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砂柔顺的说道:“可是月砂资质愚钝,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做不好。”
百里聂不为所动:“不必妄自菲薄,挑一挑,总是能挑到一桩元二小姐会做的。
他这样子的言语,反而让元月砂不知如何驳了去。
百里聂轻轻的咳嗽了两声:“本王确实有那么一件自己并不方便出面,需要元二小姐相替的事情。说到受罚,不过是玩笑,是需要一件事情,让元二小姐配合一二。”
他这样子说话,元月砂愈发猜不透百里聂心里面想些个什么了。
说到了这儿,百里聂轻轻的招招手,两名侍从悄悄的现身。
元月砂一瞬间,心中涌起了一缕警惕,这四下无人,百里聂无论要对自己做些什么,她都是没法子反抗的。
元月砂一时之间心念流转,更不觉添了若干心思。
只不过百里聂身为王爷,无论什么时候,身边有几个人侍候,那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这原本并不应该觉得奇怪的。
“小叶,你来讲一讲。”
小叶轻轻点头,打开了锦盒子,抽出一枚玉质花签,上面雕琢了一枚梅花:“元二小姐,可认识此物。”
元月砂眼珠子一眯,她当然认得,却一脸茫然:“月砂不认识。”
小叶微笑:“是了,元二小姐当然不认得,此乃印花签,是京中用来赌钱的玩意儿。不同花色的签子,代表不同的筹码。其中,最贵的就是这种梅花玉签,价值整整一万两银子呢。而这样子的玉签,是龙胤首富洛家折腾出的玩意儿。谁不知晓,京城的鸣玉坊是最大的销金窟,每日金银,就好似流水也似的泛过。什么样子的赌钱玩意儿,都是有的。而达官贵人,更喜爱在其中一掷千金。甚至于京中小姐,也可以投注玩乐。无论是猜这一榜的读书人谁会中状元,还是别的,鸣玉坊都是会开这个赌盘,作为娱乐。而如今,京中贵族们,最乐意去猜去赌的,自然是时下最热门之事,那就是这一次御前比武,谁会是魁首。长留王身份微妙,自然有些不好意思下场,不过,若有一个人代他下注,那就自是不同了。”
元月砂也听懂了一些:“王爷的意思,是想要赌钱?”
百里聂微笑:“赌钱能有什么意思,我喜欢钓鱼。”
他答非所问,言语之间却不觉蕴含了缕缕的深意。
小叶继续介绍“这鸣玉坊中,种种赌法实在也是太多,亦不好一一赘叙。这其中最有趣的一种赌法,便唤作双叠十八番,名字很雅致,可是却是很凶险。稍稍不慎,那也就是会破家灭门。其实这种玩儿法也是很简单,就是两个人对赌,每一次的赌注,就是上一次赌注的四倍。如此一来,就算你前面一直赢,可是只要输了一次,便要赔上巨额数目。相反,如果你赢了最后一把,前面所有输掉的,都能赢回来。越赌到后面,因为每次赌本是成倍的增加,就算第一番数目很小,到后面也会是个天文数字。而当赌到十八番时候,就不必再继续赌下去,以第十八次为终结。”
他盯着手中那枚温润的玉签,这样子的玩意儿做得很是精致。那样子的精致秀气,单单只看外表,也是容易让人喜爱,爱不释手。可是这样子的玉签之上,似乎却散发出了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道。
死在鸣玉坊豪赌之上的人,可也真是不少,其中也是不乏一时英杰。
元月砂带着淡淡的探寻之意,不觉望向了百里聂。
百里聂的那双眼眸之中,死气沉沉,似乎是不带一旦活气。
可那些赌徒,他们在赌桌之上厮杀争斗,双眼血红,沉溺其中,非得将对方撕咬。
而百里聂眼神沉沉的,只染着阳光下的浅浅水纹,实在瞧不出他有半点好赌之意。
眼前的男子,心思那样子的深邃,仿若谁都难以想得到他在想什么。
若百里聂欢喜的时候,自然是可以对你流转了几许温柔的神气。可是一旦当真要收回这份温柔时候,谁也是不知晓百里聂的脸上会是什么神色。
小叶不觉瞧向了元月砂,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柔柔弱弱的,却也是未免让她微微有些许狐疑。
这样子心思流转,小叶收敛了心思:“这一次来到宫中的少年武将总共三十一人,倘若有人以此为赌,双叠十八番,就会玩到第五番。如果第一番投的是一万两银子的梅花玉签,玩到第五番时候,一直输的那个,总共会输掉三百多万两银子。”
百里聂淡色的唇瓣,轻轻的笑了笑:“那也很好啊,如果能赢三百多万两银子,也不错。”
元月砂不动声色,这当然很不错,可谁会给你?
