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驱使着异种的骏马,均速地行驶在翁城之中,这种地方即使是肃魔部的马车也不敢造次,否则就会迎来守城士兵的拦截。
马车内。
柳泉揭起一旁窗口的帘布,他望向外边:
“周兄,你也说了,这次的任务极其危险,你没必要牵扯进来的。”
“我欠你的,如果你这次任务死掉我就没机会还了。”周彦挺直腰板怀抱枯木龙吟在车内坐着。
“......”柳泉被噎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大哥,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嘛,这样子说话难怪没什么朋友,少年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这次的任务你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周彦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养神。
“额,确实如此,唯一知道的是,这次的正式任务是去座神秘的大墓内,然后很危险,就没别的信息了。”柳泉看了会外面,就把窗口帘布放下。
周彦像是嘲讽道:
“你倒是艺高人胆大。”
柳泉有些习惯了周彦的刀子嘴,他摊手:
“没法子,我就两年的命了,总是要搏一搏的,加入肃魔部对我的修炼有巨大好处。”
周彦没有细究柳泉为什么对肃魔部执念这么深,他把怀中的枯木龙吟换了个方向抱着:
“两年后,你又不是会死。”
“被人当提线木偶操控,和死有什么区别。”柳泉下意识用食指和中指并拢,在眉心摩挲起来。
并没有摸到什么异处,甚至连半点吊诡古神气息都没有,但是少年知道这是假象,那道污染只不过是蛰伏起来了,静静等待封印结束的那一天,然后将他夺舍。
柳泉不知道是否用夺舍来形容合适,但从风云扬以及李老的表现来看,应该大差不离。即使他保留了意识,又有什么用呢?只能在体内无能为力地看着古神操控他的身体为所欲为,因为境界差距太大了,如同云泥之别,他是抵抗不住的。
“也是。”周彦微微颔首。
......
三辆马车依次在城内的大路上奔行,很快就穿过了翁城,来到了巍峨的长安城门前,这里是南门,因为最靠近肃魔部。
由于肃魔提前打过招呼,守卫士兵没有拦截,只是招手示意让马车缓慢通过城门隧道。
三个马夫眼神对望,然后手中加大气力,驾驭着异种骏马,一辆马车接着一辆马车缓速走进了长安南城门。
......
“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嘛?我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周彦仍是紧闭着眸子。
柳泉嘿嘿一笑:
“这不是等周兄你主动说嘛。”
“无聊。”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说。”
“周兄,这次的正式任务具体究竟是干什么?请你具体说说吧。”柳泉一副虚心求问的样子。
可惜周彦闭着眼睛,并没有理会他那副样子,其语气平稳道:
“顾名思义,探墓。”
柳泉脸皮抽搐,合着说了半天,你也啥都不知道啊。
明明紧闭双眸,周彦却像是看到了柳泉表情,他接着说道:
“这次任务就是探墓。之所以要对这座神秘大墓探索,是因为墓就在长安城的不远处,突然就自己裂开个大口子暴露出来,且吃了经过的不少百姓。”
柳泉听得稀里糊涂的:
“这墓自己裂开来?什么意思,之前神秘大墓是深埋在地下,没人发现嘛?现在因为某种原因自己出来了?比如地势变化什么的?”
“嗯。”周彦言简意赅回道。
“等等吃人是怎么回事?不会是那些路过的百姓不小心掉进去的吧?”柳泉眉头皱起。
“不清楚,只知道就是在那大墓出现后,路过的许多百姓都消失了。”周彦因为马车的震动,调整着自己的坐姿,腰板更直了。
或许是妖魔什么的吃人呢?柳泉脑海冒出想法。
周彦如同有读心术,他开口:
“你要知道长安城附近,不可能有妖族的,这里是人族古都,没有哪个妖魔敢不长眼,哪怕妖祖。”
柳泉点头,他继续发问道:
“那为什么会判定裂开的洞口里面就是墓穴呢?”
“国师说的,不会有假。”周彦道。
国师?那是什么人?听起来怎么有种不靠谱的感觉,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下判定,然后所有人都信了?柳泉眉间的痕越发深了。
“有古籍记载那个位置有处奇异墓穴,但因为年代久远,语焉不详所以也不知道是历史上哪位的墓冢。国师并不是信口开河的。”周彦面无表情道。
。。。。。。这家伙是我肚子里面的蛔虫嘛?为什么我想啥都知道,明明也没睁开眼睛观察啊,莫非其实他一直装闭眼,偷看自己,也不对,这样子为了啥?为了装酷嘛?看到周彦不断猜中其心所想事,柳泉有些好奇。
难道是读心术,他心通之类的奇异秘法?
