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狼美人被宇文靖鞭打至死的消息,很快传回使团所在的驿馆。
总使节收到消息,立刻提出抗议。
这事原本就是捕风捉影,既无人证也无物证,更不用提通敌之罪,更是无中生有。
西狼方面一定要大夏皇帝给一个说法,直呼不能让美人含冤而去。
文武大臣在堂上吵吵嚷嚷,好几天也讨论不出一个结果来。
宇文康也不表态,只说这事还是交由太子定夺。
十来个美人拘在大理寺里,审也不是,放也不是,宇文翊很是头痛。
顾云依看着宇文翊在她眼皮子底下踱过来,又踱过去,晃了差不多两刻钟,终于忍不住放下手里的话本子。
“别的事你都应对得极好,怎么一旦牵扯上女人,就手足无措了?”
“这事可大可小,只是恰逢西狼国皇运动荡,怕被有心人利用了。”
宇文翊顾虑极多,他也知道皇帝之所以不表态,就是在考验他。
“宇文靖狼子野心,怕是他故意挑起事端,破坏两国和谈。”
顾云依把话本子搁在桌子上,端起茶盏。
“还有一种可能,宇文靖只是想打一下皇帝大哥的脸。文翊,你想的太多了,越是复杂的事情,就越是应该用最简单的办法来解决。”
宇文翊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你有办法?说来听听。”
“把剩下的十一个美人接出来,安置到……洛宅……不知道行不行,让千机阁的人暗中把守,无论她们有什么风吹草动,绝对逃不过老阁主的眼睛。”
“可以给洛宅一个名号,升级为皇家别苑之类的,相当于让美人再次进宫,安抚一下西狼那边。”
“然后随便选两个美人,最好是身份高贵一些的,涨涨位份,让美人们安心。只要面子给足了,西狼那边也不好再闹了。”
宇文翊眸光轻闪,“这倒是个好主意,洛宅里面机关众多,阁里的子弟都很熟悉,不怕那些美人玩花样。”
“此后无论是西狼人还是大夏自己人,如果想跟美人接触,非得从我们眼皮底子下经过。这样妥了吧?”
“还是我家娘子聪慧。”
宇文翊难得说一句情话,顾云依的脸蓦地红了。
“谁是你家娘子。”她轻声回了一句。
宇文翊急急忙忙去安排,顾云依叫住他,“记得把后院那些不该看的全撤了,环境尽量弄得舒适一些,太紧张了人家不方便上门,别回头套不上狼仔。”
“知道了。“宇文翊笑着离开东宫。
顾云依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不想留在东宫了。
这些日子,每天除了跟谢婉儿打打叶子牌,就是回正殿看话本子。
想跟东荷多学几套拳脚功夫,无奈人家实在太忙,皇帝那边离不开人,她只能迁就。
她觉得无聊了。
把美人送往洛宅,宫里肯定需要派一个贵人过去安置。
大夏国后宫萧条,这个任务多半落在她身上。
唯有这样,她才能明正言顺地离开东宫。
……
安置美人的事情忙活到一半,市井间又传出一件对大夏皇帝极度不利的大事。
《烛影图》再次现世。
传闻大相国寺的和尚现身说法,确定是真迹无疑。
事实上,关心《烛影图》是真是伪的人并不多,大家关注的中心,是烛影图里显现出来的那个过往。
先帝英年早逝,烛影图暗指先帝驾崩前夜,有人持利器行凶。
所谓病逝,不过是掩饰。
还有人传得言之凿凿,现任皇帝之所以一上位就病倒,就是当年谋害先帝留下的后遗证。
宇文康德不配位,存有心魔,才会羸弱多病。
流言传得多了,终有一日传入兴和宫中。
原本身体渐好的宇文康,听了这些妄言,又渐渐开始咳起血来。
宇文翊心急上火,派了东荷日夜守在兴和宫。
然而东荷只能减缓症状,皇帝的心病总归还需要心药来医。
顾云依从兴和宫出来,直奔御书房,想找宇文翊要个确切的答案。
“当年的事实真相究竟是什么?”
然而宇文翊也不知道。
“当年我虽幼小,却很清楚先帝之死在宫中是不能言说的话题,后来我离开皇宫,老阁主也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
“难道非得要亲自问问老阁主?”
之前顾云依旁敲侧击地问过皇帝,宇文康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显然很排斥这个话题。
“若说有谁知道……我想到一个人。”
宇文翊说出一个名字来。
顾云依先是恍然大悟,之后又犯起愁来。
“我早该想到他的。当年,他曾是先帝座下的御前带刀待卫,此后新皇登基,他不降反升,成了御前侍卫长。这些年来,他得太后青眼,步步高升,种种传奇经历,原本就透着古怪……”
“你若想亲自问他,我可以帮你安排。”宇文翊说。
顾云依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他连我亲娘是谁也不肯说,先帝的事情,他更加不会透露一丝半点口风。”
“还是算了,与其问我的便宜老爹,不如直接去问老阁主。”
宇文翊摇头,“只怕阁主知道的也不多。”
当年南宫阁主叛出宫闱,北川阁主身为监察司尊,舍了手底下多少亲卫的性命,铺就一条血路,护着南宫阁主一去不返。
那个时候,先皇还活得好好的呢。
“就算知道什么,也是千机阁后来收集回来的信息,你若是真想知道,我回头让东荷跟阁里说一说,让人给你递进来。”
这样也好。
“还有一事,我过几日要出宫了。”
顾云依思考再三,还是决定亲口跟宇文翊道别。
“就去几日,何必如此郑重。”
宇文翊话一出口,马上意识到不对,“你不想回来了?”
顾云依咬了咬牙,轻轻点头。
宇文翊手里的朱砂笔一下子就落在了纸上。
他背过身,负手而立。
“你让我如何跟皇帝交待。”
“不会让你为难的。再说了,我也不是马上就走,只想在洛宅住上一阵子,必定等国事安定,我才离开。”
“东宫果然留不住人啊!”
宇文翊回过身,看着顾云依微微低垂的眉眼,眸中满满的情绪,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