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条惨白的长群无风自摆,形似一道不可逾越的白『色』高墙,扎眼的红『色』绣花鞋并没有固定的主人,凌『乱』的悬在灰尘厚积的青『色』地砖上,灰白『色』的『毛』发垂落在胸前,包裹着它们的头颅。
只是,我竟然身不由己的联想起它们『毛』发之下的脸,血盆大口,青面獠牙,黑洞洞的眼窝,塌陷的鼻梁,半颗渗人的脑壳内蠕动着白森森的脑浆……
儿时那些怨毒的记忆,像颗毒瘤一般在疯狂滋长。
薛教授,还有他的那帮学生,冥冥中也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肖晖,那个一直想让我拥抱的女孩,应该毕业了吧,临走时那依依不舍的眼神,好在我没把她留下。
阮波涛,阡陌,夏玲,小野……是死是活,但一切因果,都应该都是隐隐中的宿命归宿。
如果有来生,老子宁可拖着棍子端着碗,赶着野狗敲着门,住着破庙吹着风,喝着稀粥吐着砂,也要活个心安理得。
我敢肯定,它们的出现,或多或少和之前那具尸体有关,和斩龙台有关,更和那张黄灿灿的面具有关,其实,这事不能怪大嘴,他只是碰巧触到了霉头,如果我们想要走出山洞,想要寻找被斩龙台斩断的残缺龙脉,迟早是要面对的。
此时,唯有大嘴的一把手电,像只困极了的独眼,闪着红黄的光斑,被他定格着我们的脚下,逆光看去,大嘴的身后悬浮着九个半截身子,甚至怪异。
呼吸着它们身上散出来的香味,脑袋浑浑噩噩间,似要头皮都炸开,我咬了一下舌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大体的计算了一下和大嘴间的距离。
“如果我用最快的速度猛扑过去,肯定还来不及拖动大嘴,那些女鬼就会有下一个动作,一旦四人都被那白『色』的裙子罩住,就彻底的宣布我们这支分队远离人间烟火了。
但……拖下去,只能希望越来越渺茫……
老余头太理『性』,绝对不是会反哺的人,他除了对古弈情有独钟外,至于大嘴,哪怕救过他一命,但交情也不足以换命,我不敢把堵住押在他身上,况且他那腿脚……”
我试着紧握了一下古弈的手腕,恍惚间给大嘴递了个眼『色』,正要准备抬腿,大嘴忽然看向了我……
“老崔……连你也不相信我……老子好歹也是不欠党费的党……员……”这一刻,大嘴声音挑的很高,神『色』有点错『乱』,言辞中带着丝丝含冤。
大嘴竟然会错我的意思了,最终也舍得浪费二两脂肪,晃动一下脖子……
看着大嘴五味杂陈的神『色』,我只能暗暗的咬牙切齿,我学不来老余头那踉跄闪退的步伐,唯有再次狠下心,心脏狂跳之下,拉着古弈试着往前挪了几小步,还好,那些白衣女鬼仿佛默认了……
现在我和大嘴之间还有一胳膊多远的距离,心理激动了一下,暗道如果我现在冲过去,应该把握会更大些。
即便这样,大嘴依然一脸无奈像,还要试图在我们三人的脸上找答案。
古弈的胳膊突然动了一下,那绝对是故意动给我感觉的,在我心领神会后,这次我没敢再在大嘴身上浪费眼神,脚后跟轻轻的抬起,脚尖正要使劲……
“老崔!还是嫂子通情达理一些……那个嫂子呀嫂子,我脸上有花……”大嘴脸『色』再次变化下,俨然脸上已经没有了人气,眼见古弈抿着唇,嘟着小嘴不『露』声『色』的给他使眼『色』,这次,大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突然脖子一缩,浑身一个冷颤突然转身……
“老崔帮我……”大嘴猛的撕破嗓子喊道,肉眼可见,他头发根根直立,脸『色』堪比身后那些个女人的裙子。
大嘴可能是忘记了迈腿,但求生的本能却希望我帮他,所以,在他那嗓子还在山洞内回『荡』之际,一个庞大的黑影向我倒了过来。
情急之下,我本能的侧身避开大嘴的冲劲,伸出双手对着大嘴身后的背包抓了下去,感觉手心一紧,瞬间便有几百斤的力道落在了我的胳膊上,借着躬身后的缓冲,堪堪的没让大嘴倒下,正要强行将大嘴扶正的同时,打算再拖出一段距离,好给大嘴恢复力气的时间,到时候也许能冲出这里。
呜呜……呜呜……
然而,人鬼殊途,注定它们的行踪不是我能猜测的。
伴随着一道道震耳欲聋的呜鸣声,那声音越来越大,简直就是真正鬼哭狼嚎,比之以前不知道亮了多少倍,震的耳鼓膜生疼,隐隐有种穿孔的不妙。
如果仅仅这样,我们大可张开嘴巴堵上耳朵,大不了再带上面具,但我吃惊的发现它们齐刷刷的动了,做着同一个动作——缓缓抬头,灰白『色』的『毛』发被自动从身体正中间缓缓分开一条缝隙。
九张白板一样的脸同时『露』出,时间短到我还没来得急心里准备,关键是那些脸还带着狰狞的扭曲痕迹,时而膨胀时而缩小,充满了弹力,似要强行裂开,这和我设想的没有一处能兑现,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老子今天可赔大了,我的尸王血……”眼角扫过,老余头第一个冲了出去,带着相似的鬼哭狼嚎,永没回头,此时此刻,我也没有权利责怪他,本来救没有多说感情可言,更何况现在可能关乎到个人生死。
除非像我、大嘴和古弈三人,关键时刻,可以心甘情愿的为对方去死,但终是这么轰轰烈烈的感情,我也负重不了大嘴死猪般的身体,心『乱』如麻之下,抱不动,背不起来,这一刻的大嘴几乎快虚脱了,像个沉甸甸的冰坨,还好古弈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关键时刻,强行抱着我的腰,使着微不足道的气力。
