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逢起身正要拍小燕的肩膀,这时尤明许的手机响了,是许梦山打过来的视频。搭档的电话,尤明许从不耽误,立刻接起,走向会议室出口。
小燕也被电话声惊醒,看到殷逢,立刻站起,殷逢的目光却盯在尤明许身上,等她走出会议室时,他的脚尖把门一挡,于是清晰听到了许梦山的声音。
“尤姐,我到了向荣在桃岭村的老房子里。”许梦山的脸出现在画面里,背后是个阴暗的陈旧的房间,“向荣最近回来过,房间里有起居痕迹。但门是锁着的,周围也没什么邻居。另外,我发现了这个……”
画面里是套两居室,修得方方正正,装修也很简单,是典型的乡村楼房风格。许梦山从客厅走入其中一间卧室,他发现的东西,在床下一个黑色手提袋里放着。
手提袋里除了几件换洗衣物,一些现金和一部手机外,就是一些铁链,一把剔骨刀,一把电钻,一些止血纱布、止血药和几个黑色厚实大塑料袋。
“有什么想法?”许梦山在电话那头问。
尤明许答:“一个网吧老板,掩人耳目回到老家,带上这些东西,你说我会有什么想法?”
许梦山笑了一下,一边把那些东西原样归置好,一边说:“他打算作案。你赶紧过来。”
尤明许说:“十分钟内出发。”
就怕狐狸不露出尾巴,许梦山走这一趟,有这些发现,简直是撞了大运。只不过两人查案是暗中的,现在也没什么明确证据,也不能仅凭黑提袋里的东西,就去抓人或者动用当地警力。不过他俩在丁雄伟眼里,本就能顶半个排的人,去守株待兔抓一个向荣,那还是不在话下的。
尤明许挂了电话刚要转身去收拾,结果一头撞在了殷逢胸口。他本就在偷听,神色平淡无波,低头看着她。
尤明许没理他,擦身而过,径直走回座位拿东西。等她收拾好,又打电话跟丁雄伟报备一声后,拎起简单的行李包起身,办公室里哪还有殷逢二人的身影。
从湘城驱车到辰溪县桃岭村,还需要五个多小时。尤明许看着天色将黑,快步下楼。结果到了楼下,就看到一辆黑色普通轿车,停在不远处。司机她认得。因不是高档显眼车,所以她也能透过车窗,清楚看到殷逢就坐在后排,遥遥望着她。
尤明许上了自己的警车。
车子刚开出警察大院,就从后视镜里,看到那辆黑色轿车紧跟上来。尤明许冷冷一笑,一脚油门,将车开得风驰电掣,飞快在车流里穿行。然而她到底算不上车技高手,平时大多是车技更好的许梦山负责飙车追逐。殷逢的司机车技比她高出很多,游刃有余地跟着,一直咬得很紧。
等上了高速,尤明许的心情平静下来,心想他要跟就跟。吗~的,失忆前追在女人后面跑,失忆后还是跟着女人,这倒是半点没变。
她维持平稳车速,后面的车也就隔着安全距离紧随。
她和司机斗车技那段时间,殷逢一直闭目小憩。他对涂鸦的车技很清楚,那女人开车还可以,但根本不在一个水平上。想到这里,他微怔了一下,继续阖目,在脑海里梳理案件脉络。
李必冉和刘若煜,在向荣的网吧相遇。
他们始终认为他就是个普通网吧老板,在这里逗留了很多时间。
向荣不止一次向警方透露李必冉还有个朋友同行。
向荣知道交换杀人的隐情。
李必冉偏爱角落里的机子,旁边有沙发可以休息。那么刘若煜也会经常呆在他周围的位子。
网吧里有监控,以及监听?
一定有监听。
顾天成说此案不止交换杀人这么简单。
向荣是否对两个少年有犯罪引导?如果真是和顾天成一个量级的变态,要不着痕迹地促使两个青少年走向犯罪,有很多手段。
譬如催眠,譬如心理暗示,譬如下药使其的精神亢奋度和情绪更加起伏。以成年人角度,对他们的遭遇表达同情,灌输有仇必报快意恩仇的理念;甚至宣扬、展示一些暴力手段……
问题是,为什么是他们两个?
李必冉和刘若煜同样是网瘾少年,同样被成年人管控、心理承担长期压力,从小缺乏道德观念的培养。但这样的少年,天下间有很多。
为什么是他们?
他们俩都是桃花岭人,数年前在同一个地区生活过。
向荣也是。
向荣如今单身,老婆数年前和他离婚。唯一的孩子在数年前溺水身亡。
……
殷逢睁开眼,给陈枫打电话:“向荣儿子溺水案的资料,查得怎么样?”
陈枫答:“只找到一些比较简单的记录,似乎这是警方不太愿意公布太多内情的案子。我会再努力。”
挂了电话,殷逢抬眸,一眼就看到那辆灰扑扑的警车,平平稳稳开在前头。
也是心血来潮,殷逢问了句:“她的车技怎么样?”
涂鸦答:“还可以。在女人里算比较猛的。”
殷逢冷哼一声说:“她做什么事都猛,不肯服软的。”
涂鸦不说话了。
殷逢静默了一瞬,脸色淡漠,就像什么都没说过。
就在这时,前头那辆车打了右转灯,缓缓在应急停车带,停了下来。
涂鸦也跟着停下,两人等了一两分钟,没见尤明许下车,也没见有动静。
涂鸦疑惑道:“殷老师,我去看看?”
殷逢也望着那停止不动的警车,说:“她不会理你。我去。”
尤明许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半夜醒来好几次,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加上今天一大早就忙着看卷宗,查探向荣,开了一会儿车,竟感觉到困意阵阵袭来,眼前的高速公路都有点飘了。
她便把车停在应急区域,座椅往后一打,摸出个眼罩戴上,自然也不会跟后头的车解释什么,定了个闹钟,倒头就睡,一睡就沉。
所以当殷逢竖着大衣领子,面沉如水走到警车旁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女人躺在椅子里,外套的帽子套头上,脑袋歪着,脸被挡住,还翘了个二郎腿,竟是不管不顾就这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