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干脆进一步坐实自己的黑心黑肺,带着人,去尤明许家门口拦截。只是本想把那傻子揍一顿,却被尤明许揍了。
罗羽的身手,本来是不错的。否则上级也不会指派这样危险的任务给他。若是正儿八经和尤明许对打,即便没有必胜的把握,也绝对能令她头疼。可现在,还不能暴露——一个律师,怎么能有那么好的身手呢?
所以那天,他带的人,被尤明许揍跑后,他回了家,一个人坐在车上,想起她刚才燕起蝶落的伶俐身手,想着想着,忽然就笑了。
等到尤明许查青少年交换杀人案时,罗羽只是叮嘱手下们再找机会教训教训傻子,却没想到,手下们下手那么狠,差点把殷逢给溺死。这让罗羽很头疼。
接到消息后,罗羽开车,提前来到尤明许家门口。
一个顶级卧底的潜伏,连尤明许也发现不了。
更何况,那天晚上,她大概也无暇顾及。
罗羽站在光影暗处,看着一辆警车驶进,看着后排的两人,缓缓分开。看着殷逢眼中的痴迷,尤明许脸上的温柔。而后她牵着他的手,慢慢走进小区,就像两个刚谈恋爱的大孩子,一路牵着手,红着脸,走上了楼。
罗羽在阴暗处,站了很久。
烟头落了一地。
然后他转身离去。
她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他。
原来,是这样。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罗羽一反常态,再没有纠缠过尤明许。他甚至打算放弃这条线了。
而这时,他留意已久的贩毒线,终于也有了动静。他知道邢几复打算干一票大的就收手,算是为他们这一辈人,奠定黑白两道的江山,也给太子爷邢琰君留好一个牢固的助力。
那些天,他早已将尤明许丢到脑后,他连做梦想的都是,要怎么把邢几复给抓住。
抓住黄珑不算什么,抓住郭飞嵘也不算什么,哪怕抓完凯阳集团所有涉案人员,都不算什么。
他要抓邢几复。
只有抓住他,他的卧底任务才算圆满完成,潜伏在湘城的这个巨大的犯罪毒瘤,才能连根拔起。才能予以犯罪势力致命打击,真真正正把他们打怕了。让这一片土地上,充满那庄严警徽的威慑,再也没有人敢轻易涉法,因为你看,连稳坐湘城黑道头把交椅的邢几复,都被警察抓了。
这几乎已经成了罗羽的一个执念。甚至超过了他身为卧底本身的意义。
因为在这些年里,他虽未亲手杀过无辜的人,可也曾伤人,冤枉人,为罪犯一次次洗脱嫌疑,枪杀过黑道分子。上级曾经说过他心狠,没错。某些事,换别的卧底,只怕根本不敢做,只怕早已露馅儿被剁成了好多块抛尸街头。可他做了,能巧妙做的,尽量巧妙做;避不过的,只能硬着头皮上。
渐渐的,他已习惯一个黑道大佬的生活。他抽着最贵的烟,喝着最好的酒。上上个月与上级秘密见面碰头,上级丢了包以前他最喜欢的芙蓉王。他当时没想什么,接了,回去后看也没看,丢给了手下。他和他们一起对湘城各大夜总会哪里的妞儿最有风情,了熟于心。有人稍有违逆他的意思,他心中就戾气横生,总是要想方设法算计回去,一解心头之恨……
他不止一次,抽着烟,站在城市高楼的办公室里,看着账户上一天天增长的金额,看着跟着自己的小弟们,越来越趾高气昂,看着邢几复那张脸越来越熟悉,看着黄珑郭飞嵘等“老人”,都再也不敢看轻自己,连太子爷都对自己青眼有加……他的胸中,也有蠢蠢欲动的野心和得意。
他甚至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做警察,而是真的混了另一条路,是否今日,就不会有任何挣扎和煎熬。他也许真的能坐到湘城第一把交椅上。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而已。
在他实施这一次的庞大计划前,他最后一次见上级。
他们约在湘江的一条小渔船上见面。
黑灯瞎火,满江寂静,辽阔的江面,只有他们两个人。
其实这时,上级已经调任北京,另有重任。接下来,将是别的人,接替与他的联络。
可今天,上级还是亲自来见他了,一见面,就拍了桌子:“你打伤了一个警察?!重伤!后半辈子那警察也许都要瘫在床上!”
罗羽沉默了一会儿,答:“当时我如果不先开枪,他就会死。”
上级:“可是……唉!将来你回来了,这事也说不清楚!”
罗羽:“可我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一直清楚。”
上级看他一眼,没说话。
罗羽拿出包和天下,递给上级。上级接过,看了眼,什么也没说,烟还是收了。
罗羽问:“您马上调去北京,接替您的人,我怎么合作?合作不来!”
上级怒道:“说什么屁话,难道做卧底还要挑上级?放一百二十个心,谁和你接头,都是一样的。再说了这几年,你很多事难道不是自己拿主意,什么时候服我管了?”
罗羽这才笑了。
上级又说:“我就算调去了北京,这起案子也不会彻底放手,会盯着的。必要的时候,可以从我这里调人帮你。”
罗羽终于得到他想要的话,笑着点了点头。
“你打算怎么做?”上级问。
“我打算收网了。”
罗羽编织的这个网,甚至超过了上级原本的预期。
早在去年,他就和云南毒贩、湘潭佬暗中勾结。也就是说,在卧底的身份之外,他还担了一层内鬼的身份。他巧舌如簧,行事又果断心狠,频频向那两方示好,令他们相信,罗羽实在极有野心的家伙,早就想把邢几复取而代之。这些年,邢几复身边有黄珑和郭飞嵘,一直是密不透风无法渗入的。而这个新近崛起的罗羽,不仅颇得邢几复青睐,行事还颇为大胆狂妄。而他与那两方结盟,出卖邢几复,就意味着将来大家会一起瓜分邢几复的势力。那两边早盼着这个机会,于是与他越走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