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人瓦里斯的预言不幸成真,就在我刚刚回到奈梅亨不久,坏消息便接踵而至,一条又一条不仅累坏了传递信息的鸽子和密探,也让这个本来平静的五旬节变得风起云涌,导火索已经烧到最后一段,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为时不远。
亨利陛下果然休掉了相濡以沫的皇后库尼贡德,而且是毫无征兆于一次皇室宴会上突然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在众多贵族和教会代表的错愕声中,库尼贡德皇后自觉受到奇耻大辱,当场愤怒的摔杯而去,同时离开的还有几位众所周知效忠皇后的大贵族和所谓的“姘头情夫”(鬼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反正常常初入宫闱夜不归宿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颇有些飞燕合德姐妹深闺养面首的意思),据说场面一度陷入失控,不过疯狂的亨利陛下再度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情,把诡异的气氛推向顶点——他当众牵着菲古拉公主的手将其引到皇后的位置上坐好,毫不在意的命令宴会重新开始,小丑们继续表演歌舞助兴,全然不照顾离场的库尼贡德皇后的面子,可以想见虽然当时灯红酒绿,但在场的贵族们心中定然如十五个木桶打水——七上八下!
第二天亨利陛下便正式前往教堂要求大主教解除他和皇后的婚姻关系,吓得那位见多识广的老油条也慌了手脚,最后只能支支吾吾的把这烫手山芋推出去,声称两者的婚姻是当年在亚琛大主教的见证下缔结的,现在如果要解除,也必须由亚琛大主教或者教皇霓下亲自主持,后来干脆耍赖称病不出,弄得亨利陛下碰了个软钉子,悻悻的又返回了寝宫。这边气急败坏的库尼贡德皇后也没闲着,当天便收拾细软摆足排场搬出了德累斯顿的皇室行宫(这婚离的。霸气!),在众多自愿追随的骑士的保护下启程回娘家,亨利陛下明知她这一走内战难以避免,却又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曾经的皇后离开,我们不知道的是,没准这正中皇帝的下怀呢?
驻跸亚琛的大主教也是个聪明人。不敢接下德累斯顿大主教踢过来的定时炸弹,分分钟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它丢给教皇霓下——你们大人物的事情。还是内部解决得好,省得到时候自己杀鸡不成,还溅了一身骚血!
十五天后,快马传来教廷的回复,答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西尔维斯特二世竟然拒绝解除亨利皇帝和库尼贡德皇后的婚姻关系,不仅如此,激动地教皇还严正控诉和谴责了皇帝荒诞不经的行为,批评他将统一的帝国带向分裂和战争!这还不是今日最猛的料。不知道哪来的硬气让霓下挺直了腰杆,他威胁一旦亨利陛下胆敢单方面宣布解除婚姻,那将是非法和不被教廷承认的,婚姻解除之时也是皇帝教籍和皇位革除之日,届时所有虔诚的基督徒都必须与被诅咒的皇帝划清界限,人人得而诛之!这个消息俟一传出。无疑像是燃尽了最后一截导火索的炸药桶,立刻剧烈的爆炸!
“疯了!都疯了!”我本来准备趁着怒气把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摆个帅气的造型,但是发现这杯子是自己珍爱的玩物,便轻轻地放在桌上,“不幸都让那个阉人猜中了,奶奶的搞什么飞机!”
莱昂纳多依旧坐在窗边的位置。腿上盖着细羊绒的毯子,望着窗外街市上忙碌的人群,半天没有接我的话,倒是坐在一边的公牛忍不住插嘴:“要我说,是祸躲不过,这仗早晚要打,晚打不如早打,小打不如大打,反正我们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秣兵历马的就等这天呢,不是吗?”
科勒正捏着根箭杆认真的用小刀削着,时不时还停下来眯起眼睛校准是否笔直,脚边一地的细碎木屑,自从结了婚,他遇事变得更冷静也话更少了,整日忙着自己做羽箭,日积月累的满满插了一盒,我曾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只言简意赅的回答了一个单词:“用着顺手……”
“我看这未必是件坏事,亨利皇帝一定想借此机会来个釜底抽薪,故意让所有潜在的敌人都跳出来一网打尽,我们只要守住自己的底线便可以。”莱昂纳多还是坚持他对整件事情的看法,就像对某笔生意近乎偏执的顽固,哪怕价格跌破也咬着牙不减仓,总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时候逆而行之,最后成倍的翻本。
“两位陛下幼稚的跟孩子一样,我就纳了闷了他们哪里来的自信和笃定?”我把椅子往前拽拽,支着胳膊问道。
“亨利陛下应该一半来源于奈梅亨搞定了卡林西亚,另一半来源于迎娶菲古拉后波兰人的支持,前段时间波西米亚大公和迈森伯爵在皇帝的仲裁下达成和解,这下他的后方彻底的稳固了。”莱昂纳多俯下身眯着他的老花眼挑拣毯子上沾着的毛球,逆着光呈现出一幅祥和的画面,“至于教皇霓下么,应该有我们猜不到的后手,此次意大利一行,除了比萨和博洛尼亚旗帜鲜明的站在教廷一边,其余诸邦都表示会严守中立,威尼斯也一样,他们没兴趣把自己宝贵的步兵投放到法兰克人的战争中,就算最后插手,也要等局势明朗;伪王那边的态度模棱两可,恐怕他还想着待价而沽,处于观望之中;盘踞在巴里和卡坦扎罗的东罗马人最近陆续的增兵不少,连远在君士坦丁堡的巴西尔二世也感受到了帝国上空密布的战争阴云,他们要自保还是借机发难仍很难说;一圈扒拉下来,唯一能撬动局势的变量只剩下热那亚和雷焦卡拉布里亚的诺曼底人,目前理查公爵和奈梅亨保持着盟友关系,不过世事难料,我们还须做好局势生变的两手准备。”
“你是说诺曼底会背叛我们?”我吃惊的喊出声来,这才想起科勒也在场,赶忙捂住嘴巴偷眼瞄了瞄,后者充耳不闻的削着他的箭杆,仿佛我们说的事同自己毫无瓜葛,“双方不久前刚刚完成了巩固盟约的联姻。况且我们之间还纠缠着千丝万缕的利益,我不相信理查公爵会铤而走险,要知道他的主力尚在南边,空虚的诺曼底几乎没有御敌的能力,一旦我们联合弗兰德发难,卡昂城堡片刻便成囊中之物!”
