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没有给我答案,狭长的丹凤眼好像含着一汪秋水,无声的对我倾诉着什么,微微眯眼的瞬间仿佛清风拂过湖面,把倒映在水面上的斑驳月影抚弄得婆娑凌乱。他轻轻的摇摇头,在面罩底下掩着的嘴角似乎不屑的勾了勾,逗弄老鼠的花猫一样看着自己即将屠宰的玩物,慢慢的从后腰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匕首,一长一短两件武器交织成网,哈低身子摆好了进攻姿势。
腰真软真细啊!我有点失神的盯着对手,心里面竟然不自觉的想起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基情四射的念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看来受到上层贵族好弄龙阳不良嗜好的影响太深,心里也开始长草。从身形打量,想必对方是“白花蛇”杨春一类的人物,舞枪弄棒的功夫了得,必须认真对付。
“白花蛇”歪歪头,二话不说脚下一跺,连影子都没看清,眨眼间便近得身来,短匕首就跟长在手上一样,利索的甩了个剑花,逼得我踉跄着后退几步,右手的长剑迅速顺势跟上来,直直的刺向我。
“叮!”来不及思考,我下意识的?m手把长剑扫出去,及时格开直奔胸口的长剑,短匕首错开我的攻击,长了眼睛似的反着划上腋下,我只得无奈的往边上翻滚,狼狈的躲开攻击,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白花蛇”立身站定,双手挽着武器,慢慢的围着我打转,像是在寻找可以利用的破绽,他温柔如水的眼神里忽然多了一股锐利的杀气,盯得人不寒而栗,紧张的咽着吐沫,仿佛面对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逶迤的盘起身子,探出致命的三角蛇头,让危险的感觉同你如影随形,
他再一次启动,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像极了黄飞鸿的佛山无影脚,我连一个囫囵的影子都没看清,只能机械的一边后退一边尽量接招,饶是铁锤乔尔在锁子甲里加进从意大利贩来的萨拉森精钢粉,打造的坚固无比,也耐不住刀剑不断的劈砍,小臂上的铁环很快便碎了许多,露出里面贴身的软甲,那上面也留下了斑驳的白色划痕,可见对方的力量有多足,小小的身体里竟然能爆发出如此之大的潜力。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橘红色温暖的光彩普照大地,吞吐让人欣喜的朝气,我盯着对方扭在一起的剑眉,偷偷活动了下被震麻的手腕,额头上的汗水像无数小虫子一样顺着皮肤爬到脖子里,弄得身上痒痒的难受,我把长剑换到左手,慢慢调整着呼吸,决定这次首先发起攻击。
在势大力沉的挥出第三剑之后我就后悔了,腰上的旧伤再次发作,不很剧烈却丝丝缕缕般游离的疼痛缠绕整个后背,挑着每一根神经不规则的跳动,将我变成僵硬的牵线木偶,拿剑的左右有些微微发抖,“这下子我可一辈子也忘不了你了,德约科维奇神父。”把长剑换回右手,我喃喃自语道。
“白花蛇”似乎看出了我的异样,立刻咄咄逼人的发起攻击,用剑的招数极其灵活和诡异,每一下都惊得我冷汗直冒,完全凭借意识徒劳的匆忙抵挡,手臂和腰间都挨了好几下,锁子甲处处破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基本上算是废了。
“呵!”我们双剑相抵,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粗气(当然,我身上的臭气更浓重一点),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好像无形的大手,援着我的鼻翼缱绻的攀入神经,然后直冲上大脑皮层,瞬间把整个人弄得迷离起来,这是玉兰不同俗套的清香,搀杂着某种说不清楚的幽幽体香,更加沁人心脾。
俗话说得好,色字头上一把刀,尤其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我竟然还有闲暇沐浴着对方的香味意淫,所以上帝直截了当的对我这个流氓施以惩罚,冰凉的金属从皮甲在腋下薄弱的连接处准确的刺进来,沿着断口狠狠地豁开一条吓人的伤疤,负痛的我一哆嗦长剑便脱手而出,掉进地上的泥土里,还来不及捂住伤口,我慌忙躲开“白花蛇”就势而来的划砍,脚底绊蒜重心不稳的摔倒在地。
“完了!”瞬间身上的冷汗被抽走似的全干了,每个毛孔都好像在冰箱里冻过一样倒竖起来,仿佛一只挥舞着无数鞭毛的单细胞生物,在我的脑海中来回盘旋着这两个字,也许是片刻间的闪念,完全不能正常运转了,瞳孔中越来越近的剑尖逐渐放大,阳光下冷冽的反射着光芒,该死的是,我竟然好整以暇的在脑海中蹦出这样的想法——临死前到底该不该闭上眼睛让自己显得文艺点?
等待许久,本该早就落下来的长剑并没有出现,清晨的凉爽微风吹干了嘴唇,我忐忑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白花蛇”在不远处灵活的跳跃着躲避攻击,最后终于顶不住爆豆似飞来的羽箭,一个踉跄小腿被射中,拖着蹒跚的脚步退回到人群之中。眼前的战斗仍在如火如荼的继续,不管怎么说,我至少是安全了。
“大人,您还好吗?”科勒一面跑到我身边关心的询问,一面利索的搭弓瞄准,射倒了后背冲着我们逃走的几个黑衣人,看来刚刚就是他救了我的命,所以我一再强调,在中世纪拥有一名百步穿杨的狙击手保镖是多么的重要!
