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纳多和我在士瓦本的梅腊诺分开,他将从此转道南下,作为奈梅亨公爵的特使前往意大利,途径威尼斯、比萨、热那亚和米兰,最终到达伪王阿杜因所在的帕维亚,用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和广博的人脉游说这些城邦国家站到奈梅亨一边,或者至少保持中立,不加入反叛者的行列,如果能够达成协议,奈梅亨将在内战后致力于保护他们业已获得的自治地位和商业自由,另外,莱昂纳多也将通过此行在诸多城市为奈梅亨征募志愿军和佣兵,筹措战争必须的物资粮草,保证商路的畅通。
“内战这算是提前爆发了吗?”公牛骑马跟着我,跃跃欲试的摩拳擦掌,打仗什么的是他最喜欢的运动,如果不是我发掘了这么个人才,很让人怀疑不安分的他如何手握锄头在田间地头苟活下去,“卡林西亚那帮趾高气昂的狗腿子我早就看不过眼了,有机会教训教训他们实在太棒了!”
谁都会喜欢像公牛这样的部下,勇猛善战、老实听话,除了效忠主子再没有其他心眼,典型的“急先锋”!我微笑着点点头:“是呀,无论怎么看我们都成了热带雨林里煽动翅膀的那只蝴蝶,由此带来的连锁效应可能是灾难性的,不过这场积怨已久的内战早晚要爆发,无非是换了条导火索而已。”
“热带雨林?蝴蝶?导火索?”公牛一如既往的听话抓不住重点,总是纠结于没听过的新鲜词汇。
“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了。”我伤脑筋的皱着眉头。突然转了话题,“科勒这次我没让他出来,毕竟新婚燕尔,留在家里多陪陪妻子才是应该,否则瑟琳娜又该说我不近人情了。关于这个,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比如也希望……”
我的话还没说完,公牛立刻拨浪鼓一样摇着头,这次倒准确听懂了重点:“大人,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还不想太早成家,把大好青春都浪费在女人的温柔乡里,一个接一个的造小孩。像头配种的公猪,只能吹灭蜡烛在床帏之间逞英雄,以后有这种惊险刺激的冒险您就不带我了!”
“什么混帐道理!”我厉声呵斥他,心里却感动得一塌糊涂,公牛这是担心我的安全啊,他想守护在左右,“你迟早是要结婚的。自己的事业也需要一个继承人,而且成了家的男人就像长了根的水草。无论惊涛骇浪都不会再漂泊远方,明白吗?我会为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假如这次能顺利征服巴伐利亚,为了加强同当地领主的关系,联姻是必须的,你当有为了奈梅亨牺牲个人幸福的觉悟。”
“我明白了,大人。”自知难逃包办婚姻的公牛讪讪的回答,猛地夹紧马肚跑开,远远地飘来一句话。“不是还有汉斯呢嘛……”片刻之间没了踪影,我盯着他消失的方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多瑙河,这条在后世航运繁忙的“黄金水道”,同莱茵河一起被誉为欧洲的“母亲河”,此刻正波涛汹涌的奔腾在我脚下,前世的自己从没来过欧洲旅游。但对多瑙河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所以面对宽阔的河面难免激动,可恨的是没有手机相机diy,美景当前没法玩自拍留念,只能吩咐全军停下来休整,自己顺便临渊赋诗装装文化人,也来个“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挥斥方遒。
“多清澈的水啊!”我小心的踩在倒入浅滩的朽木上,弯下腰捧了把清凉的河水尝了尝,赞不绝口的说道,结果情绪还没抒发完,抬眼正好瞅到上游不远处往河里撒尿的士兵,恶心的呕吐起来。
公牛伸手蘸了蘸水,蹭蹭靴子上已经干了的泥巴痕迹,指着顺流的方向说道:“沿河而下不超过十五里就是诺伊城堡,不知道那里的领主是敌是友,斥候们都派过去了,相信很快就会传回消息。”
我忙着吐干净嘴里被污染的脏水,没空确认前面城堡里是敌人还是朋友,这个时代的多瑙河比我前世见过的任何一条河流水面都要宽广,就算是翘着脚也望不到烟波浩渺的对岸,所以这里才会是易守难攻的天堑,奥托大帝曾经在附近的莱希菲尔德阻滞并击溃了马扎尔人的入侵,为西方帝国带来百年的和平。
“这里真是一片平坦的好战场!”公牛掐着腰环视四周,啧啧感慨着,什么东西在他眼中都能和杀人扯上关系,绝对焚琴煮鹤的败兴。
“愚蠢!要我说这里正适合开野餐派对,一群男男女女快乐的烤肉玩耍,那滋味别提多爽了!”我闭着眼睛意淫着遍地的比基尼美女,傻呵呵的咧嘴笑着,“要是再有冰镇的啤酒,啧啧……”
就在我继续幻想的时候,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在河边休整清洗的士兵们纷纷条件反射的抬头张望,两骑人马从树林里奔驰而出,正是奈梅亨派出侦查的斥候,公牛把马缰丢给侍从,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
“大人,有敌情!”公牛迎着慢悠悠走过去的我喊道,边上的士兵闻之一悚,全都敏感的竖起耳朵。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细细报来。”我拎着脖领把他拽到一边,故意大声说给其他人听,然后压着嗓子道,“大叫大嚷的乱了军心,你没长脑子吗?”