“别猜了,虽然我闭上了肉眼身睛,但还有别的眼睛可以看到你表情,所以你想什么我大概也能知道。”
马车许是通过了长安南城门,陡然加速,柳泉一不注意差点卧倒在位置上,反观周彦好像早有预料,腰板依旧挺拔。
别的眼睛?莫非是杨戬转世,有三只眼睛?
柳泉狐疑地看向周彦眉心,然后用右手在其面门前晃了晃。
“白痴。”
枯木龙吟的剑柄打在柳泉的手心。少年吃痛,收回右手。
“少做蠢事。”周彦撇撇嘴。
“嘿,还不是周兄你神神秘秘的。”
柳泉摸了摸右手手心:
“诶,言归正传,我们刚刚说到呢了?”
“......”
见周彦不搭话,柳泉只好自顾自说道:
“许多百姓被不知名的墓穴吞噬掉,于是引起了肃魔部的注意,就派人去查看,结果这些有修为的正式成员也神秘失踪,所以就有了这次任务,对嘛?”
周彦透露的信息并没有多少,但柳泉靠着之前得到的线索,很快就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原貌。
“喔,看来我们这次的正式任务就是救援那些失踪的肃魔部的正式成员咯。”柳泉补充道。
周彦接过话头:
“嗯,不过还有别的原因,因为这大墓有点邪,而长安城百里之内不允许出现魑魅魍魉,所以我们还要把大墓里外调查个一清二楚。”
“确实挺邪的。”从寥寥数语,柳泉也能感受到墓冢的奇特。
“要知道肃魔部的正式成员没那么简单,可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消失,太可疑了,我甚至怀疑他们已经死了。”说到这,周彦没有表情的脸也变了,眉头忍不住轻皱。
柳泉摸着下巴:
“失踪的肃魔部正式成员有几个人?”
“两个人,一男一女,且资历都挺老的了,修为都有武者宗师境。”
“难怪,李老和你们都说这个任务对于我来说很危险啊,两个武者宗师境高手就这样悄无声息消失,确实可怕诡异。”柳泉声音压低了些。
“怕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反正你现在连预备成员都不是。”周彦打击少年,似想再劝阻一次柳泉。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来之则安之吧。”
“随你,这次我会尽可能帮你,仅此而已,能不能活下来看你自己。”周彦并不担心自己会有事,想来他很有自信,也从侧面体现出昨晚上的切磋,白发剑客还保留许多。
气氛变得沉重。
两人都没有再言语。
周彦淡定地抱剑,默默闭目养神。柳泉也学了起来,闭上眼睛向背后车身靠去。
他的内心却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这神秘大墓如果真如周彦所言,恐怕他此次必然九死一生,况且还有来自内部的杀机......
柳泉忍不住将略微成形的精神力编织作网,在最后一辆马车附近徘徊。
借助那一日在樊仁家的特殊际遇,柳泉已经摸索出了些关于精神力的用法,当然相较于真正的超我境修士,还要差上许多。
精神力编织的网不敢过于靠近最后一辆马车,只能在周围晃悠,柳泉感受不到车内等等半点动静和气息,就好像张书礼死掉了一样。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但是说不清道不明。
“丁铃铃铃......”
嗯?哪里来的铃铛声音?柳泉记得马车上是没有类似物件的,他睁开眼睛望向身旁的周彦,对方还是面不改色,腰背挺拔。
幻听?
“叮铃铃铃......”清脆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这一次,少年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咚。”身旁的周彦把手中的枯木龙吟重重地放在马车底面。
此刻,白发青年终于睁开了自己的双眼,锐利的光在其眸中转瞬即逝,他冷冷道:
“有古怪。”
柳泉低声应和:
“嗯。”
果然他没有出现幻听,清脆的铃铛声是切切实实存在的,是从哪里发出的?妖魔?不对,周彦不是说长安城附近不可能会有妖族嘛?
他看向周彦,对方似乎也不清楚声音从何而来,眉头已经拧成一团,冷淡的气质被完全破坏。
柳泉揭开窗户帘布,前后观望,另外两辆马车没有什么特别动静,马夫神色如常地驱使着骏马。
放下帘布,他急忙去看自家车夫。
见柳泉探出头来,马夫有些疑惑:
“怎么了,是我驱马太颠簸了吗?”