“王爷想要赢这么多银子,请元二小姐代他下注。”
说到了这儿,小叶眸光示意,一旁的另外一名少年送上一枚小小匣子。
元月砂一打开,整整齐齐的一叠银票。
那绯衣少年笑了笑:“只要元二小姐输了一局,便可以不必赌下去。所以这匣子里面有一百七十一万两银票。”
他身材削痩,笑起来有一股子淡淡的妩媚,皮肤雪白,眼波流转,分明是女扮男装。
百里聂瞧着元月砂:“元二小姐与我合作,各取所需。本王,自然是不会亏待于你。替人下注这样子简单的事情,想来不会做不到吧。”
元月砂垂眉顺目:“月砂不会挑人,只怕不能如王爷的意。月砂更不懂什么赌术,赔不起王爷的银子。”
实在很难想象,高高在上的长留王居然是会贪图银钱。
那样子铜臭庸俗的东西,对于百里聂而言,应该是阿堵物才是。
金子银子,摆在百里聂跟前,那也是顿时会显得十二万的俗气。
想不到百里聂居然要自己为他算计,绞尽心思,挑肥羊来宰。元月砂可不想花心思做这些事情在长留王面前显摆自己,她已然决意对百里炎用计,首鼠两端,并不可取。
而百里聂居然是缠上了自己,这于元月砂而言,是意外之事。而这样子的意外,让元月砂觉得一阵子烦躁。
百里聂就算是天上的仙人,可是也和元月砂没什么关系,自己来到京城的种种计划,更是与百里聂没什么关系。
“你不过是替本王下注,就算是输掉了,怎么会让你赔。我怎么会是那样子小气无赖的人?”
百里聂轻轻的抬起头,淡色的唇瓣似微微有些透明了,唇瓣却是泛起了模糊的笑容:“挑选小羊,如何算计,当然是本王需要操心的事情。羊儿会自己跑到你的跟前,让着你动刀的。”
元月砂步步退避,百里聂却是步步紧逼,不依不饶的,纠缠不休。
纵然元月砂挑了许多理由,却仍然是避无可避,当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元月砂不觉轻轻的咬住了唇瓣,压住了心中烦躁不悦:“既然是如此,月砂只能勉为其难。”
她接过了那匣子,认真的一张张的看着那些银票,慢慢的抚摸,又一张张的电算。
小叶瞧着元月砂认真的样儿,微微有些汗颜,不自禁呐呐道:“元二小姐这是何意。”
元月砂没有作答,眉头挑了挑。百里聂倒是气定神闲:“她只不过担心,担心这些银票是假的。”
小叶和一边的妙龄少女都有些说不出话儿来。
比起那些个在百里聂面前神魂颠倒的女郎,眼前这位元二小姐实在是实际得可怕。
瞧银票的样儿,还当真是说不出的认真啊。
元月砂点算完这些银票,再将这些银票塞入了牛皮小囊,系在身上。那小囊藏在了裙子里面,也不瞧得出来。
做完这一切,元月砂方才轻轻的说道:“不知长留王要让我压哪一位。”
元月砂脑海里浮起了那些个龙胤的少年俊彦,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时心下,倒不觉更加觉得好奇。
“人家让你压哪一位,你就压哪一位。到时候,你自是知晓了。”
百里聂的手指轻轻的拂过了唇瓣,仿若拂过了沾了蜜糖的鸡翅膀,轻轻的微笑。
阳光照在了池水,似撒了了缕缕水晕,而这也似让百里聂身上染上了一股子神秘的晕彩。
他面容极俊,脸蛋苍白,临水一照,更似透明。
元月砂总是很难真正的将他瞧清楚。
她觉得自己之所以答应百里聂这样子的荒唐要求,不单单是因为百里聂的咄咄逼人,还因为百里聂的那种令人猜测不透的神秘。
那绯衣少年轻轻弄了衣衫几下,又弄了头发几下,便成了一个宫婢打扮的女郎。
她嗓音柔柔:“奴婢婉婉,今日跟随元二小姐,保护一二。”
元月砂轻轻点点头,她对着池水,瞧了瞧自己样儿,瞧着没有失礼的模样,也就准备离开。
不过换一身衣衫,却也是闹腾了许久,想来也是令人好奇了。
果然,当元月砂到了御武场时候,元幽萍已然是等待得有些这急了。
眼见元月砂到来,她不觉一把拉住了元月砂的手,殷殷切切的:“月砂,你到哪里去了,我怕你在宫里面走丢了。”
元月砂微笑:“大姐姐放心,这皇宫之中,我又怎么会有事呢?”
