谔毂稳章苇的水泽中逃着?
为了避免陷入某些表面看不出的淤泥深潭中,所以他每一步都要保证贴近一从芦苇的边缘,那种地方基本可以确保是坚实的土地。
这样躲避后方不时射来的箭矢,便更加吃力。
不过他是比后面那些追击的人更出色的箭手,他很清楚在这种地方如何才能更省力,更有效的摆脱箭手的追杀。
所以在狂奔出数十步之后,他的动作便变缓,而且轻柔了起来,尽量不让自己的身体撞击芦苇。
箭矢很快就稀疏了起来。
后方无法确定他具体方位的箭手只能漫无目的乱射,听上去嗤嗤的破空声虽然依旧十分恐怖,但对于林夕而言却是骤然轻松了许多。
“停下来!”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用喷火般的目光看着他的绿瞳少女却是用牙缝中挤出了一声。
“为什么?”林夕眉头一跳,马上停了下来。
“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再往前去。”绿瞳少女不停的深吸着气,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心情,咬牙道。
林夕再次问道:“为什么?”
绿瞳少女面色极其难看道:“因为再往前就是死路,是一片穴蛮都通不过的大沼泽。”
“你知道这个地方?”林夕眉头微蹙,“那该往哪里走?”
绿瞳少女本已在心中做了些决定,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但林夕这很平常的一句,却是让她又有些控制不住,怒声道:“你将我绑成这样,连手都伸不出来,我如何给你指示方位!”
“即便伸不出手来,至少也可以说左右,何必这么大声…”林夕瞬间苦了脸。
绿瞳少女更加莫名的愤怒,但听到周围骤然密集起来的箭矢破空声,她还是忍住了,沉声道:“往左!”
林夕也不犹豫,尽可能不发出大的声音,往左侧逃离。
百步之后,箭矢声就越来越远,追击的那些箭手便彻底的失了他的方位。
“林夕!”
也就在此时,一声饱含着仇恨,如受伤野兽般的厉吼声,却是在这片长满芦苇的水泽中响起。
“你跑不出去的!我也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为我儿报仇!”
听到这声音,林夕顿时微怔。
……
凰火笑,东林行省泽台陵人士,十七岁斗殴杀人,被罚充军,作战骁勇,连立战功,三十五岁至黑龙军大统领,官阶从四品。
狄愁飞,仙一学院学生,资质极高,战无不胜,二十六岁至龙蛇军大都督,官阶正四品,因数场敌强我寡的不可能之胜,被龙蛇边军誉为将星。
这两个人,自然都是聪明人。
……
林夕也是聪明人。
此时响起的这声音对于他而言十分陌生,光凭声音他根本不可能判断出这是谁,但千刀万剐,为我儿报仇这几个字,却让林夕马上想到了这人是谁,并瞬间将很多事情串了起来,想清楚了许多事情。
只有一个人和他有如此深仇大恨,这个人便是连营将徐宁申。
徐宁申和大莽修行者有染,被他揭发而潜逃。
眼下这些失去他踪迹的箭手至少有七十名之多,而在龙蛇山脉和大荒泽之中,唯有流寇才会用非制式箭矢。
徐宁申是潜逃到了龙蛇山脉做流寇。
在此种大战之下,唯有军方的大人物安排,流寇才有可能出现在这里。
所以这名接应炼狱山圣师的人,是龙蛇边军中的某个大人物,是一名无间道式的大莽修行者。
“炼狱山是什么样的地方?”
绿瞳少女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林夕没有停步,继续朝着绿瞳少女所指的方位飞快逃离,低声道:“你连炼狱山是什么样的地方都不知道?…你知道大莽王朝么?”
绿瞳少女的回答十分干脆:“不知道。”
林夕倒也没有心情表示鄙夷,没有废话的解释道:“在云秦的南面,是云秦的敌国,炼狱山是大莽最厉害的修行之地,拥有很多强大的修行者。”
绿瞳少女沉默了许久,然后出声:“我们做个交易。”
林夕看了她一眼,道:“什么交易?”
