本王要好好想想!”庆王挥挥手道。
阿信只得行礼告退。
菈威在聚香园与粉儿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落入了灵髻苑另一个小厮的耳朵里,他把此事跟铃儿一说,铃儿当下回去禀报了云妃,云妃震怒,传令要狠狠地惩治菈威,当夜菈威便被杖刑五十,再关进暗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