“没事,出来透透气。”柳泉面色不改。
重新回到马车内,柳泉已经不知道该作什么表情了,他说道:
“其他人好像没有察觉到异常,不会是我们......”
周彦抬手,另一手握着枯木龙吟:
“不,不会错的,我的眼睛察觉到了,但是方位不详。”
柳泉没有追问周彦口中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紧握拳头,悄然间进入了雷法加身状态。
他相信周彦的话,也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那种玄而又玄的直觉在警告他,有危险!
突然,马发出了焦急的嘶鸣声,而马车也随之颤抖颠簸,倏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柳泉没有立即探头,反而在车内谨慎发问。
“不清楚啊,马突然就不走了,怎么抽打都没有用。”车前的马夫声音很正常,不像是发生了惊变的样子。
扭头看着周彦,柳泉想问问意见,不曾想,白发青年拿起手中的枯木龙吟径直下车了,虽然奇怪,但没说什么,也紧随其后跟了下去。
下了车,发现三辆马车都停了下来,三个车夫聚在一起,议论商量着什么。
张书礼则是斜靠在最后一辆马车旁边,目光冷漠地看向柳泉。
和他精神力探测的不一样,对方生龙活虎,没有半点出事的样子,或许是他的精神力还不够强,出错了吧,柳泉没有多想。
而那个有些害羞的普通样貌青年走到了柳泉和周彦身旁,他怯生生地问道: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停下了?”
周彦注视三辆马车大路前方,没有回答。
柳泉倒是友好地笑道:
“大概是马出现了点问题,估计没吃饱。”
“是这样啊,那得赶紧想办法解决才行,要不然任务就难办了。”青年若有所思。
“我叫柳泉,你呢?”
“我叫作陶恕。”青年回道。
桃树?柳泉愣神。
见少年疑惑,陶恕似是习以为常了别人这样的表情,声音轻道:
“陶瓷的陶,宽恕的恕。”
“哦哦。”柳泉点点头。
周彦打断道:
“行了,别在那像个傻子一样点头点个不停。”
“这是肃魔部专门培育的异种马匹,不可能会出现所谓肚子饿的情况。”
柳泉挠挠头有些尴尬。
“叮铃铃铃......”铃铛声响起。
这次很清晰,是由前方大路方向发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不约而同望向大路前方。
一个身影出现,他迈着缓慢的步伐。
那是个体态修长的人,穿着身暗青色的儒衫,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身后,其戴张木头作的面具掩住脸,面具上画着张似笑非笑的脸孔表情。
该人体态明明看起来很年轻,却一手柱着个拐杖,另一手拿着个青铜制的小铃铛。
身体幅度摆动作用下,铃铛丁铃铃铃个不停,清脆声响在空中漫开。
“来者止步。”周彦走到马车前,双手柱着枯木龙吟,挡在众人面前。
戴面具的身影听话地止住脚步:
“大人,有何吩咐,小生只是一路过的行脚商人,可没有作奸犯科喔,还是说你想和我做买卖?”
声音很年轻,是个男人,戴面具的男人一眼就看出了周彦是什么身份,让柳泉有些吃惊,但看到黑色锦衣,又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周彦没有说话,他直勾勾地看着男人脸上那张面具,好似想要看穿面具望到男人真实相貌,沉吟片刻:
“我们的马突然不动了,你可有解决之法?”
“小生不知,没有如此神通广大的本领,可否放我离去?”戴面具的的男人摇头。
拄着枯木龙吟的周彦没有犹豫,让出身位,但他的眼睛死盯着戴面具的男人。
“多谢。”男人拄着拐杖,带起铃铛声,缓缓走过周彦身旁。
走到柳泉旁边时,男人停住了,他歪着头看向柳泉:
“少年,要做笔买卖吗?”
“不了。”柳泉果断拒绝。
“可惜咯。”男人叹气,没有多作劝说,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离开了。
柳泉却有些胆寒,因为男人和他说话的时候,其面具上的表情刚刚像是活了般,竟然笑了起来。
“各位大人,马又能自己动了,我们抓紧上路吧。”一个马夫大喊。
周彦路过柳泉:
“事不宜迟,上车吧。”
柳泉跟上周彦,然而发现白发青年的背后像是被汗水浸透,湿漉漉的。
......
三辆马车再次奔跑在大路之上,带起滚滚尘烟。
烟散,戴面具的男人出现,他摇晃手中青铜铃铛:
“我们还会再见的,少年,这笔买卖我做定了。”
面具的脸孔露出诡谲的笑容,嘴角向上拉扯得有些夸张,不似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