绿瞳少女道:“你不要阻止我冥想修行,恢复魂力,我帮你一起对付这些人。”
“你的意思是联手?”林夕认真点头,道:“我不会拒绝,但我如何相信你?你的修为可是远在我之上。”
绿瞳少女寒声道:“难道你还想带着我回去领功?你应该明白,你自己都极难活着出去…”
林夕摇了摇头,直接打断了绿瞳少女的话:“是你一开始就不给我和你交谈的机会,我和你说过我们都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就算我有能力将活着的你带回去,我也未必会将你带回去,我知道你可能连青鸾学院都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和这里一般的云秦将领并不一样。我听得出你现在对这片区域正好有了解,可能心中有些顺利脱逃几率很大的方法,但对于我而言,在这片区域设法等待老师的救援也是很大机会。我那名老师的实力,你也不是没有见过,即便是在这大荒泽之中,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拦得住他。我的实力不够,根本无法掌握主动权…你要和我联手,你必须给我可以信服的理由。”
绿瞳少女又怒了起来,道:“我不像你这么无耻,我不会出尔反尔!”
“这个理由不成立。”林夕看着绿瞳少女,话语有些好笑,但语气却是十分诚恳:“我并不无耻…事实上老师和那名红衫女琴师都应该只是暗中保护我,并非你想象的一样,我要装作伪善,博取一些你的信任。至于你,我想至少也需要一个相信我的理由。”
“我想建立起一些可以互相信任的关系,即便我们是敌人,但或许今后会有利于这方天地,可以让许多人无谓的死去。”微微一顿之后,林夕看着绿瞳少女,道:“但现在我们之间,恐怕还根本做不到些许的信任。因为我理解你先前所说的…你还必须为许多穴蛮的生命负责,在这种情形之下,恐怕你都不惜做一些违心的事。”
绿瞳少女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道:“那你想如何?”
听到这句明显软化,对着自己极有利的话,林夕却是也有些为难的想了起来。
他该如何做?
……
在林夕考虑自己到底要怎么做的时候,在绿瞳少女根本一无所知的大莽,被大莽修行者公认为第一强者的李苦,也正站在一座山下,考虑着一件事情。
他要考虑的事情实际极简单。
山上有个人要见他,但他走到山下时,却想着自己走到这里是不是已经足够了,是不是对方要见他,就应该是对方下山到他面前来。
问题虽然简单,但他的脑袋一直不算聪明,而且极少思考除了修行之外的事,所以一时半响之间,这个问题他恐怕是得不到答案的了。
于是他很顺畅,很自然的在山脚下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山极高,山峰在云深不知处。
人在这山中,也只是小如蚂蚁不可见。
然而就在李苦在山脚石上坐下之时,一声宏大的叹息声却是从云深不知处的山巅传了下来:“李苦…我为你出了炼狱山,到了这里,你竟连为我上山都不愿意?”
李苦正在苦思着的问题似乎陡然得到了解答,普通的眉宇之间变得骤然开朗起来,道:“既然这样都能说话,也不必要上山了。”
他的面目普通,声音也普通,但面对山巅如有万雷轰鸣,犹如神王音落般沿着山体滚滚而落,令世人敬畏的声音,却是丝毫不落下风。
山巅有隐隐的叹息,似是无奈于李苦的道理。
山巅云层陡然中开,一道白光降临而下,飘向李苦。
只是一个普通的白色玉杯,空无一物。
然而到了李苦的身前,却是有一簇火焰从杯中升腾了起来,好像于平地升起了一座火山。
李苦只是看着这个玉杯。
他的身体微微的晃了一晃,然后这个玉杯飞了回去。
他的脸色微白,周围方圆数十米的地面却是裂开,变得通红,然后又变成了焦黑,好像熔岩凝结而成。
“我知道你的道便是力量…我有力量可以制止你。”山巅宏大的声音接着响了起来。
李苦想了想,摇头:“不,你不能。”
山巅的声音微滞:“为什么?”
“你现在虽比我强,但你杀不了我…十年之后,你应该就会老死…所以你现在要是阻我,十年之后,我杀光你所在意的所有人。”李苦平静的说道:“其实当年我看的那个道边溪流之中,除了虾之外,还有一些小黑鱼、还有一只乌龟。一开始虾比较大,老是欺负挑衅黑鱼还有乌龟,但后来那几条黑鱼长得大些,却是吃了许多虾…那时我有些担心,那些虾要是都被这几条黑鱼吃光,便不可能再跳出来。可是后来一年水干…这几条黑鱼也死了,唯有那只乌龟连年长大,水溪中任意取食。所以我便明白道理,力量…不只是现在的力量,还看谁活得长,还看将来的力量。”
山巅的人久久不说话,最终发出一声叹息,下山离开。
……
这一天,不知因何事,已然数十年未出山的炼狱山掌教至大莽名山天命峰和李苦论道,最终认败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