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乐言痛苦地道:“我只是没想到,他会用生命来交换生生世世相依。”
毛小方也有些动容,“是啊,我也没想到,刘渐一直十分理智,甚至可以说冷情,在你死后,我去观察过他几次,他都表现得不是十分悲伤。我还以为,他对你,本没多少爱意。”
毛乐言忽地抬头,“不对,他有玲珑玉佩。”
毛小方也微微诧异,“对啊,他有玲珑玉佩护身,而且,刘渐为人精明,断不可能陈如儿跟他说若果你交出生命,便可跟你生生世世相依这样的话,他便相信了。”
毛乐言只觉得心中千头万绪,杂乱无比,理不出个头来。
毛乐言离开地府的时候,毛小方慎重叮嘱,“如今你身份已经露了,陈如儿会视你为头号敌人,你自己要小心点。”
毛乐言淡淡地道:“即便她不找我,我也不会放过她。”
“对了,莫颜和赵振宇,我可以帮你救回来,希望这两人在最后关头能帮上你。”毛小方到底是舍不得不管,虽然知道就算自己不出手,毛乐言也能救两人回来,但是如今一堆堆的事情,她大概是分不开身了。
毛乐言回头,眸子红红地道:“谢谢爷爷。”说罢,疾步而去。
毛小方在身后大声地喊道:“还有魔童,要小心处理。”毛乐言没有回答,身子已经不见了。
毛小方叹叹气,轻声道:“早知道会有今日的境地,爷爷绝对不会让你回来,孙女,都是爷爷的错。”岂能袖手旁观?
判官见他在一旁发愣,问道:“出事了?”
毛小方苦笑一声,“刘渐用自己的生命,跟陈如儿交换和我孙女生生世世在一起。”
判官嗤笑,“那陈如儿也不是月老,凭什么?”
“而刘渐一向精明,竟会相信。”毛小方叹息道:“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不浅啊。”
判官则若有所思地道:“未必是真相信,怕是被迷了心智。”
“但是,他有玲珑玉佩护身……玲珑玉佩被人偷换了!”毛小方陡然惊醒,又叹息一声,“皇帝身边,未必都是忠心耿耿之人。”
毛小方疑惑地道:“只是,不知道是谁呢?”
“能近刘渐身的人,不多。”判官一针见血地道。
毛小方沉沉地点头,“是啊,真的不多。”
判官想到的,毛乐言自然也想到了。她首先要确定的,是不是玲珑玉佩被人换了。所以在回到皇宫之后,她首先就着手调查这件事情。不止如此,她还把梅妃接回昭阳殿,太后当初以为梅妃肚子里的孩子是刘渐的,开心得跟什么似的,谁知道那孩子竟然是野种,气得当场就要斩杀梅妃。毛乐言轻声在她耳边道:“你若杀了梅妃,这刘家江山就完了。”太后自己不信,只是景王也在一旁拦阻,她将信将疑,硬声道:“我大刘江山,和这妖孽有什么关系?”她之前不明白为啥皇帝要说梅妃是妖孽,如今看来,果真是妖孽,竟然给淫乱宫闱,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景王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免得她害怕,便道:“母后,你若是信得过儿臣,这一切你就不要过问了。”
太后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儿子的,在她心中,景王一直都比皇帝优秀,皇帝这样跟她说,她大概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但是景王这个跟她说,她便不再问了,全心全意地相信他。
最后,她冷然地对毛乐言道:“这事儿是你惹出来的,到时候出了什么幺蛾子,你自个担着,担不起,就用你的性命来担。”
毛乐言不语,她担不起,但是也要担着,因为,并没选择的余地。
太后最终沉缓地离去,她似是忽然间就衰老了许多,脸上原本就松弛的肉更加的耷拉,嘴角呈现悲苦的弧度,脸上,已经没有昔日的傲气,有的只是被世俗冲洗后的无奈。
梅妃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锐气,脸上,有彷徨和不知所措,她看着毛乐言,有些茫然地说了一句谢谢,便拖着沉重的身子入了内殿。
而最高兴的,莫过于粉儿菈威和小兰,三人虽然不解为何毛乐言可以死而复活,但是他们并无半点害怕,在上阳殿收拾了东西便欢天喜地地回来了。
一切,对他们而言就像是做梦一样,只是尘世事,原本就是南柯一梦。梦境和现实,有时候是分不清的。
毛乐言安顿好梅妃,便去永晖殿看刘渐。在永晖殿门前,她见到甄长宣,甄长宣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双膝跪地,叩拜了三下,嘴唇颤抖了一下,便老泪纵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毛乐言明白他是感激自己救了梅妃,父母的爱,让毛乐言触动,她上前扶起甄长宣,道:“甄大人不必如此,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皇上。”
甄长宣悲声道:“老臣一生,未曾做过半点亏心事,没想到临老过不了世。”
毛乐言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她知道甄长宣一生忠正耿直,对朝廷忠心耿耿,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够他难受的。
“娘娘进去吧,皇上的情况,还没好转,御医一直都在里面守着。”甄长宣苍老的面容有一丝悲凉,眸光灰暗。
毛乐言微微点头,“甄大人要一同进去吗?”