“快扶我起来!”我颤巍巍的伸出手要他拉我,没好意思说自己吓得脚都软了,“刚刚受了伤,站不起来了,你不是在大坝那边吗?怎么又回来了。”罗洛解决掉一个跑得慢的黑衣人,快跑几步扶住摇摇晃晃眼看着又要倒下的我。
“公牛和凯尔骑士已经杀进敌阵,弓箭手在一旁也帮不上什么忙,敌人的船队一出现就被我看见,估摸着是埋伏了很久冲着您这边来的,所以便急匆匆的跑回来,正好赶上帮忙。”科勒收起弓,担心的搀住我另一只胳膊,“您没事吧?”
被两人架着的我好像身残志坚的小儿麻痹,后腰上的伤口疼得我呲牙咧嘴,两只小眼睛却雷达似的全功率不停运转着,在人群中寻找刚刚差点干掉自己“白花蛇”的踪迹,果然是只要尚有一口气在便色心不死的典范。
在科勒的身后陆陆续续赶回来许多弓箭手,他们一从船上下来就排成简单的队列,冲着天空施射羽箭,越过正在激烈缠斗的敌我士兵利用下坠的力量直接攻击后面拥挤着冲过来的敌人,两波箭雨下去就射倒了一大片,负伤的人扭曲在尸体中间痛苦的嚎叫着,仅着皮甲的身上插满了白色的翎羽,好像嘉年华穿着羽衣盛装游行的舞女,不过凄惨的表情却成天壤之别。
终于又发现了他!我敏锐的瞅见了被几个奈梅亨士兵缠住的“白花蛇”,小腿上的伤势让他动作明显脱节迟缓,忙不迭的招架对手的攻击,几次险些落下致命伤,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开始握着拳头暗暗着急,生怕奈梅亨士兵弄伤了他,自己都被没由来冒出的变态想法震惊了。
这时候脚下的大地突然开始微微震颤,好像有千军万马正气势汹汹的奔驰而来,士兵们疑惑的盯着垒起的堤坝往下掉渣,东倒西歪的站立不稳,似乎是地震来临前的先兆,倒是敌人并没有被这一怪现象吓唬住,趁我们愣神的功夫砍瓜切菜的劈倒了几个战士,鲜血刺激着奈梅亨士兵回过神来,集中精神继续投入战斗。
“白花蛇”在几个人的保护下退到自己人中间,扭头看着堤坝的方向,仿佛在期待着什么。我皱起了眉头,也随着他转向还在激烈战斗的西斯营地,惊飞的水鸟和岸边溅起的巨大浪花说明了一切问题,终于明白为什么敌人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攻克西斯骑士的营地,然后吸引我们派援军过去抢夺对大坝的控制,那些玩命堵住狭窄坝顶的乌德勒支人想必是在掩护身后真正决定战争走向的同伴,后续登陆船只上的敌人全拿着着锹铲!想到答案的我吓得再次瘫软,声嘶力竭的大喊:“上帝啊,快让公牛撤回来!快!”
但一切都太迟了,脚下的大地再次打哆嗦似的震颤了一下,这次的震感很强,仿佛传说中以熔岩为食的上古巨人狠狠扒开了陆地的表皮,贪婪寻找果腹的食物,大坝决口了!被拘束多日的洪水前一刻还是温顺的孩子,风平浪静的让人误以为置身于悠闲地里海浴场,此时却扯下乖乖仔的面具,所谓水火无情,狰狞着露出本来面目,先是涓涓细流的顺着掘开的口子淌出去一些,然后缺口被冲开的越来越大,最终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暴力荡平大坝,万马奔腾的一泻千里!
大坝上还有不少乌德勒支人来不及撤上小船,但他们大多深谙水性皮甲又轻,转眼就没入浪头里不见了;而我们的士兵不少是铠甲整齐的旱鸭子,落进水里连个扑腾都没能弄出来便沉底不见,凄惨的葬身鱼腹!
所有人都惊讶的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等到回过神,“白花蛇”已经跳上小船顺着水流划出很远了,我竭力想要稳住自己的情绪,满口的牙齿快要咬碎了,踢着呆若木鸡的科勒几个人几乎破声的大叫:“还愣着干什么!快找船去救公牛!”
一向冷静自若的科勒这才慌慌张张的招呼人手,用长矛勾住几艘险些飘走的小船,忙乱的划着水想要离岸,却因为忙中出错徒劳的在原地打转,被一个迅猛的浪头拍过来倾覆,幸好离岸不远,水还不是很深,几个人浑身湿漉漉手脚并用的爬回陆地,呛水的剧烈咳嗽,脸上写满惊魂未定的恐惧。
我站在滚滚而去的洪水边,全然不顾溅起的水花淋浴似的打湿了头发,整个人气得发抖,乌德勒支城远远的浮在水面上岿然不动,像是在嘲笑入侵者悲催玩水自没的命运,太阳从城墙后面升上天空,将建筑的影子淹没在一片和煦的金光之中,“这仗没法打了……”我颓然的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