元幽萍目光轻轻闪动:“我只怕你来得迟了,便是误了今日的好戏。今日除了这些个年轻的少年武将,京中的达官贵族也是来了不少。其中也是不乏许多英挺俊俏的男子,也是来瞧女孩子的。在我想来,月砂你如此人品,为了唐文藻那样子的人守身,也当真是有些可惜了。纵然你不喜爱北静侯萧英,总能挑到一个合心意心爱的。”
这字字句句,十分熨帖,竟好似打心眼儿里说出的肺腑言语。
元月砂听到了,也不觉流转了感动之色:“大姐姐待我,可谓是极好。只不过一则我与唐郎可谓是打小就心许,心中自然是有些放不下的。再者,我出身卑微,京城里面的人一多半都瞧不上我,月砂也不想高攀,委屈了自己。”
说到了这儿,元月砂面颊之上,却也是顿时不觉流转了郁郁之色。
而元幽萍却也是顿时劝慰有加:“你姿容娇美,人又聪慧,人家是会喜欢你的。今日你落落大方,也是不知晓会有多少人偷偷的瞧着你。说不定,今日比武散去,就有人去元家提亲了。”
元幽萍心中却也是忍不住暗忖,果真元月砂还是想要挑个男人。
唐文藻那样子的俗物,谁肯会这等货色守了一辈子呢。
元月砂迟迟不肯应,只恐怕也是为了那些个流言蜚语。
更何况,元幽萍也并不相信,元月砂心里面不想攀附上萧英。
萧英身为北静侯府的侯爷,身份十分尊贵出挑,自然是惹得许多女郎争先垂青。
而这样子的人,又怎么会不逗元月砂的喜爱。
只不过萧英的性子素来也是谈不上极好,性子也是倨傲。纵然是蓝氏同意了,他这个儿子也是未必会应允。大约正因为这个样儿,元月砂也不敢说喜欢萧英。
要是被萧英所拒绝,那非但不能挑一个好婚事,还会毁了元月砂的名声。
既然是如此,元月砂必定是会抓紧今日的机会,力图在人前留下一个极好的印象。
元幽萍忍不住想,元月砂定然不能忍受今日在人前受辱了。
想到了这儿,元幽萍又忍不住有些释然,那释然之中又有一缕淡淡的轻蔑。
之前自己见元月砂处处大度,十分淡然。
她还道这个南府郡来的小姑娘,当真是个低调沉稳的。一时之间,也是摸不清楚元月砂的深浅。
可是如今,元月砂也不过是个寻常俗气之物。
在元幽萍的眼里,原本附着于元月砂身上的奇妙光环,此刻却也是轻轻碎掉了。
饶是如此,元幽萍盯住了元月砂纤弱的面颊,却也是微微有些不忍。
那样子微弱的怜悯,一瞬间涌过了元幽萍的心头,却又轻轻的消散,一点不留痕迹。
那些许怜悯,却是如此的脆弱。
元幽萍并不想害元月砂,可那又有什么法子呢?人不为己,可谓是天诛地灭。若不算计元月砂,那么自己自然是万劫不复的。
想到了这儿,元幽萍身躯微微的颤抖,手指却也是不觉抚弄上了自己手腕之上的那枚质量上等的玉镯子。这枚镯子,元月砂却也是称赞过的。
可是如今,这枚玉镯子却好似发热的火炭,将手腕闹得热烘烘的。
元幽萍忍不住看了苏颖一眼,可是苏颖却也是瞧也是没有瞧元幽萍。
苏颖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跟元幽萍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可是就是那一日,元幽萍哭得好似软泥一般软倒在地。
苏颖那个女人,有着绝美的容貌,却也是同样具有恶魔般的心肠。她的那些话儿说服了元幽萍,然后就为自己套上了这只极为名贵的手镯子。
而苏颖想要的东西很简单,无非就是让元月砂下场凄惨。
想到了这儿,元幽萍心里琢磨好的说辞,却也是幽幽的说了出来了。