公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紧张的咽口吐沫:“斥候来报,诺伊堡已被卡林西亚人占领,刚刚有一支军队从那里开拔,正朝我们的方向过来,只有不到两百人的骑士,剩下的全是装备简陋的农兵和雇佣军,人数也就五百。”
“他们这么匆忙的出发,不会是发现我们的行踪了吧?”我一面系紧靴子上的绑腿。一面疑惑的问道。
“不可能,行军中斥候已被撒出二十里之外,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出我们的眼睛,至今为止奈梅亨的行踪都是掩人耳目的,保证了袭击的突然性。”公牛大手一挥否定了我的猜测。沉思片刻提出自己的意见,“我觉得敌人可能是前往附近城堡接收领地或者散播恐怖气氛的,这样的兵力配置一看就没有攻城拔寨的能力,根本没携带任何重型武器,他们的主要任务应该是恫吓尚在犹豫和心存抵抗的巴伐利亚贵族,同时洗劫村庄造成混乱,方便卡林西亚公爵从中浑水摸鱼。”
“这么说来事情简单多了。”我收紧腰带拍了拍锁子甲的下摆,眼睛里冒出兴奋的光芒。“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就照单全收吧,刚才你不是说这里是片平坦的好战场吗?放手厮杀一场,打他个措手不及!”
得到命令的大军立刻行动起来,此次先期出发的士兵中没有多少步兵,几乎都是以重建的骑兵为主,还有一部分科勒培养的骑马弓箭手。他们以久经战阵的老兵为骨干,补充进训练有素的新兵。有六百人之多,像是镔铁包芯锻淬的战锤,打击力十足。我们本来的目标并不是同卡林西亚人决战,而是联络不甘心屈从的巴伐利亚贵族,拥戴大侄子奥托和卡林西亚公爵分庭抗礼,在其惊愕慌乱之余寻求一战定乾坤的机会,这场猝不及防的遭遇战完全在计划之外,我当机立断的决定先杀杀敌人的威风。
卡林西亚军队打着象征公爵的黄底三狮战旗,大摇大摆行进在树林间的崎岖小路上。慢吞吞的懒样子不像意气风发的军队,倒像是押运生辰纲的车马队,拉长的队伍仿佛一条扭扭曲曲的蚯蚓,打头的是贵族骑士,中段是被骑马侍从们簇拥保护装满辎重的两架马车,最后是拖长的农兵和穿着花哨的佣兵压阵。
前面的贵族解下连体锁子甲的兜帽,把头盔系在脖子上。晃晃悠悠的随着马背颠簸打瞌睡,征途漫漫酒困日长,难免有些疲倦,他们压根就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敌人,自己已经成为被盯上的猎物。
我躲在树林间远远地望着,手指神经质的敲打着马鞍,眼睁睁看着敌人的骑士缓缓通过两侧埋伏的奈梅亨士兵,立刻拉满弓弦,把特制的响箭射上空中,“吱——”随着凄厉的鸣响,后排的奈梅亨弓箭手身披树枝编的伪装突然站起来,瞄准骑士们的战马猛烈射击,与此同时前排的士兵叫嚷着冲出去,不等落马摔倒的卡林西亚骑士站起来就举着各式武器劈头盖脸的狠砸,森林中瞬间充满痛苦的惨叫和刺鼻的血腥味,被惊飞的小鸟扑棱着翅膀四处乱窜,敌人的后队乱作一团。
“超过去超过去,一个也不能放过!”我用脚勾着马镫翻身一跃,稳稳当当的骑上马背,招呼着一队人马跟随自己,然后回头对公牛喊道,“你带人包抄后面的步兵,给他们往河边驱赶。”
奈梅亨骑兵打着飞龙战旗以从天而降的姿态猛冲出来,瞬间切断了敌人前后队之间的联系,事实上从战事一打响,后面的卡林西亚农兵就已经完全崩溃了,没头苍蝇似的抱头鼠窜,佣兵队一看形势不好,也想脚底抹油跑路,结果被公牛率领的骑兵抄了退路,只得被慌不择路的农兵裹挟着往河边跑去。
放弃辎重的卡林西亚骑士没有几个还骑在马上,因为那样无疑会成为弓箭手重点照顾的目标,如此近的距离破甲箭可以轻易撕开锁子甲薄弱的防护,放弃骑马是保命的唯一选择,毫无防备的他们大多身受重伤,动得了的全都踉跄着逃命,杀得兴起的奈梅亨士兵呈半圆形的包围圈压过去,逼迫敌人退到和林间小路间隔不远的河滩上,那里视野开阔地形平坦,正适于做屠宰场。
发现前无通路的卡林西亚人陷入绝望,想要逃走的都被弓箭手就地射杀,骑士们眼见退无可退,终于鼓起那么点贵族气概,叫嚷着给自己壮胆,转身徒劳冲进奈梅亨士兵的枪戟丛林,凭蛮力狂砍乱刺,然后一个又一个凄惨的战死。不过几息之瞬,就再没有反抗的敌人,骑士连同他们的侍从全部阵亡,实现了自己马革裹尸的梦想,吓懵了的农兵和见风使舵投降求生的佣兵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奈梅亨打了场完美的歼灭战,全歼了二百名骑士和部分徒步士兵,自己只损失四十几个人,这样的战损可谓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