“我不给动那面具和铜制盒子……我他妈该死……都是金灿灿的黄金……嗷嗷嗷。”大嘴貌似放弃了自救,开始胡言『乱』语上了,我知道这次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已经超越了大嘴对鬼神能承受的极限。
对我们三人而言,这一切貌似是漫长的煎熬,其实时间极短,我可以为了大嘴忽略身边的一切,但这并不等于它们不存在。
相反,我感觉整个山洞都因为那些嘈杂呜鸣声沸腾了,好似整个人被关进了一只铁皮牢笼,有人在外面用脚踹,“轰隆”声不断,脑袋已经麻木,唯独听觉越来越敏感。那些渗人的面孔此时正被一只只干瘪的手骨疯狂撕扯着,于白『色』之间有刺眼的鲜血成股留下,下一刻,那些被『毛』发覆盖下脸上,一个接一个爆出了血花,浓浓的血腥味咄咄『逼』人,摄人心魂。
四周黑压压的就像倒扣着的一口锅,感觉脑袋前所未有的涨疼,这一切,感觉非常的压抑和憋屈,这还是其次,重要的是我们后退的路被那九个白『色』的鬼影堵的严严实实,这就完全就断了我们撤退的后路。
连孔圣人都说,敬鬼神而远之,但盗墓这个行当,风险与收益并存,这风险就包括现在的情况,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与其说这是概率问题,倒不如解释为因果一说。
每天和死人、棺材之类打交道,后果可想而知。
我一直在说服自己鬼由心生,是人在极度的害怕和虚弱之下,脑海里自动幻化出的一种虚幻之物,包括我们在察尔斯地宫看到的那个怪异的黑衣人,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还有那个抬手的动作,同样,是虚幻的。
直到现在,我才清醒的认识到,鬼不仅存在,而且还分门别类,有善恶之分,有强弱之分,具体成因我没法追究,但眼下我知道这是碰到难缠的主了,一个不留神,不死也的脱层皮。
但想到一味的退让和害怕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那也不是我崔红心的为人,关键的关键,是我怀里揣着个铜疙瘩,不信它就没有一点作用,不然,老子回去之后,就把他融了铸个秦桧的铜像,让它永世不得翻身。
想到这,我马上停下来咬紧牙关,强行平复了下心情,看了大嘴一眼,心里有了计较。
“谁……谁他娘打我,老子和你玩命。”大嘴一个机灵,估计眼睛都快喷火了,粗暴的夺过古弈手中的电筒,带着嚎叫声四下里寻找真凶:“谁他娘的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老子的脸也敢碰,找死……”
很快,大嘴的手电落在了我酸麻的手掌上。
“不把你打醒,我们都的完蛋,这一巴掌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等咱们进了虚幻城后,我让你肆无忌惮的拿,算是还你这个人情,怎么样?”面对脸蛋高肿的大嘴,我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心想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大嘴消气。
果然,大嘴『揉』了『揉』肿起来的脸,尽量压制着声音,微不可察的怒道:“你的意思我这巴掌挨得值?说话……要算数。”
“信不过我?拉钩上吊……”
“小心脚下!”古弈的提醒无异于一颗在爆的炸弹,落在我大嘴耳朵里,瞬间就把刚才的豪言壮语炸的粉碎,我赶紧寻着她的声音看去……
那是一道道手指粗细的血河,暗红『色』的血『液』带着扑鼻的气味,顺着砖缝咕咕的流着,眨眼间就将我们周围的砖缝连成了一在了一起,借着大嘴手中的电筒看去,地面上一个挨一个的红『色』格子,像活物一般,在有节奏的蠕动着前进,这让我马上想到了那些黑『色』的虫子,感觉有东西顺着腿弯向上爬来,很不舒服。
“有点邪门啊,大嘴,注意你脚下。”我很认真的提醒大嘴道。
好在我发现古弈和我正好在红『色』格子中,唯独大嘴,正好有一只脚踩跨过了砖缝,鞋底下细小的血河簇拥着穿过。
“我这鞋底可是加厚的,即便踏在白刃上,都不带留个影子……”大嘴连低头察觉的眼神都没有,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那几个白衣人的身上。
“感觉有点怪怪的,有点热……”
本来,我正在和古弈借着暂时消停收罗一下背包,找几把手电,再找些没用的衣服,看看能不能做个临时火把,此时,听着大嘴小声念叨,不由得侧过了头去……
大嘴正快速的将脚抬起,我还以为他学者红军过草地呢,打了绑腿,只是细看时,才发现那些红『色』的绳子会动,而且晶莹剔透的,那已经不再是血『液』了,而是一条由血『液』凝成的红『色』绳子,手指粗细,像一条小红蛇般快速的绕过大嘴的脚腕,继续往上,仅仅的呼吸之间的事,已经顺着大嘴的小腿盘了上去,速度极快,快到我都看不到那卷曲的绳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