“人和人之间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呢?”莱昂纳多闭上眼睛靠回椅背,慢悠悠的说出这句话。
人与人之间的事情果然说不清楚。亨利皇帝不知是过于急切还是彻底疯了,前脚库尼贡德皇后刚走,这边他就在德累斯顿的行宫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大主教拒绝为其证婚,连夜翻教堂后墙逃之夭夭,第二天奉命抓人的骑士寻不见他,胡乱绑了个神父回去交差,于是帝国历史上最滑稽的一幕活剧上演了——意气风发的皇帝和明显不高兴的菲古拉公主在侍从和女官的簇拥下盛装出席,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神父为他们主持了婚礼,可笑的是亨利陛下原有的婚约尚未解除。远在卢森堡的库尼贡德还是帝国正统的皇后,菲古拉不过从幕后走到台前,成了合法的“小三”!
敏感的当事人立刻炸了锅,卢森堡伯爵认为皇帝休妻并娶了一个波兰婊子是对自己整个家族的羞辱,在神圣婚姻没有解除便续娶更是对上帝和教廷的蔑视,于公于私都不允许他再隐忍下去。于是征召所有的封臣发起讨伐,用武力逼迫亨利陛下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和满意的答复,内战终于爆发了。
观望已定的贵族们纷纷站队,洛林公爵迪特里希不出意外地第一个宣布为了维护教廷权威和洛林同卢森堡的传统关系将出兵参与讨伐,共同向亨利皇帝寻求问题最终的处置结果,这家伙天生一副奸臣的嘴脸,恨不得在脸上写着“我要反叛”。有了倡议者当然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响应;与皇室关系不睦的法兰克尼亚公爵也宣布参加讨伐军,出身撒利安家族的他和卡林西亚公爵奥托是堂兄弟关系(年龄悬殊了点),一直对奥托王朝夺取皇位耿耿于怀,发誓要重新抢回属于自己的王冠;意大利北部靠近威尼斯的维罗纳边区藩侯被教皇拉拢,站到了“反亨利皇帝联盟”一边,再加连成一线的博洛尼亚和比萨,帝国事实上等于失去了整个意大利——中立城邦虽说不会帮助叛军,但也绝不表示他们会向着帝国,形势急转直下,似乎变得对叛军更为有利。
娶得娇妻的亨利陛下也没太沉醉于温柔乡,卢森堡伯爵举旗反叛的消息传来的当天,皇帝就发布了紧急动员令,作为萨克森家族的封臣,汉诺威和奈梅亨必须响应征召,迈森伯爵、奥斯特马尔克边区藩侯、蔡茨马尔克边区藩侯、诺德马克边区藩侯以及波西米亚大公全都表示会带兵勤王;女儿被人按在床上生米煮成了熟饭,饶是不想得罪教廷米耶什科大公也别无选择,波兰的前锋据说已经越过易北河;马扎尔大公斯蒂芬举棋未定,暂时断绝了同交战双方的联系,宣布严守中立;倒是犹豫不决的士瓦本公爵赫尔曼二世成了贵族中唯一没有表明立场的,他本人希望受到奈梅亨的庇佑,可惜封臣们倾向于服从教廷,加入卢森堡伯爵的叛军,主从争执到最后都没能达成一致,懦弱的公爵被封臣软禁,打着他的旗号通告起兵,向巴伐利亚边境的奥格斯堡派出军队。
“风云际会啊,从此将国无宁日,民无生时。”莱昂纳多拄着拐杖站起来,太阳使出浑身力气投出微弱的光芒,还是无可奈何的沉入地平线,沉闷的黑暗终于降临,城市中街道上的火把渐次亮起,人们焚膏继晷的开始了色彩斑斓的夜生活,“公爵大人,这不正是您等待已久的时代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站起来走到窗前,望着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街市,有些难以置信的问自己:这是属于我的时代吗?
(作者的话:好久没和大家互动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感谢忠实读者们对我的包容和支持,鼓励我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书写到这里,吸取大家的建议,经过无数次细微的调整,主的基调终于定了下来,男主的奋斗人生即将拉开帷幕……前面都是官面文章,该对我最亲爱的朋友们说些什么呢,农历新年很快就到了,相信过去的一年大家都有自己的收获和不舍,对新的一年也有期许和憧憬,用新学会的吉利话祝福你们:新年马上放根茄子——马上有一切!希望来年朋友们都能在自己的生活中有满意的收获,也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我的小说,咱们共同努力,编织这个关于热血和英雄的欧罗巴之梦!不讨彩的话留到最后说……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回到一整年都没见面的父母身边,直到2月10日继续更新,这期间还望多多包容,别跟我计较好不好?昕渐以落在这里求求大家了……嘻嘻,读者大大们最通情达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