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贵妃入宫五年,一直深得皇帝的宠爱。这份宠爱里,自然有九成是因为她父亲淮阳王的。也因为郦贵妃的受宠,淮阳王这些年也一直尽心为朝廷效力。互惠互利,互相利用,皇帝利用他为朝廷效力,他则利用皇帝广大自己的门楣。大家都是这样的心思,说不得自私。
郦贵妃的性子倒也和顺,虽然一直受宠,却没有嚣张跋扈,一直恭顺地侍奉皇帝与太后,也和皇后交好。
郦贵妃迈着莲步静静地走到御案前,盈盈施礼:“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抬起头,和气地道:“贵妃来了?”
郦贵妃婉声道:“是的,臣妾有一事要跟皇上商量的。”
“何事?”皇帝端起桌面还泛着热气的茶喝了一口,问道。
郦贵妃道:“是关于选秀一事,此事臣妾与太后及皇后商量过,之前一直是三年一度的选秀,但是如今朝廷的局势大家也都知道一些,皇上心中可有些重用的臣子?不如把他们的女儿或者姐妹送入宫来一同伺候皇上吧。”这话原是太后的意思,眼看局势紧张,朝廷一定是用人之际,要这些人忠心耿耿,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他们的女儿入宫受封,一同沐浴皇恩。一则用意牵制他们,二则若是他们的女儿受宠,他们也更能尽心为朝廷效力。
皇帝心中纵然厌烦这样的事情,但是眼前却不得不这样做,正想答允的时候,眸光触及手上的木雕,心中一动,他思忖了一下,道:“这事儿让朕想想吧,除了这个办法,总有其他的法子的。”
郦贵妃自然是欢喜的,后宫的女人本来就多了,若再多几个青春貌美的女子与她争夺,只怕她一个月都见不到皇上一次。她含笑道:“皇上英明,一定会有旁的法子。”
“嗯,你先退下吧,朕还有奏章要看。”皇帝微微点头道。
郦贵妃福身退下。
李元轻声道:“皇上,户部侍郎陈大人的女儿,年芳二八,听说琴艺书画俱全,性子又温婉贤淑,不如……”
皇帝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朕说此事容后再议。”
李元连忙躬身,道:“是,奴才多言了。”
李元垂手立于他身旁,静静凝视着窗缝里透进来的阳光,已经许久了,皇上都未曾欢颜过,这些年来,他跟在皇上身边,才知道皇帝真是人间最苦的差事。但凡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能分担,绝不烦着他。可惜,无论是国事还是后宫的事情,总有让人烦恼的地方。皇后这些年管理后宫也算是安稳,宫中也有许多嫔妃都是贤淑懂事之人,可总有那么几个爱生事的人,为了争宠闹到是不可开交。因着她们父兄的关系,皇上也只能是轻罚了事。真真个叫人无奈叫人为难。
他留意到皇帝手上的木雕,轻声问道:“皇上手上的是什么东西?瞧着精致。”
皇帝眉目一松,嘴角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柔声道:“是一个女子送给朕的,叫慢羊羊。”
“女子?是柳姑娘?”李元道。
皇帝凝视着木雕,却不说话。
李元犹豫了一下道:“柳姑娘乃是武林盟主之妹,若是皇上能将她纳入后宫,封个妃子,那柳盟主便为朝廷所用,他身后的力量,可是很庞大的。”
皇帝依旧沉默不语,心底却泛起了一丝涟漪。当年初见柳依依的时候,惊为天人,虽说喜欢,但是也有过那么一刹那的心动。柳依依对他也算有情有义,最后虽是伤心离去,可没半点怨恨。只是她越是对他有情,他便越是不忍利用她。纳她入宫很容易,要得到她兄长的帮助也不难,只是,他一直在避免这种法子,如今后宫的女子,已经让他有挫败感,他不想破坏柳依依与他的一点仅存的美好。
刘元见他不做声,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微微叹息一声,便告退出去了。
正月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滑过,刘泽中多次派人刺探毛苑,但都失败而回,他知道这所房子一定下了什么机关,也认定了毛乐言确实是个隐士能人。他派人调查武林中有无这样的能人,结果一无所获。
这日庆王忽然来找毛乐言,凝眉道:“你之前让本王调查东陵庄的掌柜是吗?”
“是的,”毛乐言正在院子里晒太阳,闻言立刻惊起。
“他死了。”庆王道。
毛乐言一怔,“死了?怎么死的?”
“是被毒死的,今日顺天府的人来告知,说他死在家里,他的妻子和儿子也失踪了,家中的所有财物也没有了。”庆王道。
毛乐言疑惑地问道:“是入屋抢劫?只是也不需要下毒啊?不会是他的妻子毒杀了他然后抱着儿子跑了吧?”
