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站在灵夏湖畔。
即便外界依旧积雪未消,但和当年相聚的时候一样,灵夏湖畔依旧温暖如夏,飞舞着许多萤火虫。
清澈而平静的湖水映衬出张平的面容。
他的面容很普通。
在当年那么多相聚在这里的青鸾学生里,他毫不起眼,没有谁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的肤色黝黑,又隐隐闪动着紫金色的光泽,看上去更是有些诡异,然而即便是他自己,也从湖水中的面容上,看出了他的强大。
当他在云秦北境显露行踪时开始,整个世间就都知道他下一步必定是进攻青鸾学院,然而却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进入四季平原,甚至进入登天山脉。
灵夏湖畔很美,这本该是值得他回忆的地方,然而此刻他站在这清澈而平静的湖面之前,想到当年聚集在这里的许多金勺的面目,他就觉得这里的湖水分外的可憎。甚至想到后来林夕、高亚楠和文轩宇成为天选的画面,他都分外的憎恶。
原本他在云秦的乡镇间,觉得一切都是美好,都是公平,然而到了这里,看到无数人家世和资质都比自己优秀,他便自卑,便怨恨。
小小的怨憎本来只是登天山脉里一只蝴蝶扇动的翅膀,然而在拥有了举世莫敌的力量之后,便化成了席卷世间的巨大风暴。
“填了。”
张平冷漠的转身,对着跪伏在他身后巨辇旁的数十名炼狱山红袍神官说了这两个字。
在他转身的同时,他身后骤然刮过一场大风,平静的灵夏湖面出现了无数裂纹般的浪痕,无数飞舞的萤火虫被他身上析出的力量震得粉碎,纷纷掉落在不再平静的湖面上。
填湖这似乎是一个无聊无趣的命令,然而魔王在世间拥有越来越多的信徒,只要魔王依旧屹立在世间,这个命令布下去,这片美丽的湖泊便注定消失。
……
沉重的巨辇像船一样穿过整个四季平原,到达登天山脉的脚下。
张平坐在宝座上,通过垂幔的缝隙仰望着这条高耸入云,根本看不到顶端的巨大山脉。
他想到当初即便是空身,自己赶到这里时都已经精疲力竭,然而今日,自己却可以座在这样沉重的巨辇上,登上这样的山脉。
上百名身穿红袍的神官拖曳着巨辇行走在山道最前方。
他们的头顶飞舞着数十头鬼脸鸠,出凄厉的嘶鸣,比起当年闻人苍月的秃鹫群更显恐怖,且这些鬼脸鸠身上的魂力震荡,形成了一股股的黑气,最终形成了一团团的黑云。
巨辇的后方也行走着近百名身穿红袍的修行者。
这些人和前方拖曳巨辇的人一样,大多都不是原本的炼狱山弟子。这些人里面有许多原本被关押在云秦牢狱里的囚徒,有许多原本就是云秦出名的修行者,还有一些原本却是云秦的普通人。
这些云秦普通人的心中原本有一些根本不可能满足的**,然而有一天有红袍神官走到他们的面前,以虔诚和充满无穷蛊惑的语气告知这些人:“将你们的灵魂交给魔王,侍奉魔王,魔王将满足你们的愿望。”
这些云秦人做出了选择,然后他们各种各样的愿望得到了满足…有的人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美丽女子做妻子,有的人杀死了自己平生最痛恨的仇人,有的人得到了满屋的黄金…然后他们成了魔王虔诚的信徒,也开始行走在云秦,传播着魔王降临的消息,开始仔细的观察着街巷里每一个人心中的**,最终他们也会走到被他们现内心深处最深切**的人的面前,用虔诚和充满无穷蛊惑的语气告诉这些人:“将你们的灵魂交给魔王,侍奉魔王,魔王将满足你们的愿望。”
这原本仙魔时代,魔王用以统治世间的手段,然而这种手段,似乎在任何时候都有效。
两百名前后簇拥者张平巨辇的红袍神官之后,还有上千名的护山骑士。
随着山势越来越高,道路越来越陡,这些人的心情便也越来越为紧张,身上的铠甲也渐渐被冷汗浸湿。
然而没有任何的战斗生。
安静的,空无一人的青鸾学院,最终在他们的面前展现。
看着那些矗立在一座座山峰上的殿宇,一根根连接着诸峰的滑索,所有的人都感到了一种扑面而来的力量,这种莫名的压力使得所有的红袍神官和护山骑士都在不停的颤抖。
“就这样简单的放弃了?”
“我们很多人曾经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地方,就连一丝的抵抗都不做,就这样放弃了?”
张平没有感到什么震撼,他只是用满含嘲讽神色的目光端详着那些自己熟悉的地方,止戈系新生殿,天工系新生殿,御药系新生殿…还有那片他们曾经燃烧过火焰的山坡。
他缓缓的站了起来,然而就在他站起的瞬间,他却陡然对这里产生了无比的厌恶。
“全部烧了。”
他不再走出巨辇,只是坐了下来,出了这样的命令。
……
在登天山脉的某处高端,亘古不化的冰川如被神王的刀剑斩出了一个缺口,在面对青鸾学院的这端,冰川的表面是无暇的白,然而这种似乎纯粹的白的累积,却慢慢形成了蓝。
然后走入冰川裂缝中的人们,会现这白色的冰雪原本随着厚度的累积,会变成蓝色。初始的淡蓝,到最后变成宝石般明净的蓝。
这处天然形成的冰川裂口,是通往登天山脉之后的冰雪神原最好的通道之一。
然而冰雪神原在云秦自古被认为是神的领地,自然不容世人踏足。
这处宽阔的冰川裂缝虽然还算是登天山脉顶端的低点,然而其中的空气和世间寻常的地方相比已经稀薄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一般的修行者即便是在这样的地方什么都不做,都会因为呼吸不到足够的新鲜空气而陷入混混噩噩之中,丧失正常的判断力。
更何况有更为凛冽的寒气,从冰雪神原之中不停的通过这条冰川的裂缝。
这些汇聚在风里的寒气,就像是一柄柄无形的刀剑,在空气里不停的砍削着。
靠近冰雪神原的那端,坚硬如铁的冰川上不仅无数刀削般的深痕,而且冰雪还是污浊的蓝黑色,无数沙石的颗粒,深深的嵌入到冰雪的内里。
然而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条冰川裂缝和冰雪神原相交接的地方,一片如鹰嘴般的冰块后的避风处,还扎着一个裹着厚厚毛皮的帐篷。
一名脚下穿着厚皮靴,双手戴着厚厚的手套,整个人也被毛皮裹得如同粽子一样的修行者,就站立在这个帐篷的门口。
他口鼻外都结满了雪渣子,身体也在寒冷中不停的轻颤。
他隐隐看到了登天山脉里散出的烟火气,他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他的眼眸里顿时充斥痛苦的神色。
他决然的转身,不再看身后,只是看着面前如一片被冻结的海洋一般的冰雪神原。
天色渐渐黯淡。
无数光怪6离的冰川在黯淡的天色里,就像无数被冰冻起来的沉船。
有更凌冽的风在这些“沉船”之间吹着。
能见度越来越差,远处的冰川,无尽的冰原渐渐脱离他的视线。
他的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已经坚持了多久。他也开始有些丧失信心,口中将要出痛苦的呻吟。
然而突然之间,一道细小但明亮的青黄色光焰,却出现他已经看不见的遥远冰原之中。
只是一缕一闪而灭的冲天光焰,却使得这名坚守在这里等待讯息的修行者出了一声欣喜至极的欢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