甄长宣羞愧地退后两步,摇摇头,“老臣无颜见皇上。”
毛乐言嗯了一声,知道他一时间还没能看破,便也不勉强,自己进去了。
殿内烧着炭火,暖和得如同阳春一般。御医在外殿等候,刘渐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
皇后也守着床前,见她来了,面容一暖,道:“你来了!”
毛乐言轻轻点头,“皇上醒来过吗?”
皇后面容悲戚,摇摇头,“一直都没有醒来过,刚才灌下去半碗药,全都吐出来了。”
毛乐言心中一阵钝痛,伸手抚摸了他冰冷的脸颊,然后掀开被子,在他怀里找出玲珑玉佩。
玲珑玉佩她曾经拿在手上,但是并未仔细研究过,如今这块玉温润清凉,花纹雕饰和之前并无分别,她还真分不清真假。
皇后见她如此,问道:“怎么了?”
毛乐言把玉佩递给她,问道:“你见过玲珑玉佩吗?”
皇后摇摇头,“此乃皇家圣物,本宫未曾见过。”
“那宫中谁能分辨玉佩的真假?”毛乐言问道,她真后悔当日没有仔细研究过玉佩,如今玉佩在她手上,她却不知道真假。
“母后,母后能分辨出来,玉佩在传给皇上之前,曾经在佛堂里供了七七四十九日,是母后亲自擦拭的。”皇后提醒道。
毛乐言有些为难,若是找太后,一旦玉佩是假的,这个事可就闹大了。以太后的性子,肯定会命人彻查,一旦朝中的人知道玉佩被盗,会人心思变,尤其如今刘泽中就在京城,以他急功近利的性子,定会拿来大做文章。
她想了想,眸光一闪,对皇后道:“皇后,我求你个事情。”
皇后急忙道:“你有话就尽管说,别说个求字。莫说一件事情,哪怕是一百件,只要本宫能做到的,一定会为你办妥。”
毛乐言把玉佩递给皇后,在皇后耳边低语了几句,皇后点点头,“行,此事就交给本宫去办,你在这里守着皇上,御医就在外殿。”顿了一下,她又笑道:“瞧本宫也真是的,忘记你本身就是大夫。”
毛乐言勉强笑一声,“我这个大夫,却无法治好自己心爱的男人。”
皇后安慰道:“皇上是真名天子,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毛乐言听了,却更是难受,真命天子,刘渐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是刘吉,而刘吉和皇后,本来是天生一对,因为席凌生来是皇后命,刘渐替代了刘吉,两人的姻缘也因此错过了,真是天意弄人。
皇后取走了玲珑玉佩,带着正儿和几名宫娥便去了上阳殿。去了上阳殿,才知道太后在佛堂里跪了许久,不愿意出来。
钱嬷嬷难过地叹息道:“没见过太后娘娘如此伤心,先帝驾崩的时候,皇太后是难过,却不曾像现在这般,连说话都不愿意了。”
皇后轻轻叹气,道:“本宫进去瞧瞧。”
“皇后娘娘好生劝劝!”钱嬷嬷轻声道。
皇后嗯了一声,“你去为母后准备些吃的,本宫会劝太后吃东西的。”说罢,便带着正儿往佛堂走去。
佛堂里燃点着檀香,所有香塔,都是用上等檀香所制,佛堂的横梁上,挂满了香塔,每一只都香烟萦绕,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皇后觉得嗓子一阵干痒,眼睛生疼,她用手揉揉眼睛,眼泪便被熏得掉下来了。太后跪在佛祖像前,身子也如同一座雕塑,一动不动。
“母后,仔细身子!”皇后心中一酸,眼前这个一直强势霸道的女人,如今却六神无主,只能求助神灵,不眠不休地在此跪拜。
太后没回头,淡淡地道:“哀家的身子有什么打紧?哀家都已经这个年岁了,若是能用哀家的性命换回皇帝,哀家死一千次也甘愿。”
皇后眼泪簌簌落下,不知道是因为被烟熏还是因为被太后的慈母情怀感动,相处了这么多年,虽不是骨肉至亲,但到底以儿媳的身份伺候她多年,母女情分还是有的,她脱下自己的披风,搭在太后肩膀上,柔声道:“小心着凉了。”说罢,便陪着她一同跪在佛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