“只不过今日,月砂,我当真好生为你委屈。纤小姐那样子羞辱你,作践你,人前欺负你。可是你呢,也不过是个区区的挂名县主。她是宗室之女,对你冷嘲热讽,可是却偏生一点法子也没有。这些也都罢了,若说那些个羞辱只是女子间的争执,她居然当众将你推到,要取你的性命。倘若不是你运气极好,如此侥幸,只恐怕你已经是死了。谁都知晓,她就是凶手,可是结果呢,却偏生让个丫鬟顶了罪。别说你委屈,我也是气得半死。”
元幽萍口口声声,都是关心元月砂,可是字字句句,都是在挑动元月砂对百里纤的怒火。
当然在元幽萍看来,就算自己不加以挑动,元月砂也是已然恨透了百里纤了。
毕竟,百里纤做了那么多让元月砂极为恼恨的事情。
元月砂面上却并没有如元幽萍所预料的那般,流露出了愤懑无比的神色。
她轻轻的垂下头:“那样子的人,和她计较,只是会让自己生气罢了。大姐姐,我不会理财她。”
元幽萍却继续挑动元月砂对百里纤的怒火:“月砂,你就是性子太好,所以总是被人欺辱。我知晓你的性儿,唯独被人逼急了,方才也是回那么一句嘴。可是你秉性醇厚,有些人却并不会感激,反而会变本加厉的欺辱你。她不单单是欺辱你,还在打元家的脸。谁都知晓,你是老夫人心爱的小孙女,可是她却处处言语作践。只可惜,大姐姐也是没有用,谁让人家是宗室之女呢。我也只能气恼,总想着,能让她受些个责罚,那就好了。”
元月砂怔了怔,忽而微微一笑:“她行事不端,也许,是会有些责罚的。”
元幽萍眼见元月砂淡淡的,不觉有些泄气。
转念一想,似乎元月砂也很少露出生气的样儿。
就算是被范蕊娘羞辱,让周氏作践时候,元月砂也极少动怒。
自己这个小妹妹年纪小,心计却很深。
有什么心思,都是藏在心里面,可这心里却未必不恨。
到底是南府郡出来的,心眼儿也很多。
只不过元月砂既然就这样子说了,倘若自己还继续的煽风点火,未免着于痕迹了。
而元幽萍到底也并不是蠢物,故而也是收敛了话头,没有说什么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冷锐的视线透过来,落在元月砂身上。
元月砂忽而有所察觉,轻轻的抬起头来。
一抬头,对方正是萧英。
萧英那双眸子,宛如凶兽一样,元月砂自然是从这双眼睛里面瞧出了几许的不甘心。
也对,毕竟对萧英而言,自己身份卑微,原可供他随意攀折。可偏偏自个儿却也是不肯,却拒绝了萧英,甚至嘲讽了一番。对于萧英而言,这自然也是莫大的嘲讽和羞辱。
既然是这个样子,萧英自然是不肯罢休,非得要讨回自己的尊严。
不过萧英深深的盯了元月砂一眼后,便是收敛回了自己的目光,也是并未再流露出什么异样姿态。
仿佛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萧英又是别人所熟悉那种冷傲容色。
眼前的那些个龙胤权贵,元月砂并不认得全,不过她也并不如何关心。
她目光流转,落在了上首的宣德帝身上。
对于这位龙胤的陛下,元月砂倒是忍不住多瞧几眼。
这位龙胤的真龙之主,今年已然年逾六十,身子有些清瘦,容貌清秀,皮肉发松,眼角唇角已经是有些深痕。不过他精神倒也不错,眼神也很清晰。宫里的人都知道,宣德帝注意养生,很仔细自己的身子。以这位陛下如今身子状况,再掌权十余载也是可以的。只不过却也是要劳他儿子苦等了。
而在他身边周皇后才三十余岁,娇艳如一朵富贵的牡丹,就如此突兀的伴随在这龙胤陛下的身边。周皇后给宣德帝杯中倒了些酒水,宣德帝也是一饮而尽。
元月砂忍不住心想,周皇后这样子的娇艳,这样子的明媚,可是她却不得已陪伴一个老人。而且所有的人,都觉得这位周皇后很有福气。
