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明许听着殷逢一句句似劝似诱似乎真情款款的话,却只觉得脑袋里一阵阵的疼。这个神经病,这个狂徒!为了救她,他甚至不惜去讨好殷尘,这个傻瓜……
却又感觉到,殷尘的枪口,在她的头顶,缓缓移动着,仿佛暴露出主人此刻正在斟酌的内心。她听到他慢慢地问:“照你的意思,我非得把尤明许换成你,才能如愿了?”
而后,又听到那人不紧不慢地说:“我承认,提出这个解决方法,是要把她安全换回来,可你不是也不忍心杀了她吗?你带我走,浪尽天涯也好,进地狱也好,有个和你相似的灵魂,有个和你流着相同血的人,陪着你。你难道忘了曾经在贵州,囚禁我、折磨我时的快乐?我会让你如愿的,我会屈服的,只要你也让我如愿。”
尤明许听得心肝剧痛,他疯了?这样引诱殷尘。到底是权宜之计,还是真心打算这么做?他真的要为了她,以身饲虎?殷逢你这个疯子!
兄弟俩说了这些话,也不过两三分钟功夫。尤明许突然明白过来,殷尘的逃亡路线,必然是经过设计的,难以追踪,所以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援兵赶来的迹象。
所以,殷逢是认真的。
“不要换。”尤明许忽然对殷尘说,“别听他的,我跟你走,立刻开车走!你不走!警察马上就要追来了!”
却没料到,这话更加令殷尘坚定了心意,他低头看着她,手却慢慢离开她那纤细的脖子,尤明许听到他冰凉的声音说道:“他说得对。你不是我想要的,你不是她,只会让我最终一无所有。”
疯子!
这个疯子!
这个疯子的心态,已被殷逢拿捏得稳稳的了。可拿捏的结果,却是由他来替她下地狱。
“小弟,过来。”殷尘哑着嗓子说,“到哥哥这里来。”嗓音里竟有了一丝兴奋笑意。
尤明许用力抬起头,看到车外那道身影走近,突然间视野模糊了。他没有半点犹豫。
尤明许喊道:“殷逢你敢?”
那个人没说话。
小燕隔着几步远,跟了过来。这孩子眼睛都红了,死死盯着殷尘,枪也没有半点偏移。
后排的车门被人拉开,殷尘扬手丢了个东西,殷逢接住。殷尘说:“上臂注射,然后爬到后座来。”
殷逢喊道:“小燕。”
小燕快步跑到副驾外,拉开车门,瞄准殷尘的脑袋。
殷尘笑了一下,眼角余光瞥见殷逢已在往手臂里注射肌肉麻痹剂。小燕也注意者殷逢毫不犹豫的动作,都快哭出来了,强忍着不出声。
此时,格外的寂静,落在尤明许耳朵里,她却能猜到正在发生什么。一股没顶的冷意,不知从何处而生,直扑向她的脸庞。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牙关却开始不受控制地上下轻轻撞击。
然后她听到“哐当”的声音,有什么重物撞在了车身上,然后后座传来了动静,有人挣扎着爬了上来,后座的门“嘭”一声,并不重地被带上。
她听到有人低低唤了句:“阿许。”
尤明许强忍着,却不能回头,心里恨极。
然后有人从外面,急忙抱住了她的腰,把她往外拖。她抬眸,看到殷尘的枪口,始终对着自己,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已要驾着这辆车,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她终于能看到殷逢了,他真的就躺在后排,静静看着她,眸光暗沉如水,微微发红。
尤明许的眼泪一下子掉落来。
她恨死他了!恨死他了!谁让他换她的!她是个刑警,他却只是个文弱书生,还是殷尘所憎恨的人,他疯了!
尤明许被小燕抱出车。
几乎是同一时间,小燕抬枪就射,可果然如同殷逢所料,殷尘的反应比他快太多,一脚油门,车就像离弦的箭,直扑出去。小燕把尤明许往地上一放,拔腿就追,疯狂射击。可眼看车出了小巷,上了大路,只听得来往车辆鸣笛声不断,殷尘的车却依然像一条箭鱼,直插入水,连闯两个红灯,顷刻就远去了。
小燕追出七八百米,却连车影都看不见了,他一咬牙,转身跑回去,看到昔日生龙活虎的尤明许,还是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他眼泪唰地流下来,浑身都在打摆。隔近了,看到尤明许脸色苍白,脸上有泪痕,她也看着小燕,那样的目光,是小燕从没见过的。
小燕眼泪狂流,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哭着打电话。
冠军和陈枫本就离得不远,只是因为发生爆炸,消防警车全部赶到,小区附近一片混乱,他们被车流阻在了路上,加之殷尘的行车路线太过缜密,一时才被甩掉。
没多久,冠军和陈枫就开车赶到了,依然昏迷的涂鸦被他们捡了丢在后座。看到眼前的一幕,两人眼睛感觉都要炸裂了——
小燕抱着软弱无骨的尤明许,坐在马路牙子上,哭的稀里哗啦。
还没等车停稳,冠军就推门跳下来,三两步冲到他们跟前,眼神一寒:“殷老师呢?殷老师呢!”
陈枫一脚刹车,也跑了过来。
小燕哭道:“他说服殷尘,拿自己换了尤小姐。打了一针,就不能动了,像尤小姐这样。他们两个都……他已经跑了,跑远了,追不上了!”
冠军怒吼道:“闭嘴!跑哪儿去,老子都追得上!”接过小燕怀里的尤明许,看她脸色漠然,眼眶红着,眼中凉意渗渗。连冠军,都感觉到心口一痛,抬头看一眼外头的大路,心知小燕说得没错,让殷尘挟持着殷老师给跑了。
他问尤明许:“注射了什么?”
尤明许答:“一种神经麻痹剂。”
冠军又提起她的手臂,很快找到那个针孔,从到鼻子旁边,用力闻了闻。他刚才抬头就看到路对面有个药店,恨恨道:“我来想办法,把她先弄上车,我马上配药。”
陈枫亦是寒霜满面,看着尤明许的目光,全是惊痛,他接过她,抱到车上,放在涂鸦身旁,看着她全身无力地和涂鸦歪在一起,陈枫忍了忍,尽量缓声说道:“放心,我们一定会救殷老师回来。他不会有事。”
“嗯。”尤明许的嗓音听起来异常平静,却分明下定了某种无可阻挡的决心。陈枫心里难受,不再多说,也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