“如今事情还在调查当中,本王见你昔日提过此人,加上本王也跟顺天府那边说过,所以顺天府尹便留了心,出了这事便立马来禀报了。”庆王说道。
“我去一趟顺天府。”毛乐言回头吩咐小舒进去拿披风,庆王阻止道:“你现在还是不要去,等过两日再去吧。明日新府尹上任,许多事情要整理呢。”
“新府尹?”
“是的,府尹大人调职了,你知道谁是新任的府尹吗?”庆王凝眉问道。
“谁?”毛乐言心中微微一惊,瞧他的神色,此事仿佛有点诡异。
“景王!”庆王缓缓道。
“他?”毛乐言震惊,“是皇上指派的吗?”
“不,是他自己要求的。”景王推了推她,然后坐在她方才坐的椅子上,有些烦恼地道:“也不知道他是何用意,他是个驰骋沙场的战将,怎么竟要留任京中做京官了?”
“你言下之意是想他回到战场?”毛乐言心里也乱糟糟的,这阵子被那刘泽中烦着,也很少去景王那边,所以此事之前她是完全不得知的。她暗自思忖,莫非他到底是死心不息,只是死心不息也不该是做个顺天府府尹啊?这只是京师治安的衙门,甚至还事事看刑部的脸色,他景王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岂会愿意屈人之下?
“自然是不想的,只是担心他另有盘算。”庆王略担忧地道。
毛乐言默然不语,跟他挤在一块坐下来,想起那东陵庄的掌柜之死,虽然心中痛快,但是到底事情还不清楚,若果真是他的夫人曹婉珍所杀,那定是要把她逮捕归案。也可为刘红出一口恶气,让她不至于受委屈这么久,魂魄不宁。
傍晚时分,毛乐言领着小舒去了一趟景王府,谁料景王不在,让毛乐言扑了个空。毛乐言嘀咕道:“这年代最不方便就是没有电话,通讯基本靠走靠吼这怎么行啊?”
小舒疑惑地问道:“小姐,您嘀咕什么啊?”
毛乐言道:“我说早知道他不在,我就不过来了。”
“小姐不过来,焉知王爷不在呢?”小舒笑道。
“嗯,确实是。”毛乐言有些郁闷,想起方便快捷的年代,真心怀念啊。古代或许食物和空气都好,但是习惯了那个年代,总觉得现在空闲下来便浑身不自在,代入不了啊。
她让小舒先行回去,她要去一趟地府,找爷爷问个清楚明白。
去了地府,毛小方天师却不在,等了好一会,问了鬼差,鬼差说他最近事务繁忙,怕是好一阵子都不会回来了。
她只得先离开,她在地府游荡了好一会,出了生死门,走上黄泉路回去。
她走后,毛小方飞下来,险道:“太聪明的人可不好对付啊。”
鬼差好奇地问:“天师大人,她是您的孙女,您为何这么害怕?”
毛小方坐在太师椅上,意态悠闲,“你不懂,她生气起来可是很吓人的。”
“怎么个吓人法啊?”大殿忽然传来一道女声,毛乐言的身子翩然落下,严峻地站立在毛小方面前。
毛小方吓了一跳,“你不是走了么?”
“走了就不能回来么?”毛乐言面无表情,径直走到他面前,跳上他旁边的椅子上,凌厉的眸光审视着他。
毛小方呵呵虚笑两声,“自然是可以回来的,不过,我有些事情得马上去办了,你有什么要事吗?没有的话下次再来哈。”
毛乐言伸手拦住他,“你说呢?”
毛小方身子御空一起,眼看便要飞出去,毛乐言的身形比他更快,拦在他身前,“死鬼,哪里跑?”
“我是你爷爷!”毛小方板起面孔端出爷爷的架子来。
“我还是你孙子呢。”毛乐言哼道:“说,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哪里有什么事情瞒着你?”毛小方眸光有些闪烁。
“不说的话我就强行闯入时空门,回去现代。”毛乐言出言恫吓。
毛小方连忙摆手:“你疯了?你没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强行闯时空之门在,你会被时空扭曲的。”
“也比在这里强。”毛乐言拉着他把他推回椅子上坐着,单脚踏上椅子上,气势凛然地问道,“快点说,到底是不是你设计我来这里的?”
毛小方苦笑道:“你别这样啊,有人看着呢!”
“你怕什么啊?有胆子设计我,去不敢承认么?”毛乐言凶神恶煞地道。
毛小方挥手让鬼差下去,鬼差掩嘴退下去。
“缩开你的狗腿子。”毛小方见鬼差取笑,端正神色拍着毛乐言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