张淑妃最近很是得宠,宣德帝虽然是坐在了周皇后身边,可是却也是时不时的向着张淑妃那边瞧几眼。每次宣德帝目光望过来时候,张淑妃都忍不住露出了受宠若惊的笑容,仿佛得了天大的恩宠。而就是这份小心翼翼的卑微姿态,显然也是取悦了宣德帝了。张淑妃所出的十七皇子百里璃就在他母妃的身边,果然是唇红齿白,惹人喜爱。
而百里璃略略有些紧张,他在人群之中瞧见了百里麟时候,顿时忍不住对百里麟笑了笑。
百里麟这位宣王府的公子,正是百里璃这位十七皇子的侍读。
百里璃完全是个小孩子,也没什么心机,一向和百里麟十分交好。
毕竟在皇宫之中,他并没有什么机会品尝到兄弟之情。而百里麟,无疑也是个很好的玩伴。
而百里麟之所以如此支持十七皇子,自然绝不是因为从这样子小孩子身上瞧出什么非同一般的英明神武。而是因为百里璃十分相信他,依赖他。这让百里麟不觉滋生种种心思,百里璃如今得宠,陛下喜爱,周家也很支持。现在豫王如日中天,可再过十多年,那时候百里璃也是长大了,鹿死谁手也是不知道。
要是能对未来的天子有着巨大的影响力,那么以后的前程,自然也是不可限量。
就好似百里冽对豫王世子,何尝不是这样子的心思和打算呢。
故而就算是宣王世子令自己儿子不可首鼠两端,可是百里麟却也是充耳不闻的。
就在这个时候,却也是见百里纤的身影盈盈而来。
从前百里纤是宣王府的嫡女,身份尊贵,样子可人,名声一向都不错。可是如今,赫连清成被褫夺了世子妃的封号,她又在宫中处处出丑,那名声已经是臭不可闻了。谁不知道,她居然想要谋害人命,如此对待元月砂。
就连百里麟这个亲哥哥,也是不觉轻皱眉头。
今日他是让百里纤故意做出一些惹恼元月砂的事情,因为这是苏颖的计策,而自己也很想让元月砂去死。然而百里纤简直太没有脑子了,她人在皇宫之中,居然是蠢到要在宫中害人的性命。
这样子的事情,百里纤居然是能做得出来,实在也是愚蠢之极。
这宫里面,绝顶聪明的人也是不少,自然会被人看出破绽。区区一个丫鬟,又如何能堵住别的人嘴呢?
如今百里纤已经是臭不可闻了,而这样子的坏名声,也是连累到了百里麟。
毕竟百里麟和百里纤是一母同出,都是赫连清的孩子。
想到了这儿,百里麟的一张脸,已然是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了。
而此时此刻,百里纤反而有些淡然,她已然是名声尽毁了,自然也是毫不在乎,居然是有些个破罐子破摔。
如今百里纤心中打算的,那就是彻底毁了元月砂这个女人。
想到了这儿,百里纤俏丽的面颊之上,却也是不觉浮起了森森寒意。
别人眸光异样,躲之不及,可是百里纤却也是在乎。
她甚至盈盈走道了元月砂的跟前,分明是故意的:“怎么元二小姐,没有被吓得离开皇宫。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的丫鬟害得你惊魂未定吗?想不到这皇宫如此凶险,元二小姐居然是舍不得走。瞧来,你必定是要费尽心思,挑中一个少年儿郎,做你的如意夫君了。毕竟,你说为唐文藻守,那也是守不住的。”
百里纤这样子含酸,冷嘲热讽。
她恼恨元月砂,一时之间还要由着元月砂猖狂。虽然元月砂分明已经蹦跶不了多久了,可百里纤只看一眼,仍然是觉得说不出的碍眼。
如今这些话儿,自然是不能损及元月砂肉体分毫,可是却也是能让元月砂不舒服。既然是如此,她说说又如何?别人眼里觉得自己尖酸刻薄,可是百里纤却也是一点儿都不在意的。都议论她是那等双手染满鲜血的毒妇了,还怕人说自己尖酸刻薄不成?
至于嫁得一个好人家,百里纤根本不在乎。
就算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那又怎么样?得不到百里冽,她的人生又有什么趣味呢?宁可一辈子不嫁人才好。
而如今,百里纤更是想要让元月砂痛苦。
元月砂不是口口声声说为了唐文藻守身如玉,不肯嫁人?
那唐文藻既然是个无比下贱腌臜的货色,那么百里纤自然是要时时刻刻都要提及,要让别的人多知道一些。
看元月砂还能不能装这个可怜呢。
元月砂没有理睬,可元幽萍却好似按捺不住的样子:“纤小姐,你可是不要欺人太甚了。我们元家,那也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官宦人家。”
百里纤却不以为意:“元家自然是尊贵,可是有的人却并不是什么京城元家的嫡女,不过是南府郡来的旁支之女。说得不好听些,那也就是个乡下丫头。这样子的货色,欺辱了又怎么样?元家失了尊贵地方,就是让这等乡下丫头,穿戴了正经嫡出小姐一样。她又个什么东西,值得让我避忌的。我是宗室之女,皇族凤血,可她却也不过是个野鸡,什么县主,插了彩羽充作凤凰,掩不住这通身的寒酸气。”
百里纤骂得十分难听,自然是将自个儿的名声毁了。可这样子的场面,无疑又是好戏,惹得人纷纷侧目,当做看好戏。
然而唯一美中不足则是元月砂的淡然。
这位元二小姐软绵绵的,好似一团松软的棉花。你用尽力气打过去,却好似落入了什么松软之处,一点儿都是使不上劲儿。
苏颖听着百里纤骂得带劲儿,听得可谓是身心愉悦。
可惜元月砂这小妮子心机深,很是沉得住气,并没有回嘴。
要是吵起来,当众扯衣服扯头发才好看。
苏颖绝美的容貌泛起了淡淡的光彩,谁也是不知晓她心里居然是泛起了这样子恶毒不堪的心思。
而那张绝美的面容,却也是一派风轻云淡。
苏颖更端起了茶杯,轻品茶水。
百里纤也不觉口干舌燥,想要喝口茶水,润润嗓子,再来言语欺辱元月砂。
可就在这时候,却听到了宣德帝身边内侍尖锐的嗓音响起:“陛下让宣王府的麟公子,纤小姐上前。”
百里麟百里纤都是不觉微微一愕,离开了座位,来到了宣德帝的跟前。
百里纤想到了今日自己在宫中的所作所为,一颗心砰砰直跳,隐隐觉得有些个事情,那也是不妙的。
宣德帝面颊之上,果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怒色。
“今日合该喜庆,原本不该提及些个不好听的事情。只不过,今日龙胤宫中,居然是有恶奴,在众目睽睽之下,谋害一个贵女的性命,实在是骇人听闻。阿纤,据说那个丫鬟,还是侍候你的,是宣王府的丫鬟?”
百里麟听了,暗暗叫苦,百里策此刻还未到此,也无法为自己和百里纤说情。
而百里纤方才还趾高气昂,如今却已然是冷汗津津了:“是,是纤儿管束不严,让那贱婢如此放肆。”
百里麟更赶紧急切无比的说道:“陛下,阿纤不懂事,回府之后,必定是好生教导。”
可纵然是如此恳求,宣德帝面上怒色却也是并没有稍稍减去几分,反而好似更加浓郁:“宣王府世子妃之前作出苛待继子的丑事,被褫夺封号。如今瞧来,她为人不好,调教出的儿女也是并不乖顺听话,处处令人不喜。宣王府若是会加以教导,也已然不会是如今这样子了。似赫连清这等妇人所出的子女,又怎配入宗谱。皇族名声,也不容尔等玷污。朕已决意,令礼部拟定文书,将赫连清所出子女,尽数剔除皇室宗谱。”
百里麟和百里纤都是听得呆住了,怎么也是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是这样子的无比严重。
百里纤一颗心砰砰乱跳,实在也是不是滋味。
而她龙凤胎的哥哥,如今冷冷的看着她,眼底更是流转了仇恨。
可百里纤已然是感受不到了,只因为她也是被宣德帝的说辞给震住了。
就如同刚才,她口口声声,说自己能佩戴御赐之物,是皇族宗亲,嘲笑元月砂是个山鸡,而自己却是凤凰。
想不到,一转眼就被重重的打脸,丢尽了脸了。她尾巴上彩羽被拔了下来,丢去了最尊贵的身份,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指的就是如此。
可是不可以的,怎么能这个样子呢?
她顿时伏在了地上,哭得泪水涟涟,梨花带雨:“陛下恕罪,纤儿知晓错了,任何责备我都是甘心承受。纵然是将我送去了家庙,吃斋念佛,茹素几载,那也是心甘情愿。只求,求不要将纤儿名字移除宗谱。”
就在刚刚,百里纤在元月砂跟前趾高气昂,不可一世,什么尖酸刻薄的话儿都是说得出来。可是如今,百里纤却也是显得十二万的乖巧柔顺,极是楚楚可怜。
可百里纤内心却也是不甘愿的。
她不过是针对元月砂,这算是什么大事呢?
平时宣德帝只着紧他宫中美人,还有炼制的那些个丹药,又有几时会关心在意别的事情呢?
在自己看来,她欺辱元月砂,对于宣德帝而言,那不过是一桩无足轻重的小事情。
既然是如此,这样子的小事,又怎么会让宣德帝发作,进而如此恼怒呢?
想到了这儿,百里纤的心尖,那浓浓的疑惑,却如一圈圈的水痕,这样子轻盈的泛开了。
可接下来,周皇后的话却好似解去了百里纤内心的疑惑了。
只见周皇后容色不善,厉声说道:“倘若当真是知晓轻重的人,如今清夫人已然不是世子妃,那便应该谨言慎行,决不能在宫中再惹事端。可有些人却偏生不知晓收敛,总是做出此等令人难以容忍的事情。试问若非元二小姐福大命大,居然是活着下来,如今这些个国之栋梁少年儿郎,岂不是成为尔等争风吃醋的手中利刃!岂不是让个贱婢,害的初来皇宫便是惹上了人命?今日一团喜事,那可是生生被弄坏了。”
恍然间,百里纤忽而好似明白了为什么。
是了,是了,自己怎么可以这般糊涂,一时不察,这都是没有想到。
她只顾着元月砂,没想到差点将元月砂踩死的却是周幼璧。
而这个周幼璧,则是周皇后娘家侄儿。
周幼璧打小就聪明,更时常入宫,陪伴在周皇后的身边。周皇后膝下无子,对这个侄儿自然也是不免有一些非同寻常的感情。她就好像母亲一样,爱惜周幼璧。没人相信,那丫鬟没人指使会去推元月砂。周皇后自然是不信,更恨百里纤的算计。
让周幼璧踩死人,这心计可真毒啊!
一想到了这儿,周皇后都是忍不住有些不寒而栗了。幸亏,自己侄儿的马,那也是被生生的拉住了。
如今她惹恼的是周皇后!
周皇后已然是厉声说道:“赫连清当年生下了两子一女时候,还是妾室的身份。只不过眼见她表面恭顺,以为她是个好的,也就成了世子妃了。想来如今京城诸多说法,说赫连清的子女们身份该如何算,是嫡出还是庶出?更不必提清夫人如今,已经并不是世子妃了。本宫也不知道,可是问了本朝懂礼数的大儒,终于弄明白了。原来如今清夫人的子女,那也不过是庶出。怎么样,都是不能留名于宗谱了。今日纤儿还戴着些御赐的首饰,不过以前这些个事情没闹清楚,所以纵然戴了,那也不知者不罪。只不过今日以后,便是不能再戴,否则便是犯了僭越之罪!”
百里纤听得如落冰窖,简直是不可思议。
她没想到,居然还能如此。
自己不能如宗谱也就罢了,想不到如今,连嫡女都不算,居然是个庶出!
而百里麟的面色却也是更难看,身为庶子是没有资格做皇子陪读的!这可是在毁自己前程!
如今十七皇子虽然跟他好,可若不能日日见面,这经营的感情也是会没有的。
那些想亲近十七皇子的,那也是不知晓多少。
百里麟这次是真恨上自己妹妹了,怎么能做出这样子蠢毒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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